在谢志霖印象里,程宇莲就是个泼辣姑娘,他不好这一口,所以私底下一直和她刻意保持距离,以免被误伤。
喏,这不一时没留意,就被她给呛着了。
身上湿哒哒的淌着汁儿也就算了,还有一股怪味道;罪魁祸首站对面,正对他进行言语羞辱,外加心灵暴击。
旁边还迅速聚拢上来一群围观群众,怕他搞不清楚状况一般,此起彼伏地帮他解惑的:“什么啊?”、“洗脚水!”、“啊,洗脚水,真的假的?”、“真的真的,嘻嘻嘻,我亲眼瞅着,是园丁老吴的,他那个臭脚,远近驰名!”、“哎呦,老吴的洗脚水,真痛快啊!”……
谢志霖:“……”
因为程宇槿的事情,在谢家帮工的人都不太喜欢谢志霖,这很正常,关键被大家以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围观,捎带不加遮掩地指指点点,面子上实在兜不住哇!
最后谢志霖撂下两句:“看来今天不太方便,我改日再来拜访。”灰溜溜地滚蛋了。
离家一年,程宇槿回归后,虽然一如既往的纤细,但状态似乎好了一些,还是温婉恬静,举手抬足间,似乎又增加了一些什么,初次见面的人,压根就不信,去年在她身上居然发生过那种悲剧。
岳静姝闻讯来访,程宇莲那白眼翻得,都快把眼皮翻抽筋了,可惜敢怒不敢言。
之前她一盆洗脚水泼了谢志霖一头一脸的行为给程文柏听说,程文柏把她单调进书房,进门之前,程宇莲就把应对的套路想好。
不想程文柏沉默地一连抽了两三支烟后,抬起头冲着程宇莲温和地笑笑,开口:“宇莲,爸爸也是个凡夫俗子,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做到心静如水?”
摊手:“实话实说,我也想过一盆洗脚水浇那混小子一头一脸,可到底也是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拉不下这老脸,只能在心里把他怎么怎么样……”
接着容色一整,严肃起来:“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管怎么说,我们程家是百年名门,不能因为别人缺德,我们就跟着自降身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在安静听训的过程中,程宇莲的眼圈很快变红,脑子里闪过她爸存放她这些年辉煌成绩的证明那个立柜门板内写的钢笔字,眼泪再也止不住,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哭出来。
原本是来接受惩罚的,但那一刻,程宇莲只想要个答案:“爸,你有没有因为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而开始讨厌我,更因为我毁了姐姐的幸福而怨恨我?”
程文柏摇摇头:“傻丫头,你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怎么会讨厌怨恨你?”眼圈也红了,“至于宇槿和志霖的事,只能说强扭的瓜不甜,好在他们两个都还年轻,各自开始也不难。”最后也强调,“其实有些事情,你姐姐也是知情的,我曾想她说说你,可她劝阻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的你,就做得非常好,不是么?”
事实证明,推心置腹,晓之以理的教育方式,比冷声训斥,僵硬下命令效果好多了,这次谈话过后,程宇莲待人接物的方式迅速成熟起来。
就像面对岳静姝,再是不满意,也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而程宇槿,品德休养素来优异,绝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迁怒其他人,即便岳静姝是谢志霖生母这种关系,见面可能有点尴尬,但程宇槿见到岳静姝,还是乖顺如初的问好。
岳静姝见到程宇槿,表现得也是毫无罅隙,甚至比从前更加热络,握住她的手就不松开,拉着她一起坐下来,嘘寒问暖。
程宇槿虽然也是有问必答的,但会技巧性避开那些陷阱式问话。
可老辣姜的岳静姝,在一通九曲十八弯的兜兜绕过后,还是把话茬扯到谢志霖的问题上,并明白地指出,其实早在玛郁琳生下谢南城之前,她和谢志霖的矛盾就出现了。
毕竟是在完全不同的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两个人,本来三观就有各种冲突,何况两个人全都很固执,遇到问题,都不肯妥协,鸡毛蒜皮攒成一大堆,很容易崩塌。
听到这里,始终保持沉默的程宇莲,终于憋不住,嗤笑一声:“咎由自取。”
岳静姝的脸面有点挂不住,程宇槿适时出声:“新车子要经过磨合期才好用,婚姻也一样,等到熬过这段时期就好了,志霖哥已经是个父亲了,伯母用不着像过去那样时时挂怀。”
不等岳静姝找出新的有效话题继续拖延,程宇槿先她一步开口,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想要去一趟医院。
瞬间会意的程宇莲扑棱一下站起身,一惊一乍:“怎么了姐姐,又犯病了,是不是头晕心悸,手腕疼得厉害?这都一年了还没好,也真叫人不放心!你等等,我马上去叫司机。”
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岳静姝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纠缠下去,只能选择告辞。
这天晚上,爬墙翻窗就跟走平底一样轻松的谢志霖,在凌晨潜入程宇槿闺房,当时程宇槿怀抱枕头,身体蜷成母体胎儿状,沉沉地睡在凉被下。
在窗边站定的谢志霖,借助月光看到程宇槿之后,回身拢好窗帘,蹑手蹑脚来到程宇槿床边,伸手按亮床头灯,安静地看着沉睡中的程宇槿。
程宇槿原本白皙细腻的手腕,如今留下一道伤疤,直扎谢志霖的眼睛,让他的心跟着揪起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搭着床沿贴着程宇槿坐下来,到底没忍住,伸出指尖轻触上那条对于他来说,足够触目惊心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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