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考和高考，完全就是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事情。

输，就是彻底的输；赢，没人在乎你到底怎么赢的。

小昴就是彻底输了，谁还会管自己平时的成绩有多稳定？

母亲老一套的抱怨混杂着讥讽和父亲极力的维护铺天盖地地袭来，除了眼前的朦胧鼻子的阻塞和脑仁的微痛外，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觉，灵魂似乎漂浮在身体之外，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仿佛在看最精彩绝伦的情景剧。

“。。。”

“李小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夜到底跟谁发的短信，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破事我不知道。”母亲的一句话，把小昴的灵魂瞬间拉回自己的身体。

小昴几乎条件反射得抬起头看向母亲，自己知道母亲是知晓的，可是，为什么母亲要这么残忍，要在自己已经无比脆弱的时候还要提起这件事这个人来雪上加霜？

此刻的母亲眼睛微眯着，嘴角带着恨铁不成钢得嘲讽，见小昴忽然抬起头，以为小昴还在天真地认为身为母亲的自己在使用空城计，“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不知道，哼，要我指名道姓得说出来么？”

小昴脑中一嗡，又深深得低下了头。成绩好的时候，它可以算作是瑕不掩瑜，彻底失败的时候，它就会被冠上罪大恶极，小昴想起自己曾半夜爬起来分析的物理电路图，背诵生物的知识点，此刻都变成了笑话。

“你看看你现在，你再看看人家现在，你丢不丢人。”母亲仍不罢休，见到小昴鹌鹑一样的形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你别再傻了，人家就是跟你玩玩而已，哼，我一看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学生，我告诉你，就是他耽误的你学习。”

只要有人诋毁晓，无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小昴终归是觉得十分厌恶的。

小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深深地蹙着眉抬起头，虽然没敢说什么，但几乎是瞪了母亲一眼。

从来没有反抗过的小昴此刻的眼神挑战了母亲的底线，母亲随手便抡起手边的东西向小昴砸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小昴连忙躲开。

“说就说，扔东西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自己的孩子啊！”父亲忙上前护着小昴的头。

在父亲厚厚的手掌下，小昴咬着唇低下了头蚊子一般的声响，“他没有。。。”

母亲彻底被激怒了，“你个不要脸的还想着人家是吧，行，你今天给我一句话，只要你说你想跟着他，那我也不要这张老脸了，收拾好东西，明天我就带你去他家住下，我就算跪下磕头也求到人家答应跟你结婚，你不嫌丢人，我也不嫌丢人，到时候年龄一到直接打结婚证，还上什么学。。。”

“说什么呢，越说越不着调了，什么跟什么啊。。。”父亲已然听不下去了。

母亲的话真的很刺耳，小昴从来没想过平时时常给予自己踏实怀抱的母亲在愤怒中说出的话是如此地不堪入耳，夹枪带棍的话像炮弹一样轰碎了小昴的尊严。

“我说的有错么？还不是因为你，我就去了一趟北京就给我弄出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检讨一下你自己是怎么带孩子的，天天工作工作，钱钱没见着，官官升不上去，孩子孩子也给我带沟里去了，毛毛就是遗传你，一家子没本事的。。。”母亲顺势把炮火引向了无辜的父亲。

“你，你，谁说我是为了当官才工作的，我为了国家奉献，有什么错。。。”

“为国家，国家记得你是谁啊，窝窝囊囊一辈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父亲已经不想和母亲争执，拂袖而去。

“你自己给我好好想想，考不上怎么办！你好好想想，是复读还是去垃圾高中混去，真是丢死人了，唉，造孽。。。”母亲说完就骑着电动车出门了。

周遭安静了下来，小昴抬起头，整个家里都因为自己蒙上了灰蒙蒙的阴沉，小昴抬起右手，狠狠朝自己的右脸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感减少了几分负罪感，抬起左手又是一巴掌。。。直打到自己手抽筋。

这样阴霾的日子过了很久，父亲母亲每天都在外面和各种各样有关升学的人打交道，上到教育局里的领导，下到学校门口小卖部的老板，每天几乎都有关于市重点一中分数线升降的小道消息在饭桌上被父母相互交换着，而小昴就默默听着，默默祈祷着，默默伤心着。

有人说，今年的数学题太难了，说不定分数线会降；

有人说，今年市重点会扩招，说不定分数线会降低；

有人说，今年数学题目虽然难了，但全市平均分和去年差不多，所以分数线会维持不变；

有人说，虽然为了保证生源取消了建校费这一说，但是托托关系是可以拿到建校费名额的；

有人说，建校费名额是留给教育部领导子女的，怎么可能会轮到平民老百姓；

。。。

说来说去，都是怪自己，小昴整夜难眠，有时候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睡去，半夜醒来便难以再入眠，哭，白天不敢哭，只有在晚上被窝里哭，没有卫生纸又怕动静太大不敢去拿，就只有把眼泪流进被子里，想今年的分数线，想这样阴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想，晓。。。

第一名，进市重点的重点班都有希望，而自己却连累着全家一起担心分数线的问题，想想自己还曾关心晓题目会不会做，真真是个大笑话。

晓现在在做什么呢，一定是有充足的时间流连于一大堆女生之间，会不会有一点点时间想到我呢？

小昴蹙起了眉头，心有点疼，为什么晓总在男女关系的界限上那么模糊呢，他难道就意识不到自己的脸加上自己的温柔足以让任何女生沦陷么？或者，他根本就是喜欢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晓没有对自己提出分手，是不是代表无论如何自己还是晓的正牌女友？这个问题小昴也回答不上来，只能默默得盯着天花板上凝聚的黑夜。

小昴是幸运的，分数线下来正好比小昴的成绩少了0.5分，当晚父亲就请全家一起在最好的饭店吃了顿饭，奶奶，姑姑，叔叔，表哥，表妹，每个人都在夸小昴有多优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尤其是母亲，骄傲在她脸上温柔的泛滥着，仿佛之前在家里发飙的人根本不是她。

小昴用自己最标准的好学生笑容应承着所有人的夸奖，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她突然有点孤单，有谁还记得掷向自己的话费单，破碎的座机话筒，哭湿的被褥。

“宝宝你真棒，你真是妈妈的骄傲。”微醺的母亲环抱着小昴，

“对不起，妈妈，让您和爸爸担心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小昴从唇齿间挤出了这句应该说的话，用环抱着母亲的手臂汲取着来自母亲的温暖，只有让母亲开心才能享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突然有点难过。

相差一个0.5分，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小昴顺利毕业了，即将成为一个高中生了。

剩下的假期就轻松多了，录取通知已经拿到手，只等入学报道的日子来临就行了，父亲母亲白天都去上班，留小昴一个人在家。为了帮助小昴尽快适应高中的学习，母亲从表哥家拿来了他高一的书本，数学，英语全套应有尽有。

小昴有时会在阳光下看一看即将要学的知识，有时翻出自己小时候的百科全书看一看，有时翻出那一套珍藏版的世界名著看一看，有时翻出幼时的童话书看一看，童话里，王子是喜欢灰姑娘的。

她唯独不敢做的就是拨出那一串熟悉的号码，一方面是害怕短信的那一幕重演，一方面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晓心里是什么身份。

终于到了高中入学报到的日子，阳光明媚的夏天。

因着整个c市就只有这一所重点高中，所以有很多初中的同学都考上了这所学校，本来就连学校都没有变，只是从初中部搬到了高中部，换了栋楼而已。

走在校园的路上，看到了很多平时成绩中等偏上的初中同学。

“小昴，你和张晓注定要再续前缘了呀，哈哈”，迎面见到一个曾经的男同学，男同学一脸八卦，经过小昴身边时打趣道。男同学见小昴一脸疑惑，便向背后的公示栏示意了一下。

再续前缘？不会是我和晓被分到一个班了吧，小昴心中突然狂跳，果然是命中注定啊，这个男生平时比较内向老实，他都这样说，一定八九不离十，此时，她就想奔到公示栏看看清楚。

公示栏周围被很多同学团团围住，小昴看了下旁边的黑板，上面写着报道流程，首先要找到自己的分班，而具体的分班就在公示栏上贴着，整整14张a4纸，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

小昴眯起眼睛尝试着看了一下，发现完全看不清楚。但心里万分焦急，一定要自己亲眼看到后才能真正得开始幸福起来。

小昴身体微拱，看到最外围的缝隙，委身钻了进去，然后瞅准时机再钻进去一层，就这样顺着人群拥挤地力道，挤到了足够看清楚名字的位置。

身子随着人群的拥挤晃来晃去，似乎看起来比较费力。因着那个男同学的话，小昴下意识地先寻找张晓的名字，7班，然后再在七班那张纸里寻找自己的名字，终于发现了，竟然真的是自己，揪着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喷发出的幸福感几乎让她想和周围的每一个人拥抱，然后小昴顺着自己的名字向后看学号，说不定一会儿在班里还能看到晓，简直幸福到飞起来。

“李小昴男。。。？”，自己的信息怎么错了，那会不会影响自己入学啊？小昴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尽快和父母亲说一下，正准备挤出人群时，心思细腻的她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心突然变的冰冷，姓名那一栏分明写着“李小昂”，比自己的名字少了一撇，因着刚才晃来晃去，给看错了，可能那个男生也是看错了。

小昴赶紧在班级里重新找了一遍，最后才失望地确认，7班没有自己的名字。又从2班开始搜寻，终于在五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三个大字代表着高中三年的分别。

小昴失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本来自己是不抱希望的，都怪那个男生让自己突然有了希望又突然失望。

小昴在高中部的楼里找到五班，又偷偷假装溜达找到七班，里面没有晓，回到五班报道缴费领军训衣服，一切都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又偷偷从七班门口走回，依然没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