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司墨看向出声的人，见到是顾时光的时候，他用跟顾时光同样惊讶的语气说“顾时光，你怎么在这。”

在他的认知里，顾时光是那种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她也会用冰冷的语气说着残忍而现实的话：“哦，所以呢。”的人

孤儿院这种地方不该有顾时光的身影，小茴的身边也不该有顾时光的存在——在他刚开始看到小茴时眼眶里附带着顾时光的身影，但他忽略这种可能性，没想到确实是顾时光。

“陪余。。。我姑姑过来的。”考虑到钱司墨不认识余姨，顾时光果断换了一个词。

钱司墨明显很直接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就知道，顾时光怎么会有这个善心过来这里。

而同样的，在钱司墨认为这个地方不该有顾时光的身影的同时，顾时光也对钱司墨抱着同样的想法。

所以她问了。

“过来看小茴。”

“你认识她？”顾时光问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但明显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点，钱司墨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督了顾时光一眼。

“我是说，你是她亲人？”在被钱司墨的目光看得惊醒后，顾时光纠正了一下她的说法。

“嗯。”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但也只能是这样。不然小茴不会在看到钱司墨的时候就双眼泛光，不然钱司墨也没理由特意从a市赶来上海看小茴。

“可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她生理上的缺陷就丢弃她嘛？”就叶奕描述的钱司墨，他们家不仅姓钱，还很有钱。

在所有人都还在用着翻盖手机的时候，钱司墨已经在用着某水果手机了，而且听叶奕说钱司墨在被问到那部苹果手机时，他的态度极其冷静，表示只是从家里的桌子上随手拿的一部而已。

钱司墨沉默不再说话，但在他怀里的小茴却扯出一个微笑摸了摸钱司墨的脸，安慰着钱司墨。

“抱歉。。。”她不该当着小茴的面说这些。

“没事，这是事实，没什么好逃避的。”钱司墨说，握住小茴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再带你去游戏机好不好？”

小茴猛地点头，钱司墨站起身将小茴抱在怀里，已经7岁的小茴看上去才4岁一样，圈着钱司墨的脖子，手中的龙猫玩偶随着钱司墨的走动一摇一晃。

顾时光感觉到眼睛一阵酸涩，她虽然不知道说不出话的感觉，可是她和小茴一样，在灰暗的人生中，被一个人这样全心意的照顾过，即使那个人最后背叛了她。

“等等。”顾时光出声喊住钱司墨，对着钱司墨审视的目光说“我也跟你们一起。”

钱司墨没有拒绝，顾时光拿出手机敲了几下后就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跟钱司墨一起上了他的机车，钱司墨丢给顾时光一个头盔，又亲手给小茴戴上了一个小型头盔，至于他自己，则什么都没戴。

气流吹着钱司墨那一头墨黑的发向后聚拢，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被头发遮住的深如幽潭的眼眸。这样的人应该站在t台上。

而那头，余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看到一条短信：我出去玩，下午回来。

小茴坐在中间欢快地笑着，看上去十分享受坐汽车，但是却苦了顾时光，她本来就晕车，虽然机车会因为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而好些，可是她还是能感觉不舒服，所以她的手从抓着座位上的栏杆改成了紧紧扶住了钱司墨的腰。

钱司墨感受到顾时光的手，减慢了行驶速度。

机车平稳地行使在柏油路上，在钟表上的分钟转了十五个刻度的时候，顾时光感觉空气流速一下子停滞了，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游戏厅门口。

她跳下车，又转身对着小茴张开手，小茴迟疑着看了一眼钱司墨，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钱司墨盯着顾时光看了一会儿，对着小茴点了点头。

然后顾时光感觉到怀中跳进来一个小小的家伙。

这不该是一个7岁的孩子应该有的体重。这是顾时光第一时间的想法。

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的，随时都要飘走的样子。

下一秒，她真的感觉小茴飘走了，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钱司墨抱走了。

“走吧。”他的音线平稳得如同一条直线。

顾时光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钱司墨心平气和的相处，更何况此时的情况明显比相处还要让她匪夷所思，她居然在和钱司墨一起逛游戏厅？

即使钱司墨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可是在外人看上去，这很像是情侣带着妹妹出来玩，一副温馨的场景。

游戏厅里，闪着七彩的灯光，每个游戏机前都坐着或站着人，在路过跳舞机的时候，小茴的反应最大，她用小手打着节拍，看上去活泼可爱。可是顾时光看过她之前的空洞模样，以至于她看到此刻小茴的反应只觉得难过。

晚些时候钱司墨走了，小茴是不是又要陷入黑暗当中了？日日煎熬，就和她一样，可是她好歹因为知道不会被救赎了所以可以心无期待的过着日子，而小茴却知道钱司墨会回来找她，所以总是怀着希望，反复的陷入那种痛苦当中。

就在顾时光瞎想的时候，钱司墨已经径直走进了幼儿游戏区。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墙壁上贴着皮卡丘，喜羊羊和蜡笔小新等动漫人物，音乐也从嘻哈热闹的摇滚风切换成了轻松愉快的儿童风，游戏机更是儿童才会有兴趣去碰触的。

钱司墨将小茴放下来，任小茴在游戏厅里跑来跑去，他都跟在小茴身后默默看着她。

顾时光和钱司墨并排走着，目光同样锁着前面的小茴：“你常过来吗？”

“不是，放假时有时候会瞒着家人过来。”

“从a市到上海4个小时，怎么会瞒得过家里人？”

“说跟叶奕一起过来的，就没人怀疑了。”

“。。。他也来了？”

钱司墨又露出看白痴的表情，顾时光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只是当时自己的耳朵自动去掉了“说”字。

“为什么不考虑带她回去？”顾时光扯开了话题。

钱司墨斩钉截铁的说：“等我有能力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顾时光一下子放下了心，钱司墨说话总是会给她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可能是因为钱司墨本身话就少，所以字字如金吧。

小茴站在一台机器前朝着钱司墨挥手，钱司墨连忙快步走上前，顾时光看到钱司墨点点头，又看着她一会儿后，小茴也跟着他看过来点点头。

钱司墨走过来“你先带着小茴，我去买游戏币。”

“好。”顾时光当即答应，然后她走到小茴身边蹲下，看了一眼游戏机。

是操纵着渔网捕小鱼的游戏。

“这个好玩吗？”顾时光看着小茴，然后她看到小茴点了点头。

“小茴你会说唇语嘛？”顾时光问道，她跟在两人身后那么久，只看过小茴点头或者摇头，她的嘴唇只在笑的时候会张开露出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

果不其然，小茴摇了摇头。

“那你可以学习唇语，这样就可以跟别人沟通了。”

小茴的眼里闪起一道光，让顾时光十分得意。她跟小茴说着学唇语的好处，而小茴也认真的听着她说。

她得意的样子被赶回来的钱司墨看在眼里，像只小狐狸一样神采奕奕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小茴居然在认真的听她讲，不时的点着头，两个人相处的格外融洽。

除了他以外，小茴首次对外人这个态度；同样，也是他所看到的顾时光首次对外人这个态度。

她们两个似乎意外地契合。

“在说什么？”钱司墨走过去，好奇的问。

小茴见到钱司墨激动的拉着他的裤脚，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以教小茴唇语。”顾时光说。

可是钱司墨却摇了摇头“我也想过，但是没有时间过来，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回去了。”

顾时光想了想“可以跟院长申请让我带小茴回我姑姑那里，我一个暑假都在这。”

钱司墨看着顾时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顾时光被钱司墨的目光看得略微尴尬，不自在的低下了头。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

“那就最好不过了。”

良久，钱司墨说。

有什么东西撕裂了冰山的一角，发出咔嚓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