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9月16日,香港总督府内正在举行一场没有中国政府参与的受降仪式。阴沉的天空非但没有云开雾散,反而更加让人窒息。
日军参谋长桥本隆签署完投降书,勾着屁股向英军中将夏壳双手奉上。
总督府顶端的日本国旗如腹泻般急剧下降,英国国旗在便秘的国歌中吃力地升上半空。在场的英国官兵激动盈眶,大多香港市民却一片哗然。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棍仰天长叹,可惜他的声音很快被排山倒海的乐队淹没了。“咱们中国政府为啥不来收复香港?”
站在人群中的赵永生无奈地看了一眼老人,这再清楚不过了。中国人被英国人和美国人合伙坑了!
一个穿燕尾服的矮个子华人推开赵永生,上前热情拥抱夏壳。那流利的英语合着他的媚笑囊尽了对主子的恭敬,宛如一条恶心的虫子横在赵永生眼前。
“感谢大英帝国让香港得以光复,我代表150万香港市民请你转达对女王陛下最诚挚的问候。”这不知耻的二货为表忠心,居然向混沌的西方行了个大礼。
赵永生再也按捺不住,走到那个衣冠楚楚的害群之马跟前。
“你拿什么证明自己能代表150万香港市民?”
矮个子仰视着赵永生,不比看到亲爹还激动,但话语尖酸卑劣。
“哟呵,赵大律师,你把这里当成法庭辩论席了,若没有英勇善战的英军,咱们能从日本皇军的胯下活过来吗?”
这个软骨头特地转身向败军之将桥本隆摘帽致意。
赵永生一把拧住矮冬瓜的衣领。“我看你是当奴隶当习惯了,连自己的老祖宗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软骨头叫嚷着挣开大律师的铁腕,厚颜无耻的笑容没有丝毫收敛。“那又怎么样?从民国13年我就成为了大英帝国的正式子民,改名爱德华丘比特,我老爷子还被女王破格加封为公爵,什么孔子孟子老子都不如一枚英镑。”
一本书横空抛过来,砸中软骨头的脑袋。
他像个娘们一样哀嚎起来。“谁干的?有种滚出来!”
赵永生暗想这里就你没种!
软骨头自讨没趣,屁颠屁颠地追随桥本隆和夏壳走进总督府的庞大阴影中。香港有这样的败类,何时才能真正收回?
赵永生捡起地上的《论语》一书,爱惜地拭去上面的尘土。
于澜宛如行云流水的白衣仙子飘然而至,夺过书籍放回挎包。
赵永生告诫于澜书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砸人的。
“你又不让小女子带枪,”于澜娇嗔道,“我只能带书,何况圣人有云……”
这里没人认识孔圣人!赵永生一刻也不想呆在伤心地,失魂落魄地走向大门。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杜月明带着先遣队风尘仆仆赶到。没有预想中的欢迎乐队,也没有犒劳他们的洋烟洋酒,这里倒像一个刚散场的三流马戏团。
流弹炮将嘴巴凑到杜月明耳旁,“老大,我觉得不太对劲。”
老子早看出来了!杜月明将叼在嘴角的火柴棍吐到地上。
英军警卫看到这么多荷枪实弹的中国士兵从天而降,拉开枪栓严阵以待。
杜月明压根儿没把这些洋人放在眼里,朝随行的翻译官孙秀才挥了挥手。
“告诉这帮洋鬼子,我等奉中华民国国防部和外交部的命令前来接受香港日军投降,他们可以滚蛋了。”
孙秀才清秀而精致的脸上窜起一团云翳,虽然穿着戎装,也掩饰不住这个白面书生的怯弱和窘迫。他摘下厚厚的眼镜片在袖口上反复擦拭,一边用朦胧的余光扫视毫无善意的英军。
杜月明好似遇到生理周期,极不耐烦。“你他妈的擦屁股啊?有完没完,快翻译!”
野牛一掌推开笑而不语的孙秀才,猛拽了一下杜月明。
孙秀才像个泥人般倒在地上,险些碎成粉末,眼镜也不见了踪影。
野牛挥动着手中的青天白日旗,又痉挛地指了指飘扬在总督府上空的米字旗。由于愤慨和震惊,这个大老粗张大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
杜月明抬头一看,眼睛被刺得几乎睁不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他放冷箭。
“秀才,死哪儿去了?快问问这到底咋回事……”
孙秀才好不容易找到眼镜戴好,暗下决心是时候大显身手。
喜欢出风头的流弹炮没给他机会,弱不禁风的孙秀才被再次推倒在地。
“在咱的地界就得使用咱的语言,别咕噜那些鸟语!”流弹炮向门口的英军伸出小拇指,“你们背地里和小日本交易,什么总统首相都不讲信用,这世界还得乱下去!”
英军特遣舰队上校安德鲁衔着烟斗走出来,正好看到流弹炮用小拇指对着他。这个典型的英国绅士毫不介意,优雅地抖着烟灰,蓝灰色的眼珠满是不屑。
“中国人就会瞎起哄,这个世界靠拳头说话。”
“威胁我,弟兄们操家伙。”流弹炮不长毛的嘴壳子非常爷们,身子却不由自主缩到风暴后面。
先遣队的中国士兵纷纷举枪,这光鲜的大门口随时可能变成战场。
杜月明挥手示意放下枪。
大家很不情愿地放下武器,眼中的怒火却没有平息的迹象。
杜月明朝四周围观的同胞望去,那是一双双渴望回家的眼睛。含着泪光,带着期盼,也夹杂着无奈。这片土地遭受了太多的创伤,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回归固然美好,可当下的重庆国民政府显然错失了最佳机会。
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杜月明吞了一口水,下令先回驻地。
“老大,这不是你的风格。”流弹炮朝地上吐口水。
“你懂个屁?”杜月明拧着流弹炮的细脖子,“不能让香港人民觉得咱们来自内地的军人和英军一样野蛮,况且战争已结束,别再靠刺刀解决问题。”
先遣队在英军讥诮的口哨声中列队离去,犹如一干从火线撤退的残兵败将。
杜月明再次望了一眼米字旗,他坚信这面旗子绝不会在香港上空肆虐太久!
安德鲁烟斗里的火星像鬼火般窜得老高,这火焰几乎快烧到杜月明的心田。
赵永生走出大门,微启唇角吹灭了这讨厌的烟火。安德鲁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向他挤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紧跟在赵永生身后的于澜深知这个英国佬不是大白天见了鬼,而是心中有鬼。
赵永生没有理会,而是自顾抖落身上似有非有的灰尘。他无意中看到杜月明落寞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