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烙刑
作者:粟微      更新:2019-08-09 14:36      字数:3251

天刚大亮,宫人前来伺候唐瑾舒梳洗,唐瑾舒的贴身侍女柳儿端着半盆清水轻轻开了门,却看到自家殿下坐在窗前的背影,发丝轻扬,转过身时眼睛下还有两团青,分明就是一夜没睡的憔悴模样。

柳儿一惊,将盆放下,叫道:“殿下,您怎么不休息?这样身子可熬不住啊。”

唐瑾舒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站起身走了几步,看着清水中的倒影,一把扯乱发髻,声音颤抖地说道:“这种关禁闭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发钗首饰掉落一地,金银饰物碰撞的声音发出了响动,寢殿的门突然被打开,门口的侍卫脸色铁寒,探寻的目光打量在唐瑾舒身上,侍卫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唐瑾舒秀眉下的双目微寒,破音喊道:“本宫如何怎容你等过问?!我不是犯人,你们放肆!”她伸手抓住水盆,扔了出去。

水洋洋洒洒一地,金盆在空中被掷出一段距离,最终“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看守的侍卫下意识握紧了刀的长柄,眸中微愠,铁着脸关上门,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柳儿浑身是水,看着被气到发抖的唐瑾舒,下意识跪在地上,竭力遏制住颤抖的身体,道:“殿下息怒,气大伤身!您要养好身体才能等到真相水落石出那一天啊!”

若换作一般人,听到这样的劝告,定会在脑中仔细分析一下利弊,想出策略转圜局势。

可惜唐瑾舒从小就不是听得进去劝告的人,柳儿一跪,她更是怒气丛生,心中的火都拱了起来,当时一拂桌面,茶盏茶壶掉落一地。

“去把我父君请来!快滚!”

柳儿如获大赦,赶紧离开寢殿,就连扣在地上的金盆也未拿走。

兰侧君本在寢殿中修剪花枝,看到满脸泪痕的柳儿时,眉头一拧,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就来到了唐瑾舒寢殿,在即将进内殿的门时,他掏出帕子亲自给柳儿擦了擦眼泪。

柳儿眼泪挂在眼角,惶恐的看着兰侧君的动作,兰侧君弯着腰动作轻柔至极,柳儿被他嘴角的微笑牵扯住了心弦,让她恍然有一种错觉,此刻为她擦脸的不是尊贵的侧君,而是她的哥哥一般。

柳儿被自己的肖想惊得后退了一步,兰侧君动作僵在半空中,叹息道:“舒儿骄横,苦了你们了,等过去这段时间……一切就好了。”

兰侧君手指微蜷,目光眺望向远方,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柳儿道:“柳儿不敢有怨言,一切都是柳儿该做的!”

兰侧君唇角弯了弯,往寢殿走去,路过她身边时,将手中的帕子放在了柳儿的手上,柳儿惊恐推脱,兰侧君却转过头,笑的宛如一个纯真的孩童。

兰侧君道:“我向来只喜欢最好的东西,而这个帕子它已经不让我满意了,无用之物,向来配不上我。”

柳儿看着缓缓关上的殿门,心中的委屈全部消散,帕子轻柔的触觉还留在脸上,仿佛她也如别人的掌上明珠一般,得到了应有的疼爱。

兰侧君方踏进殿内,便看到地上的金盆还有洒了一地的水,唐瑾舒披散头发坐在殿内,眼眶微红,兰侧君知道,她一定是气的哭了一场。

他提起衣摆,小心翼翼地绕开有水的地方,唐瑾舒脖子僵硬地转过,看到兰侧君时,直接扑了过来。

“父君!您两天没来了。”

兰侧君被她扑地后退了一步,鞋踩在了水上,衣摆也没拎住,瞬间就洇湿上了水渍。

他微微叹息,有些可怜衣服,道:“你又发脾气了。”

唐瑾舒突然离开他的怀里,睁大双眸道:“今天是第五天了,外面怎么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害怕被定罪,一切都不是我做的,父君你相信我。”

兰侧君牵着她的手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听说那个行刺的人什么也没有说,目前可以说是没有一点进展。”

“这怎么可以?!她不招供,万一大理寺急着出结果,草率定案,我做了替罪羔羊怎么办?!”

兰侧君唇角的微笑让焦急的唐瑾舒一瞬间就安定下来,静静听着自己父君道:“不会的,今天是第五日了,受了那么多折磨,那个行刺的侍卫一定挺不住了。”

唐瑾舒从来都不怀疑兰侧君的话,不管小时候怎么淘气,只要兰侧君对着她一笑,她就会立刻乖乖的,好多次女帝对兰侧君称赞:美人一笑,万里沟壑皆可安。

即使时光荏苒,她的父君也没有苍老半分,依旧可以让齐国和苓国的所有男子都失色。

兰侧君看着焦急不已的唐瑾舒,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唐瑾宁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唐瑾舒握紧拳头:“敢弑杀姊妹,觊觎东宫之位,霍乱朝堂,我这个七皇妹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兰侧君双眸中似有流光一闪而过,和满目愤懑的唐瑾舒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从季府回来的第二日,唐瑾瑶叫人把季冰私印的样式画了下来,然后将画下来的私印样式好好的保管了起来,做完这些才拿着私印,又走了一趟大理寺。

距离给出的期限仅余一半的时间,整个大理寺上下都笼罩一股严肃的气氛,此案牵扯甚广,不止有皇室,深究起来还会牵扯到前朝,因而大理寺慎重考虑,再三叮嘱不要将案件事宜外传。

朝廷不让外传,但禁不住小老百姓编排。

茶余饭后,在大街小巷无不有人议论这件事,每个讨论者都神采奕奕,将事情真相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同版本之间也产生不少争执,但上头有令禁止讨论,这些人也就敢过过嘴瘾,再怎么意见不合,撑死也就互相骂两句。

以至于唐瑾瑶一路上听到不少争执声,她充耳不闻,一心一意赶路。

来到大理寺后,唐瑾瑶等待守卫通报时,将袖中放的季冰的私印拿了出来,不由自主的摆弄着。守卫领着唐瑾瑶一路直奔室内,正好见到大理寺卿走出来。

大理寺卿作揖行礼,道:“昭王殿下亲临,下官有失远迎,殿下恕罪。”

唐瑾瑶一摆手,面上的焦急神色略有缓解,未等上茶,直奔主题,将手中石雕的印章直接拍在了案桌上,看着大理寺卿疑惑的神色,没有说话。

大理寺卿知道这位昭王殿下是个不喜欢虚伪客套的人,尤其这种情况下,大理寺卿本人也没什么心思和别人打太极,在唐瑾瑶的目光中直接拿起了印章。

私印上的线条流畅,小篆字体苍劲有力,篆刻的“季冰”二字格外醒目。

“这是······”

唐瑾瑶看着她诧异的神色:“季冰的私印,不知可否作为线索?”

大理寺卿这才端正态度看了唐瑾瑶几眼,脸上的神色也更加认真起来,没有了放才的疲惫散漫,道:“当然算是线索,这私印若是真的,那日后可作为物证对照的凭证了。”

唐瑾瑶不由自主轻笑一声,她接触到的大理寺卿从来都是将为官之人的谨慎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就如今日一般,唐瑾瑶亲自将私印交到她的手上,结果这大理寺卿竟然还在怀疑是否有造假的可能性。

唐瑾瑶暗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沾了这昭王名头的光了?要不然就会被这大理寺卿以妨碍大理寺办案的罪名关起来了吧?

听到唐瑾瑶的笑声,正在验明私印真伪的大理寺卿这才把目光从私印上收回来,对唐瑾瑶庄重一笑:“殿下见谅,下官近日忧思已久,殿下今日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大理寺卿意有所指的目光投向唐瑾瑶,唐瑾瑶堂堂正正看回去,换来对方谨慎的一笑。这官场的各个都是老狐狸,精明谨慎得很,大理寺搜查了几日都没有找到的东西,今天就被她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了,怎么不惹人注目?

“大人说笑了,大理寺每次查府时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想来听到风吹草动的人都会择时而动,本王不过孤家寡人,找线索方便得很。”

“诶——昭王殿下过谦了,想来我这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下官自惭形愧。”

唐瑾瑶脸上笑的恰到好处,言语之间和大理寺卿周旋着。

官场就是如此作态,站在对面的不是交心知己,就万万不能松懈那一分警惕,大理寺卿为官多年,虚与委蛇早就成了她们这些官员下意识的举动。

而唐瑾瑶自幼处于深宫之中,现在暗处更是埋伏着看不见的敌人,若不是此事事关重大,这私印定然不会只临摹一份就交出去的。

“大理寺各个都是查案好手,案件真相一日不出,本王就一日无言进宫面见弟弟,”唐瑾瑶话锋一转,“审讯怎么样了?”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来大理寺卿就按捺不住火气,弯眉一横,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起:“今日下面来报,已经准备动用烙刑了,这人真是——”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烙刑两个字让唐瑾瑶眉毛一挑,这季冰究竟因为什么,竟然肯这么死心塌地的帮她背后的主子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