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她答应了？”钱司墨走到正坐在高质沙发上看报纸的杜若楠，她的手边放在一杯咖啡，漆黑色的液体慢悠悠地打着转。

那张报纸上写着郝氏集团造假案终于沉冤得雪。

杜若楠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钱司墨：“没有。”

“那。”钱司墨看着杜若楠手中的报纸，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么郝氏如何解决这次的危机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那边怎么解决的，只是一早许晴就打电话来说联姻的事算了”

钱司墨听着杜若楠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心中一时不知该如何作想。

大概就是打马尔代夫的时候，眼看着球已经滚进了洞里，却又亲眼看到那颗球弹出来的感受。但是却又庆幸着那颗球弹了出来，因为跟自己一起打球的人，也同时在看着那颗球，或许，这场球局，他从来都不敢赢。

“好吧。”钱司墨说着，准备动脚上楼的时候，却听到杜若楠说：“对了，我已经派人去接小茴回来了。”

“什么？！”钱司墨的语气带着激动。

“怎么？还要我重复一次？”

“可是...我并没有做到你的要求。”为什么，杜若楠还会履行她的承诺？

“因为我想。”杜若楠勾起咖啡，轻啄了一口，咖啡的苦味从舌尖渗入大脑皮层，刺激得她的大脑一阵激灵。“还有问题吗？”

“......没了。”钱司墨闷闷地应了一声：“那我去接小茴回来，你的人别去了，小茴现在不在孤儿院里。”

杜若楠没有作声，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钱司墨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开了大门，光从门外射进屋内，但很快又被门给挡在了门外。

有些光明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就会被阻挡住。

杜若楠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合上了报纸，而这个时候手机也响了起来。

“杜夫人，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是肝癌晚期。”

“好，我知道了。”

“需要办理住院手续吗？”

“不用了......”杜若楠当即拒绝，但很快又问：“手术治好的机率是多少？”

“百分之十。但如果不做手术，你最多还有两年的时间......”

“让我想想。”

“嗯......好。”

随后，杜若楠挂断了电话，用保养得普通白玉般细滑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她每个星期就算再忙，也会抽时间去美容院做一次全身保养，却没想到，如此光鲜亮丽的身体内部却早已经悄悄开始癌变，在她忽觉身体不舒服去做检查时，医生却告诉自己可能是肝癌。

所以她早早地为钱司墨安排好了路。

她这一辈子都把时间投入了工作中，对钱司墨的照顾甚少，他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她去了国外发展，回来时，钱司墨已经4岁有余，见到她却躲着她，不认识她的模样，甚至有些怕她，她那时觉得这样挺好，她不可能有时间去照顾钱司墨，所以他早熟点冷漠点是最好不过的。

现在她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去做手术。

如果去了，手术成功自然是最好不过，她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遗嘱销毁了；如果手术没有成功，那么一切就都可以按照着遗嘱上的来；如果她不做手术，等待安乐死，那么两年后她就可以给钱司墨安排一个更好的未来。

即使在外人看来，钱司墨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生，甚至所有人都认为他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但是在杜若楠眼里，钱司墨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罢了，他还没有进入社会，他无法从她手中接过米若。

所以这两年就成了一切纠结的理由。

她究竟要不要，这两年为钱司墨去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还是让他自己在这个社会中闯荡？她很清楚，如果她倒下了，那么米若就会被二叔所掌控，到时候，把钱司墨赶走还是让他成为集团中的傀儡皇帝，就全看二叔的一句话罢了。

她之所以答应许晴的提议，也就是因此，如果她把郝氏扶起来，那么有郝氏的帮忙，二叔便不敢轻易对钱司墨下手，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沫。

考虑完这些，杜若楠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去做手术这个决定，还有两年，足够她为钱司墨安排好一切了，一定足够了。

杜若楠深呼吸着，每一刻的空气对此刻的她而言都成了珍宝一样的存在，做好死的准备，尤其还是一个女子，既然在外人看来她是铁面无情女修罗，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会有害怕这种情绪，只有她身上的担子太重，她身体里的水分全部都转变成了汗水，没有多余的区转变成泪水。

有人说，我们从生下来开始，就是在往死亡的坟墓里走着。

但是，在七老八十，发丝全白，身体佝偻得如同腐船之前，没有人会有死亡的觉悟。所有人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自以为漫长的生命，毫无时间观念。杜若楠从出生开始就被杜老头子训练得如同修罗一样冷酷无情，她对时间有着极高的控制欲望，每一秒她都要自己的账户里多出一笔钱，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自己的那一秒，没有白活。可是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考虑过关于死亡的事，直到现在。她如今三十八岁，正是一个成功女性最知性最有魅力的年龄段，她却已经开始考虑关于死后的安排。

这未尝，不是一种遗憾。

杜老爷子死前吩咐她，她活一天，米若就要壮大一天。

现在，她终于要倒下了，可是她却无法像杜老爷子训练她那样去训练钱司墨。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所能为钱司墨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他远离这个酒醉金迷的豪门世界。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善待钱司墨，好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米若终究只是一个冷冰冰的金钱帝国。她为它牺牲了那么多，爱情，亲情甚至生命。

所以，她不会让钱司墨重蹈覆辙。

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安排好一切，让钱司墨幸福。然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