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到后半夜才到薛府的侧门停下,朱红的大门两侧,各站着两位身强力壮的家丁,见是离家多日的薛暮晨下了马车,便齐齐俯身行礼,当看到薛暮晨转身从马车里抱出来一位熟睡的女子时,齐齐惊掉了下巴。
他们的内心戏十分丰富,家丁一:这半夜三更的,我们少爷是从哪家撸来的姑娘?
家丁二:不是相传我们少爷不近女色吗?这一趟远门回来,怎么还带回一个姑娘呢?
家丁三:我看这姑娘特像温柔乡里那位名伶儿,啧啧啧,原来我们少爷喜欢这样的,哎…
最后一个眼光独到,他在心中暗暗想到:看少爷抱她小心翼翼的架势,想来这位姑娘不久就会成为我们薛家的少夫人咯。
薛暮晨微微颔首,从他们四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越过了过膝门槛,绕着偏路朝薛家后院走去。
薛暮晨住的知秋苑很大,是两套独立的院子被波浪形的花墙围在一处,他住在知秋苑的东边,南边的那一套小院子一直空着,但经常有丫鬟去打扫,现在留给卫窈小住几天最合适不过。
听说薛暮晨夜间会到,茉芯一直掌灯等在知秋苑。
外头虫鸣声逐渐减弱,夜风凉爽无比,茉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最后一批丫鬟离开知秋苑去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头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茉芯一回头便瞧见薛暮晨穿过花丛,朝院子中走来。
在一丛丛半人高的花木遮掩下,薛暮晨带动着皎皎月华,几近完美的容颜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君,带着淡漠疏离却不冰冷的表情,神圣而又缥缈令人生畏。薛暮晨走出花丛,茉芯就看见一位白衣女子歪在他怀中。
“茉芯,你去把南院收拾一下。”薛暮晨抱着卫窈,吩咐愣了的茉芯。
“是,茉芯这就去办。”茉芯拧着长眉,往南院边走边想,这位白衣女子会是少爷的什么人呢?红颜知己?不会,如果是这种关系,少爷不会这么抱着她。心仪的情人?不可能,从来没听说过少爷心仪哪家千金小姐。半道英雄救美救下的姑娘?怎么会!是的话也不能把人姑娘抱到家里来啊,还住同一个院子。
“茉芯。”薛暮晨跟着来到南院,发现茉芯手中扯着床幔还在发愣,就提高声音又叫了她一声。
茉芯这才赶紧忙手里的活。
“少爷,这位姑娘是谁啊?”茉芯一边铺床一边问,本也没想薛暮晨会回答她,薛暮晨的金口玉言,可是出了名的难开,薛家上上下下早已习惯了。
“她叫卫窈,也是薛家将来的少夫人。”薛暮晨简短说了这么一句,直炸的淑言双耳懵懵直响!她停下手中的活,望了一眼卫窈熟睡的侧颜,又望了一眼薛暮晨,嘴巴动了两下就是没发出声音。
几天前还听说少爷拒绝相亲宴上的方家小姐,这让夫人一连唉声叹气了数日,怎么短短几天功夫,就带回了一位未婚妻子来?
“伺候阿窈睡下你也去休息吧。”薛暮晨轻轻将卫窈放在床上,目光停留片刻就离开了南院。
等听不见薛暮晨的脚步声茉芯才回过神来,她蹑手蹑脚来到床边,仔仔细细的将卫窈看了个清楚。
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五官端正秀气,没有了胭脂水粉的粉饰,倒是干净的如出水芙蓉一般。但她敢肯定这姑娘应该不是陇城名门望族里的小姐,看着可面生!
替她脱掉鞋袜,本想把外衫也一并脱掉,奈何卫窈翻身像打拳一样,彪悍的很,茉芯心惊肉跳的拉过被角给她盖上,就关上了房门出了南院。
薛暮晨的院子还亮着灯,茉芯本就是伺候薛暮晨衣食起居的大丫鬟,等主子睡下她才能去休息,这是她的本职之一:“少爷,您可睡下了?”茉芯轻轻叩响薛暮晨的房门轻声问。
“茉芯你去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是。”茉芯望了一眼薛暮晨投在窗边的影子,又望了一眼卫窈的院子转身去休息了。
不知道明天全府知道这样的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天刚放亮时卫窈被窗外的一声鸟啼声惊醒了,窗户半开,一只开满蔷薇的白色花藤缠绕在窗边,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看着室内陌生的装饰,卫窈想了想这不像在穆家堡她住的那间屋子呀。忽然她猛的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心中咯噔咯噔狂跳了好几下:天呐天呐,这是薛暮晨的家,今天应该会见到他的父亲和母亲吧,怎么办,好害怕好紧张啊,要是省了这一过程该多好,救命。
“卫姑娘,您醒了吗?”茉芯在房外轻问。
“起了起了,这就起了。”
看见侧房里茉芯准备好的一大桶热水,这让卫窈不得不暗暗嘀咕一声,你们城里人真的每天都沐浴两遍吗,好麻烦。
沐浴过后,茉芯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卫姑娘,让茉芯来为您更衣打扮吧。”
在祁州城的那几天,卫窈已然习惯了有人在她头上动手的日子,她漱口过后就安静的坐在铜镜旁,任由茉芯为她梳妆打扮。
“茉芯,你给我收拾的简单一些就行,不要太累赘。”
“好的卫姑娘。”
茉芯一缕一缕将她后背的青丝梳开,用齿距细密的篦子沾着发油给她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后面簪着一朵蓝色偏白的布绢花,配上一身水蓝色长裙,虽然不那么明艳张扬,却另有一种干净清透的美,让人看了很是赏心悦目。
茉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陇城中的一些名门闺秀基本都来过薛府走动,她自然是见过不少,大都衣裙精美,妆容精致,如一只只高傲的孔雀,让人不敢接近。
“少爷。”茉芯对来人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薛暮晨按住将要起身的卫窈,让她重新坐好,把那只桃花玉簪戴在她的头上:“这簪子与你极配。”
卫窈望着铜镜中和谐温馨的两人,忽而生出一种两人认识多年的感觉。
“阿窈,我带你去前殿吧,人都到齐了。”
卫窈站起来,拉住薛暮晨的胳膊苦凄凄的说:“暮晨啊,别的不说,祁州城咱们死里逃生那一次,就冲着这份生死之交,你可得帮我,不能让我孤立无援,我第一次见你的家人,万一,万一我哪里做的不好,或者回答的不称心,你得提点我。”
薛暮晨淡然笑笑:“你放心,我父亲和母亲都很开明,不会刻意为难你,你无需紧张。”
薛家主殿中,薛老太太和薛成业坐在主位上,俞熙凤坐在薛成业左侧,三个人各怀心事,面上凝重,殿内一片沉寂。
从昨天接到消息,说薛暮晨带回一个和他曾经有过婚约的女子,薛成业的结拜义弟之女卫窈,薛成业就一直恍惚着。
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缘分,既然暮晨能够找到卫窈,那也算了却他心中的一桩憾事。如果当年自己能够多多关心卫如常,和他们走动频繁些,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最起码也不会等到他们夫妻双双下葬多年,自己才得到他们去世的消息。说到底发生这样的惨事,薛成业是十分责怪自己的。
在卫如常心中,薛成业就像亲兄长一般,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听从薛成业的意见,而让薛成业不明白的是,卫家遭人算计,吃了官司,为何不托人告诉他。
如今,如果暮晨真的要娶卫窈为妻,他会把卫窈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这辈子不会让她在受委屈。
俞熙凤则是被薛暮晨荒唐的做法气的不轻,又有些许难过,给他安排好的名门千金不要,跑去荒村野外的找回一个乡下姑娘来。不过,俞熙凤倒是没把区区一个卫窈放在眼里,等她进过薛家的大门就会知难而退了,豪门里头的条条框框压死她都是轻巧巧的,她只是伤心暮晨又一次拒绝了她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