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窈依旧无所事事,趴在桌子上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总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茉芯坐在外室专心绣着手里的荷包。
俞熙凤身后跟着茉珍,主仆两人来到了知秋苑南院。
当脚步声在茉芯身后响起时,她才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夫人,惊慌站起来想要通报给里屋的卫窈。
“不要吵,你先出去吧。”俞熙凤摆了摆手,示意茉芯出去。她走到内室看见卫窈坐于桌前,伏案疾书。
“卫窈啊,你这是在写什么呢?”俞熙凤凑上来,望着卫窈写的字问。
“回薛伯母,我这一段日子不曾碰过笔,有些手生,趁现在闲着,就想练练字。”卫窈头也不抬,依旧在认真的写着字。
俞熙凤认真的看了几个字,下笔有劲,笔锋有力,整体却又不失婉转含蓄,的确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
看到对面放置的另一把椅子,俞熙凤大方优雅的坐了上去。
“卫窈啊,我来找你有事要说。”
听见俞熙凤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认真,卫窈这才搁下笔,抬头和俞熙凤对视着。
两人对视一瞬,俞熙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腿上的裙子,笑道:“卫窈你不用如此紧张,我又不会吃人,怕什么。”
卫窈心想,我看您严肃我才严肃的好吗!要是我笑嘻嘻的舔着个脸您不骂我变态才怪。
“薛伯母面善心慈,我怎么会怕呢?我以为您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所以我才洗耳恭听。”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母家叔公前几天送来一对深海里的鱼,听说特别珍贵,只得清蒸蘸酱料食用,我嫁来陇城多年,口味早已随着偏重,实在吃不来,觉着难以下咽,又因是自家叔公所赠,有一份亲情在那,是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们西河村靠山靠水想必各种鱼膳都吃得惯,所以伯母想来问问你,另一条鱼让厨房蒸好给你送来?”
“啊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伯母您不知道,我对鱼过敏,自小到大,从不沾口,不过还是谢谢伯母能够想到我。”卫窈一脸友善知恩的模样,让俞熙凤心中的怒气不知怎么宣泄。
“那好吧,既然你也不爱吃鱼,我就打发下人给送回好了,我母家那一带沿海,人人好这口,哪里来送回哪里去,才能体现这鱼的价值,你说是不是啊。”
卫窈微微昂起下巴,好意提醒道:“那可不行啊薛伯母,既然是家人所增,自然希望伯母您能尝到家乡美味,有情分在那牵着,若是因您吃不来就将鱼送回,保不齐伯母家人会沮丧难过,沮丧您驳了他们好意,难过您口味之变化,食家乡美味如同嚼蜡。”
什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什么哪里来回哪里去!感情薛伯母这是变相在给她施压啊,话里话那么明显,说得在含蓄一点不行吗,就像明着撵人一样,好难为情。
在西河村,姑母李翠很少在唇舌交战中败下阵来,自己也是尽得她真传,姑母曾说过一句话,到现在卫窈还奉为警醒人生名句。
别人要做笑脸人转弯抹角的针对你,你也要笑着顺着他的弯弯角角给堵回去,既不失礼貌,更不觉得你应变愚钝。
俞熙凤又是定定看着卫窈一瞬,才又笑道:“卫窈说的在理,那没什么事伯母就回了,日后你这边缺了什么,就让茉芯告诉我,千万不要委屈了自个儿。”她走到门口微微回头侧目,本想还要说些什么,最终在茉珍的搀扶下离开。
“夫人,您刚才说的那些话,万一卫姑娘听出撵人之意,去少爷那里哭闹怎么办?”
“就怕她不去,女子家的脸皮薄,我都说在明面上了,她肯定会向暮晨那哭诉取闹,而暮晨最厌烦的就是女子的一哭二闹。”
等俞熙凤走后,卫窈才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大部分的字是她昨天练的。
她摸着已干的笔迹入了神。
此时此刻,她在这里图的是什么?讥讽嘲弄?
她爱薛暮晨,爱他身上那股子让人能够时刻安心的魄力,爱他几近完美的相貌,爱他的品格,爱他的一切。
“等熬到暮晨迎娶我过门就好了,再怎样也是一家人,薛伯母应该不会如此排斥我了吧。”
毕竟俞熙凤在这个家里掌管了十几年的内务大权,这个时候暮晨忽然带她回了薛家,而不是俞熙凤所熟知的权贵圈子里的任何一个女子,她对于俞熙凤来说,彼此都是无任何感觉的陌生人。
女人都比较在意细节,更何况是俞熙凤是这种力求完美的豪门贵妇,每个动作每句话她都会去观察,卫窈表示完全理解。
想到豪门,就想到刚刚见到的梁小叶,真没想到今时今日她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祖州湾豪门之后。
她父亲原名并不是梁状,而是叫梁二山,跟随爹爹多年,她又是自己的婢女之一,只是想不到命运如此有趣,多年以后,自己落魄无依,而她成了城主千金。
“弟妹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想曹操,曹操就到。
梁小叶走进来,找个地方随意坐下,环顾四周,感叹道:“哎,竟把你安排在这深深后院里,听说你曾经也是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呢。”
“小叶堂嫂来此处,想要跟卫窈说什么呢,或者一同回忆一下我做千金小姐的那些年?”卫窈才不相信她仅仅只是来感叹这里的环境的。
梁小叶冷着脸,瞪了一眼卫窈,讽刺道:“我希望卫姑娘有自知之明,勿提往年旧事,我虽然做过你的丫鬟,现如今我们梁家已然翻身,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梁小叶。若是我知道你于别人提及此事,后果你可担不起。”
卫窈情不自禁的挑起一侧眉梢,如同每次挑眉的薛暮晨一般,目露轻视,语气嫌弃:“哦?我倒要看看,你们梁家能做出什么后果让我担不起。”
“哈哈哈,我们小小的祖州湾城主确实比不过你们薛家,但是我们本地的土地规划改革的政策你还不知道吧,我想卫家祠堂还有祖坟,现在已成荒地,又何况曾经家主横死家中,闹得那一片人心惶惶,是否该迁移还是保持在原地还要看你的造化…”
“你!我父亲对你们一家不薄,为何你能说出这样丧良心的话!”
“看我心情啊,我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就有些口无遮拦,卫姑娘莫要生气。”
“好,关于你的过去,我只字不提,请你出去。”卫窈气急,颤抖着手指向门外。
“呦,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啊,对我喝来换去的。”梁小叶吹了吹自己刚刚染色的艳红指甲,这可是俞熙凤赠给她的一等油品。
卫窈可不管她那一套,拉起她就往门外推:“麻利利的给我消失,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滚滚滚!”
卫窈在梁小叶身后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哼,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豪门不易进。当初我父亲为何努力爬上最高处,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没钱没势如蝼蚁一样碌碌一生只能给别人创造价值,只有自己强大才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凭你现在的身份想要嫁进薛家,呵呵,天真。”
等梁小叶走远卫窈才迈着虚乏的步子走向床边,她往床上一躺,眼角的泪水瞬间流进了鬓角里,冰凉一片。
“哎,我可是内心强大的女汉子,哭哭啼啼偷偷抹眼泪的做派不符合我的人设啊,可是这眼泪怎么不受我控制了呢。”随即她把头埋进被子中,使劲的哭出了声。
太憋屈了!怎么人人都来说教她,她不过是爱上了薛暮晨而已,又没做十恶不赦的坏事,为什么对她那么残忍。
呜呜咽咽了几声,卫窈带着眼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