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谨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脖子哽的厉害。半晌,薄唇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公主,请自重。”
苏囡趴在他的肩上眼泪霎的就流了下来。
窗外寒风呼啸,雪下得更大了些,屋内烧着的银炭发出轻响。
她缓缓松开他的脖颈站起身来,妆锻狐肷褶子的大氅垂落到他的眼前。
“你先退下吧。”
唐谨掩在衣袖下的手臂已是青筋毕露,他站起身来朝着背对着他的女子行了一礼,声音淡淡道:
“奴才,告退。”
掀开帘子跨出殿门,片片飞雪迎面吹来,他眯了眯狭长眸子。院里的几个宫女正在扫雪,瞧见他从殿内出来连忙跪倒地上,看着模样甚是怕他。
他未看她们一眼,任这飘絮落在纹金蟒袍之上,渐行渐远。
苏徵躺在床上不断的咳嗽着,他拿起掩在口鼻之上的锦帕,点点猩红。已经瘦的凹陷的面颊上显出一丝悲凉。
“唐谨。”
“奴才在。”唐谨站在屏风外应了一声。
苏徵轻轻掀起眼睑,定定的望着明黄帐顶因为病痛的折磨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半晌,他开口说道:“朕已时日无多,可是还有些心愿没有了去。”
他停顿了一下复而说道:“这江山和朕的囡囡,朕都放心不下。”
唐谨身形微动,漆黑的眸子里涌起暗潮。
“我要你替朕守住这江山和囡囡。”
苏徵知道苏囡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心有牵挂定不会覆了这苏氏的江山。苏植是个不成器的,若是让他把持朝政,那这江山,亡矣。
唐谨跪在地上朝前一拜:“奴才定不负皇上嘱托。”
成平二十四年,元治帝,崩。举国致哀,太子苏植守孝二十七天后登基为帝。
“放肆!”苏植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砸到小叶子身上。“唐谨这阉狗胆大妄为,竟敢直接越过朕斩了高湛!”高湛是他的心腹,现下朝中的那些个大臣都对唐谨马首是瞻,他的人则被他斩了个干净。
小叶子一语不发的跪在地上。那高湛本就鱼肉百姓,惹得民间怨声载道,斩了正好为民除害。
苏植现在已是笼中困兽,朝堂之上都是唐谨的人,他只能批阅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现在朝中已无人敢和东厂对立。
唐谨正在殿内批阅着刚呈上来的奏折,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抬头看去,苏囡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饿了吧,今日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龙井虾仁。”说着她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拿出碗筷。
唐谨将视线再次移到奏折上语气淡漠:“公主不必再在奴才身上枉费心思了。”
苏囡皱了皱小脸,抢过他手中的奏折:“你真是和那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说着搂上他的脖颈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感受到腿上的重量他的脊背蓦的绷直,他轻轻垂下眸子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女子。
良久之后,唐谨缓缓凑近她的唇瓣:“公主是想自甘堕落入奴才的府,奴才府上姬妾如云怕是公主会不喜。”说着便朝她的唇上亲去。
苏囡猛的偏过头去躲过:“姬妾?”细软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轻颤。
唐谨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哪比得上公主的姿容。”
“奴才虽是去了势的阉人,可这房中之术也别有一番滋味儿,自是不会让公主失望。”
苏囡猛的推开他不愿再沾他丝毫。
“恶心。”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唐谨定定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失,站起身来猛的将案几踢翻,砚台墨汁混着奏折落到金砖地面。巨大声响后,殿内复而安静。他靠坐到楠木交椅上,缓缓闭上猩红的眼睛。
自那日之后,苏囡就再没有找过唐谨。她开始参加各种宫外宴会,只要有人递帖子邀请,她就一定会去。这也让她交到了些闺中好友。
“我听说那王侍郎家的公子生得极其俊朗,文采也很是出众。”一个身着粉衣的俏丽女子磕着手中瓜子娓娓说道。她身旁的黄衣女子不赞同她的看了她一眼:“要我看啊这左相的嫡子才是人中龙凤。”
苏囡杵着下巴听着她们的争论不执一词。
“公主您说选谁好。”两人同时看向苏囡,她微微一怔,从桌上抽出一张画像:“就他吧。”画中男子俊逸非凡。
既然他不要她,那她就另嫁他人让他后悔去吧!
“督主,康宁公主已经搬到了宫外的公主府,这是她让奴才交给您的东西。”说着那小太监将手上的纸递了出去。
唐谨接过来打开,入目的是一个俊朗男子。捏着纸的手有些不可自抑的颤抖,半晌,他将它团成一团死死地握于掌中。
他帮她挑了夫婿,置了嫁妆,让她风光大嫁。
苏囡穿着凤冠霞帔坐在妆奁前。镜中的红装美人,倾城绝艳。旁边替她梳妆的嬷嬷只悄悄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到别处,这样的美人儿,哪里是凡物。她轻抿着朱唇,紧握的细嫩手掌中沁出些许薄汗。
“公主,吉时到了。”
盖上大红的鸳鸯盖头苏囡站起身来,嬷嬷搀着她的手跨过门槛走到轿撵前,她停顿片刻后就倾身而入。
“起轿。”
喜乐奏响,一路吹吹打打。
整个临安城的百姓皆立于街道两旁想要目睹康宁公主大婚。长长的仪仗穿梭过繁华的街道奢华程度比之当年太子大婚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囡坐在摇晃的轿撵中静静听着外面的响动。
怎的还不来?她不安的挪了挪坐处。
忽的,轿撵突然停了下来,剧烈的摇晃让她赶紧扶上一旁的轿身。
轿外,唐谨身着四爪蟒袍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立于仪仗前面。
“督主这是?”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看着眼前的唐谨面色不愉的问道。
“接公主回宫。”说着他翻身下马,径直朝着眼前的娇撵走去。仪仗之中的人纷纷跪下,他的身后是东厂的大批人马,一时间竟无人敢拦他。
耀耀天光下,他一把掀开轿帘。里面的女子朝他看过来,一双水眸明亮动人。他弯下腰定定的望着她的眼:“公主奴才来接您回宫了。”
苏囡没有说话,他将盖头再次覆在她的头上伸出长臂将她拦腰抱起。层层叠叠的旖旎红装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街道上的百姓鸦雀无声,包括那立于白马上的新郎也再不敢出声阻拦。
唐谨抱着她翻身上马,将她牢牢拥在自己的怀里。
他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一眼立在自己面前的红衣男子。
“回宫。”
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只留下呆立的众人。自那日起,民间流言四起,只道是那东厂头子贪恋康宁公主美貌,将她在大婚之日劫走囚禁在深宫红墙内。
苏囡惬意地趴在宽大奢华的罗汉床上看着手中的连环画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内室的水流声不绝,苏囡抬起头来朝那边看了一眼。
“阿瑾,你好了没有。”
“奴才马上就好。”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些许回音。
得到答复苏囡转过头来继续看着手中的画册。她翘着莹白小脚,脚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脆响,缕金挑线纱裙的裙摆散落在锦被上显出一丝旖旎之感。
吱呀~
内室的门被推开,屋内的氤氲热气飘散而出。唐谨只身着一件白色中衣缓步而出。走到榻边,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床上女子,苏囡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他扯进帐中。
趴到他的身上,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膛。
“你府中的如花美眷呢?”
唐谨没想到这时她还惦念着那事。
“那些女子都是些大臣送来的,后来我又将她们悉数送了出去。”
苏囡听言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她知道他只爱她一人,只是这一世的他太过自卑不愿耽误她才说出那些话。撑着他的胸膛直起身来,她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他的薄唇轻轻的啃咬,半晌她抬起头来看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气恼:“你动一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