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打了个喷嚏。
昨夜的月色确实很美,他知道。
今日午后的太阳也确实烈,他知道。
他已经在太阳下晒了两三个时辰了。
照理来说,盛夏早过去了,如今入秋,再过几日都要秋分了,谁知这太阳还这般烈,胜似夏日蝉鸣时炎炎灼热的空气。
近些日子民间有传言,说什么天公降火,万谷皆裂。似乎和长安城的大事有莫大关系。
小莫才不知道长安城究竟发生了大事,能让这九月天这般反常。
二师兄说都是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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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有些饿,他不仅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
昨夜约莫着四更天时候才回去,梧桐苑外傻子似的站了半个晚上,回屋之后倒头就睡。
结果将近到了中午才被二师兄摇醒过来。
“师弟师弟,小莫师弟,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
“别……让我再,让我再睡会。”
“小莫师弟啊,快起来,带你去天香楼吃十商大席。”
“天……天香楼?肯定在做梦,让我再睡……会儿。”
小莫迷糊的双眼再度合上。
忽然浑身一阵凉意。于是: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抱着被子四处逃窜,
一个赤裸上身的年轻人气急败坏追逐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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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发师姐推开小莫所在院落的大门,方才隔着老远她就听见小莫和二师兄闹腾的声音。
“小莫?”
二师兄没料到会有人来小莫的院子,抱着被子呆在原地。
小莫看见短发师姐,下意识的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师姐好。”
于是: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人抱着被子呆在原地,
一个赤裸上身的年轻人抬起的手僵在空中,
推门而入的女子则是饶有兴趣盯着赤裸上身的年轻人,毫不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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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师姐对我的好印象一定全毁了。”小莫哭丧着脸。
“我倒是觉得小师妹是看上你了,这不,你小子的肉体应该给她留下了好印象。”二师兄拍着小莫的肩膀安慰道。
小莫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二师兄识趣的闭了嘴。可任谁都看得出他在努力憋着笑。
小莫觉得,跟二师兄搭上关系,准没好事。
“去哪?”
“天香楼。”
“不在府里吃了?”
“今天小师妹掌勺,你忘了?”
“要不要跟师父师娘说一声?”
“师娘清早就出去了,师傅刚才也找人喝酒去了。”
“是不是不太好,师姐她……”
“我没猜错的话,她刚才是来找你试菜的。”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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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泰安城内最大的酒楼,也是整个东莱郡排得上号的酒楼。
天香楼的收入不仅来自于富贵人家,就是寻常人家都可常来天香楼解决一日三餐。
天香楼有三层一阁。最下一层为百家堂,桌椅二十副。第二层为闹堂,桌椅二十五副,多是往来江湖客所把酒言欢之地。第三层为繁锦堂,招待的是富贵人家、权贵人家。三层之上是厢阁,分有五个厢房,若要入阁,至少得点上七两银子的菜。
天香楼地字号厢房内,小莫和二师兄两人。
“十商全席。怎样,师兄够仗义吧?”
小莫翻了个白眼:“黄鼠狼给鸡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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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茶后,十商全席上齐,同时揭锅。腾腾的热气和香味顿时散出,南湖大虾、岑云牛肉、洞庭青鲤……
小莫和二师兄各自倒了杯酒,举杯相敬。
“算是师兄给你的补偿。”
“补偿?”小莫一头雾水。
“昨夜梧桐苑外,为难你小子深更半夜的傻站几个时辰了。”
小莫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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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一肚子的气都被烈日骄阳给蒸干了。
昨夜傻站了几个时辰,今日也没能吃上十商全席,只入喉了一杯竹叶青。
为什么?即便是被二师兄耍了,小莫也不至于干当场掀桌打人的事。
只是在二师兄说完后,像是商量好了般:厢房门忽然被推开,师傅站在门口。
小莫和二师兄被师傅从天香阁第四层丢了出去,顺带着还有一句:
“小莫,武场蹲马步,五个时辰。”
小莫觉得,跟二师兄搭上关系,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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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二师兄忽然和不说话师姐开始腻味起来。
连小莫都发现了两人间的不对劲。
不说练刀时候两人间“互相请教”,光是在饭桌上的腻味,就让小莫有些受不了。
二师兄坐在小莫左边,不说话师姐坐在小莫右边。
小莫感觉每次吃饭时候自己就像被夹在两堵墙中间,两堵墙还越靠越近,挤压得小莫呼吸都困难。
师父师娘在的时候还好,若师父师娘不在桌前,小莫便是打死也不肯上桌,宁愿端着碗蹲在一旁。
小莫提出和二师兄换座位,二师兄只对着他笑笑,怪瘆人的。
小莫提出和不说话师姐换座位,师姐像往常大部分时候一样,别说搭理了,看都没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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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总觉得,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好像看不见二师兄和不说话师姐之间的腻味。
“或者早就发现了,没人挑明白说出来。指不定小莫你这傻脑瓜的,才是最晚才发现的。”宋二哥头都没抬。“男女之间谈情说爱的本来就正常,莫叔都不管,你操的什么闲心。春暖花开,百鸟争鸣,可不都是在求偶。烟花三月,美景佳人,可不都是如此……”
春天?小莫盯着炉火中的红炭发呆,偶尔窜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扭动着飘散开来。窗外的雪还在飘,腊月中旬,年味的气息已经逐渐弥漫在空气中,可春天……还有好几个月才到呢。
过了今年除夕,就是小莫在莫府过的第二个“年”了。
爆竹的味道,喜庆的味道。
小莫喜欢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