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乌雁迟到了。
未免显得不一视同仁,他让乌雁站在走廊上。
乌雁并不在意。
只是包祥的态度转变得让人意外,大概是从她前任班主任那听来了什么,才如此小心翼翼的不知用什么态度。
她站在走廊上,不局促,也不觉尴尬。这种事常有,又不是第一次了,别扭什么。
乌雁正对教室,在那些偷摸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精确的找到第二组第三排的那两个同桌的男女身影。
坐在外侧的是昨晚的那个男生,陈郁山。
她昨晚借到一支烟,和来自别人的点火。她接受得坦然,也不畏惧别人的目光,进男厕好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那支烟的过程中,乌雁没在和陈郁山交谈。
当陈郁山掐灭烟头,要走出去时,她伸手拽住了他。
在几人幸灾乐祸的起哄中,乌雁开口问:“你叫什么?”
旁边的几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同班同学,但是总归是认识他的。
不劳他开口,好事者就替他报上大名:“他叫陈郁山,妹子记住了啊。”
陈郁山一句话也没说,甩开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我早就知道了。乌雁冷笑,随意把烟头扔进单间的厕所坑,随着身后的嘘声,跟在陈郁山身后走出男厕。
一阵风吹来,乌雁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立马断了关于昨晚的回忆。
清县的天气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昨日还是艳阳天,今天就阴风四起。
乌雁穿着单薄的长袖也耐不住阵阵妖风。
教室里响起早读声,读的英文,乌雁听着犹如串串鸟语。
在讲台上领读的是个女生,和乌雁一样扎着马尾,就是没乌雁的头发长,皮肤也没她白。
长相姑且可以划分到清秀那一挂,讲话细声细语慢慢吞吞,就算是念着英语,声音也是说不出的柔和。
陈郁山的座位是空着的。台上的女生就是他的同桌。
乌雁怎么瞧也瞧不出她哪里绿茶哪里婊了。不过想起和罗丹的约定和定金,她还是决定做一回恶人。
更何况,陈郁山也不算表面那一回事,她就当替天行道了。
*
二中的课间时间少得可怜,短暂的十五分钟已经是学校最大的让步。
乌雁就坐在最后一排,第一组的最后一排。还是个看门口的。
她也没有同桌,孤零零的,想扯淡也没人扯。
任何人要从后门路过时,都得扫她一眼。看人就跟看猴似的。
乌雁长得很漂亮,但是她的漂亮实在太有攻击性,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更甚。所以男生望而却步,至少现在不敢。
女生碍于她的名声,更加不敢了。
对乌雁望而却步的男生里可不包括几个胆肥的,她的前座,正巧有过一烟之缘。昨晚几个不在男厕一起抽烟来着。
“乌雁姐。”短短一支烟的时间,乌雁就收获了最少一个小弟。
叫她姐的这男生,还是昨晚给她带过路的那位,刘海盖住眼睛的男生。
他一直没自报家门,乌雁也懒得去问。她半个身子懒洋洋的倚在课桌顶着的墙面上,抬眼问他:“干什么?”
刘海男压低声音问她:“去厕所抽烟,约不?”
乌雁从兜里掏出振动的手机,“不约。”
上课铃声一响,还在走廊讲悄悄话或者打闹的学生从后门鱼贯而入。
乌雁不爽的拧着眉。
每个进来的人都要踢一脚她的椅子腿是要怎样。
乌雁反手关上后门,上锁。
刘海男瞅见她动作连忙阻止她:“乌雁姐,后门别关。”
乌雁盯着手机拒绝了几个好友申请,语气松散地问:“为什么?”
“班长还在外头呢。”
乌雁扭头,窗外的陈郁山立在那,一动不动。
这回,倒是能够很好的看清他的脸。
陈郁山的头发不长不短,没有遮住眼睛的刘海,只有露出一半额头的碎发。两鬓剃得很短,看起来十分精神。
他的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细长,内勾外翘,眼尾延伸往太阳穴。
瞳孔黑漆漆一片,看向人的时候深邃又专注。
和乌雁的桃花眼不同,乌雁笑起来还挺有亲和力。可陈郁山的眼神,说不出哪里不好,只会有一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窗外的陈郁山对上那双琥珀色瞳孔的眼睛。它的主人展开笑意,琥珀色就被遮挡一大半,像一弯月的眼睛很是漂亮。
陈郁山没来得及走开,后门就被打开。
随着后门的开启,还有清亮的一道女声:“不好意思啊班长,我不是故意的。”
陈郁山没想明白,这人对自己表达的姿态和别人大有不同。不过他也懒得想。
乌雁看着他毫无反应的走进来,越过她身后走向自己的位置。
刘海男凑上前靠近乌雁,“我们班长就是这么不给人面子,你别在意啊。”
乌雁对刘海男的态度好了许多,她笑眯眯地说:“没关系,这不更有难度了吗?”
刘海男在老师的到来中被迫回身,心中好奇,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更有难度?
*
上午的课结束后。放学铃响起,大家亢奋的蹦起,收拾收拾东西,该回家的回家,该去食堂的食堂。
乌雁是外宿生。
她和某些女生向来无法好好相处,为了避免麻烦,一般都选择外宿。
而乌雁的家里,以为她内宿。
乌雁对学习一窍不通,她没打算认真学习,考个好学校找以后的出路。抱着能混且混的心态过完高中就行。
她转学也并非偶然,一个意外,一个面子,乌雁就得重新适应环境。
乌雁来这个学校的第一个直接目的,是和罗丹的约定。一场一千块的约定,定金五百已经到她手上了。
至于约定内容,还真就和陈郁山扯上那么点关系。
这事说来也挺神奇。乌雁常年在乌烟瘴气的场所混迹,认识罗丹那么个有钱家大小姐纯属巧合。
乌雁今年十六快十七了,罗丹比她还大两岁,在上大学。比她还会玩儿,也更有钱,两人还算合得来。
没多久,罗丹就推心置腹的向乌雁诉说她家那个继母的女儿,多么白莲花,多么绿茶的抢了自己父亲的宠爱。
乌雁本就不是热心肠的人。
最后,这一番哭诉的结束后,罗丹终于说出她的真实目的——
“我那继妹就在二中读书,有个暗恋对象就叫陈郁山,你等会我给你看个照片。”
“是不是很帅?我也觉得,但是吧我也不确定这两人是不是在交往,你帮我调查一下吧?行吗?”
“你放心,不是白让你调查的,我给你一千块,定金五百。调查完付你全款。但是如果两人在交往,请你直接把他们拆散了,我可以开比这个更高的价。”
原本没什么想法的乌雁一听到钱眼睛都亮了,她邪气地冲罗丹笑了笑,而后伸手说:“行啊,甭管其他的,定金到手万事好商量。”
乌雁缺的就是钱。
当乌雁攥着五百块钱时,开心得笑颜都情真意切地:“罗老板出手果然阔绰,等我消息呗。”
想着心事的乌雁在下楼梯被人撞到了,她回过神来,扶着肩膀看向那个撞了她的人。
“嫂……嫂子!”又是黄寺庆。
他条件反射脱口而出的称呼成功让乌雁的表情晴转阴。昨天看在问路的份上她还能给个好脸,今天这种情况,算了。
乌雁冷着一张脸正要走,对方立马开口道歉:“对不起啊雁姐,我、我习惯了。真不好意思。”
黄寺庆眼神不定,一直往上瞟。
乌雁抬头看了一眼,楼梯转角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缩了回去,她冷笑着回答:“我可受不起。”
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乌雁今天穿着牛仔裤和短袖,她还没去领校服。短袖下摆的长度刚好够遮住口袋凹出的手机形状。
她刷了校园卡出门,拐向左侧走了。
一出校门,脱离值班老师的视线她就掏出手机,按键开机。
熟悉的两手交握的画面后,一通电话碰巧打进来了。
乌雁接起,不等对方说话:“哪儿呢?”
“在火车站这边的路口。”
“搞什么?这么远?”
火车站在右侧,意思是她又得往回走,经过校门后继续步行两个路口才到。
“我请的病假啊亲爱的,你让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怎么肯定一定会有人认出你?”乌雁站在原地,目光到处转。
“废话,我刚刚就在校门,我们班主任值班诶,吓得我扭头就开走了。”另一边女生的声音还有些惊魂未定。
“行——”乌雁视线定在停车处。“算了,你在那等我。”
电话那端的人还好奇乌雁今天这么好说话时,通话就结束了。
乌雁收起手机,走向仅仅几步距离的停车位,一排的单车,整齐有序摆在那。
身穿校服的瘦长身影正弯着腰解开山地自行车的锁,扣到把手上。
入目一只白皙的小手捉住他的一边把手,陈郁山抬头。
那人冲他笑了笑,语气轻浮地开口:“陈郁山,让我搭个便车呗?”
像是问句,又好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