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靖和薛暮晨双双落座后,远处有位绿衣白衫的女子踩着水面一路滑行而来,离着老远她那甜腻的声音就传进两人的耳中:“我就知道萧靖你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原来是南宫绫。
她飞落在甲板上,脚踝上戴着的金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叮当作响。她褪下红装,换成绿衣白衫,三千青丝绾在一侧,坠着长至肩膀的丝绒流苏,额前留着齐眉短发,怎么看都像一位娇俏动人的邻家妹妹。
薛暮晨抬眸,眼中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南宫绫,你两次三番找麻烦,活的不耐烦了么。”
南宫绫撅起嘴吧,撒起娇来:“薛公子不要动怒,上一次和你结怨,那是我领了沧海阁的命令,委实怨不得我。这一次嘛,抱歉。”她来到二人跟前继续说道:“那些小虫子我控制的如鱼得水,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有把握不会伤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逼萧靖现身。他今儿一早就来了福临寺,我一路跟随,最后却找不到他了,这里烧香拜佛的人那么多,萧靖肯定故意躲着我,正好我看见薛公子你们几个人在那里说话,我也就听了那么一会,我就猜啊萧靖一定会来找你,提前设置了陷阱,后面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萧靖无奈耸耸肩,表示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控制的范围之内,怨不到他头上去。
薛暮晨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盯着一脸娇态的南宫绫,确定她没有撒谎的必要时才问她:“那么我想请教一下,如此罕见的腐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是从哪来找到的。”
南宫绫说:“萧靖来福临寺之前去了一趟薛府,门口守卫说你一早就去了海棠山,所以萧靖也就立刻赶了过来。我当时就跟在他身后,早已闻到这附近有股子腐臭味,我围着你们薛府巡视了一圈,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萧靖也来了兴致:“你别卖关子呀,难不成他们薛府的院墙被人挖走了?”
“你们家后院的有一面很隐秘的墙壁,上面趴着满满一层这种蛾子,我离开时顺便把它们都带着了,毕竟很罕见啊。”
萧靖看着薛暮晨凝重的表情,也正经起来:“这种腐蛾在我们东南方这一带很难见到,暮晨家的后院怎么会有那么多腐蛾。”
南宫绫说:“而且这些腐蛾已经呈现病态,活不了多久,我大概算了一下,它们被带到这边来差不多有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薛暮晨说:“有人刻意为之。”
“不错,而且此人不仅懂得用毒之道,更善于操控毒虫。”
听南宫绫这么说,萧靖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布下这么一片没多大用处的虫子在薛府,动机何在?我想杀谁,直接下毒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在这世上善于操控活物的人很多,用毒之高明在我之上的就有几个,薛公子,看来你得罪了不少人啊。”
薛暮晨沉默不语,萧靖倒是着急万分:“最怕的就是我在明敌在暗,而且还是诡计多端的阴险狡诈之徒,按照南宫绫的推算,这人一个月前就设好了陷阱,但并没有什么事发生,那么此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我大意了,竟然没有发觉府中异样。”薛暮晨起身来到船棚之外,面对脚下微波荡漾的湖水,背在身后的双手慢慢握紧,咯咯作响。不管这个人有何目的,他不能忍受自己挚爱的家人活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一个月之久,薛暮晨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这个人,手刃其狗命。
“萧靖,近来你可听说过我们衣坊的衣料有毒的事?”
“怎么回事?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们家衣坊里的操作每一步都严格规范,料子上怎么会有毒?你们检验的工人呢?出厂检测那一关不可能坚察觉不到啊。”萧靖盯着薛暮晨的背影,无比惊讶,这薛家衣坊由薛暮晨的祖父一手带起来,从未出现过任何意外,口碑在整个陇城极佳,眼下怎么出了岔子。
薛暮晨说:“我也是今天才听容淮提到此事。”说着便把城主府中下人因为衣物中毒的事告诉了萧靖:“容家佣人中毒的迹象,藏身在薛府后院的腐蛾,这绝对不是巧合。”
南宫绫对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提不起兴趣,索性去林子里收集腐蛾尸身里的毒液去了。
萧靖摸着下巴疑惑道:“不对啊,既然他们那么肯定问题就出在你们家的衣坊里,那为什么城主不怪罪下来,反而将这件事给你压着?一点风声都未走漏出去。”
“他们倒是还没有十二分的把握,这件事可大可小,严重的话罚个几万两银子,损了衣坊的声誉,往小了说查个水落石出,还那些伤者一个公道。城主替我们薛家暂时压着,怕是想看看我们会怎么个表现吧。反正此事不管怎么处理,都与银子脱不了关系。”
“就当是破财消灾嘛,谁让你们薛家豪门大户的,富可敌国,谁都想从你们身上捞点油水,分一杯羹,毕竟树大容易招风。那要不要我去帮忙?我对各类毒品很敏感,只要衣坊里还有蛛丝马迹,我能给你顺藤摸瓜找出来。”
“最好你能帮忙。”
听这话萧靖就不乐意了:“怎么?难道你就没有拜托别人帮忙的一个姿态吗!你如此傲娇,那你自己去查吧,查个十天半个月的,人都要凉了。”
其实在薛暮晨心中,这件事足不至于变成一块大石压住他,不管这事是同行的竞争手段,或者是江湖上寻仇滋事的敌人,他父亲目前还有能力将此事完美解决,在薛家人眼里,这事带来的后果不足一提,让他气愤的是对方的不自量力,竟然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冷冷哼了一声,薛暮晨来到萧靖对面重新坐下,望着远处在林间荡着树藤捉腐蛾的南宫绫问萧靖:“南宫绫可去过穆家堡了。”
萧靖独自饮起了樽中美酒,从他的唉声叹气中不难看出,这事让他很受伤。
“姨奶奶自然是批评了南宫绫一顿,差点误伤你和卫窈的性命,顺便数落了沧海阁近几年来的做派,不过一码归一码,当听南宫绫说我脱了她的衣服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后,姨奶奶她老人家又嫌我胡闹,将我痛骂了一顿。南宫绫跟姨奶奶哀求,不要我给她什么名分,只要能跟着我就行,哪怕是保护我。姨奶奶当然乐意啊,恨不能我立刻给她找个孙媳妇,我现在偷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甩掉她,哎。”
薛暮晨想起那天卫窈拿南宫绫和程锦做比较的事,挑着眉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调侃道:“我觉得南宫绫比程锦略胜一筹,毫无畏惧,勇敢可靠,与你极配。”
萧靖摆摆手,对薛暮晨的提议表示深恶痛绝:“我的良缘是谁,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对那些小丫头实在提不起兴趣,你若心悦她们,接回薛家便是了。”
薛暮晨并不理会他,拿起桌上的金樽隔空和萧靖碰了碰便一饮而尽。
此生他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那就是卫窈。
两人两般心境,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酒却喝了不少,都是萧靖从萧家酒窖带出来的珍品,果然美酒能使人贪杯,喝到最后,薛暮晨都有些微微的醉意。察觉天色不早,他们便一起离开了海棠山,可怜的南宫绫还在林子里认真的将毒液一点点收集在玉瓶中。
萧靖表示,他要去薛府小住几日,为薛暮晨查清下毒的某后黑手是小,躲避南宫绫那丫头是大,醉意微醺的薛暮晨根本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也就默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