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婴心与韩毅好说歹说,终于让陆归一松口说:“原谅你们也并非不可。”
韩毅急忙道:“只要陆先生原谅我们俩,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陆归一说:“好,你们答应我三件事情,我就考虑原谅你们。”
“别说一件,一百件都可以!”为证诚心,韩毅夸下海口。
好在陆归一没信他的鬼话,他道:“第一件,不许再有下次。”
“是。”两人飞快回答。
“第二件,抄背书院门规。”他一指晗光阁中巨大的屏风。
祝婴心与韩毅抬头一看,先前看那屏风尚不觉得有什么感觉,现在一看,上边的字又小又密又多。两人脸皮一抽,半晌才说:“是。”
“第三件……”陆归一一顿,两人心一紧,“你们二人向对方好好道歉,就现在,在我面前,我为你们担保。”
韩毅看向祝婴心,她抱着手,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看准了要他先开口,他咬牙切齿道:“对不起!”
“不客气。”祝婴心飞快道。
“赤心,你也道歉。”陆归一令道。
“……”祝婴心冷着脸,韩毅幸灾乐祸起来。她不情不愿地说:“抱歉。”
“不必客气。”韩毅回道。
答应完陆归一的两件事后,他点点头,让两人留下来抄门规,什么时候抄完背完什么时候去了找他,经过他抽查后,再为他们安排上课等事。
陆归一离开后,韩毅以为祝婴心会说什么,不想她坐下来,提笔开始抄起来。他心里不服气,他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个家伙,一屁股坐下来,也开始抄起来。
一夜过后,两人在晗光阁抄书的消息传来,从外边回来的金平微和苏定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苏定得意韩毅被罚,金平微则是意外祝婴心又生事端。
二人赶到晗光阁,外边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们往里看去,果然见两个人正奋笔疾书,一堆写满东西的纸摞在脚边。
钟楼钟声一声声荡开来,有人往晗光阁来,喊着围在外边的人立即离开,准备要操练了。众人离开,金平微又看了一会儿,他见众人都离开,径直走进阁中,在祝婴心旁边坐下来,笑着看她。
祝婴心斜眼看了他一眼,“有事?”
“就来看看。”金平微如实道:“被惩罚,可真不想你的行事作风。”
“别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祝婴心道。
“咦,也许我比你想象的更加了解你呢。”金平微笑道。
祝婴心沉默片刻,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金平微。”
“我记住你了。”祝婴心道:“我还有事,你走吧。”
“我等朱姑娘来找我。”金平微说完,起身离去。
韩毅冷眼看着他们二人对话,他不动声色地问:“你认识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大概认识吧。”祝婴心含糊地说:“为什么说他装模作样,你认识他?”
“之前在码头时,与他同船,面上总是笑眯眯的,不讨人喜欢。”
“原来如此,你的喜好还真是直截了当,小孩子吗?”
“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金平微来打岔,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昨晚上背的又忘了,又回头去看看起来,晗光阁中一片兵荒马乱。
又是数日过去,两人好不容易抄写完,抱着厚厚的纸张去找陆归一,让他抽查完了以后,他点点头,满意道:“虽说背完了,却也要理解透彻,融汇于心才行。”
“谨遵教诲。”两人回道。
从陆归一处离开,在屋外遇上江云影,他跟祝婴心说她的马伤已经在愈合了,让她回头去看看,祝婴心说知道了。
“赤心啊……”江云影叫住她,祝婴心回头,他左顾右盼,走过来趴在祝婴心耳边小声地说:“你那马是好马,过一段时间能不能让它跟书院的母马配个种?放心,我绝对让人好好把马喂好!”
“……”祝婴心盯着他。
江云影挠着头尴尬地哈哈大笑,说道:“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啊。”
祝婴心道:“请便。”
回到禅房,房中已住进来好几个人,几人似乎已经相熟,在房中说着话,乍见祝婴心一人走进来,不禁噤声。
“你是……”有个少年出声。
突然有人捅了捅他,在他耳边说什么,那少年突然露出恐惧的神色,往后退了几步。
祝婴心有些疑惑,却也不曾理会,张熏跑过来,那个少年乖乖叫了一声师兄,张熏点点头,向祝婴心道:“我听人说看到你回来了,晏师叔找你,你跟我来。”
“晏师叔?”祝婴心跟在他身后,问道:“为何要找我?”
“你都在晗光阁抄书,错过了拜师典礼,自然不知道。”张熏解释道:“书院的夫子们各有所长,新开的弟子们会根据自己想要学的选择先生,除了陆先生以外,所有先生都会收下选中他们的学生。你和韩毅错过了,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看哪位夫子愿意接纳你们,所有夫子都拒绝了你们两个……”
说道这里,张熏也觉得有点多此一举,哈哈一笑叉开,祝婴心一脸漠然。
“不过晏师叔出声说愿意收你们两个,一会儿你可要好好多谢他。晏师叔脾气有点怪,你也不要怕他,他就是外冷内热,人很好的。”张熏道。
“我知道了。”祝婴心应声道。
说着已经到归燕村,祝婴心在院外大门与韩毅撞见,他不屑地看向别处,大步走进院子中。
“这个臭小子!”带着韩毅的师兄小声抱怨。
张熏道:“赤心,就带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入吧,记住我说的话啊。”
祝婴心点头,道了声谢进院子中去。
归燕村中同书院中其他处一般,亦是清雅的居所,墙角有一株梨树,春风扫过,琼枝玉树,在这院子中倒是吸引人。
树下有一张石桌,一个女人坐在桌边,正在落子。祝婴心以为是看岔了,定睛一看,那里确实有一个女子,身着一袭青色衣衫,长发挽做坠髻,簪花戴玉,素雅极了。
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拈起一枚白子,望着棋盘沉思,似感有人在探望,她侧脸看去,唇边绽一抹浅淡的笑弧。祝婴心愣了愣,向她一点头,匆匆朝屋中走去。
夫子的寝室是四间房,中间一间是见客的正厅,正前方设供桌,供着一幅人物画像,画像前烧三柱线香,摆三盘贡果。
前边便是夫子的坐席,一名面容沉默的男子坐在案桌前,提笔正写着什么,韩毅站在下边,一声不吭,看来是被晾着了。
祝婴心看那男子眼熟,想了想,不正是那日撑船的男子吗,没想到他竟然是书院的夫子,难怪那日在码头,听到人叫他师叔。
晏陌停笔,他抬眼看了两人,道:“久闻大名。”
祝婴心心里叹气,看来她与韩毅两人的名声并不好啊。
“既然入我门下,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混过去的。”晏陌没有在两人的臭名上多做纠缠,直奔主题,“无论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是怎样的人,既然来到无虞书院,便按书院的规矩行事。我非陆先生那么好说话,若是触犯规矩,你们通通滚。”
“是。”难怪张熏提醒她说这位夫子脾气不好,才见面。祝婴心便领略了,不过如此也好,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招惹她了。
晏陌与他们说完他门下的规矩,晏门的弟子每日辰时起床,到山中走一趟,在辰时末必须要到归燕村下的书房中念书,不允许回去换衣。说罢,便让他们行拜师大礼,随即就赶他们离去了。
离去时,祝婴心往梨树下一看,那名女子还在下棋,她敲着棋子,望向祝婴心,指了指她的眼睛。祝婴心疑惑,她摸了一下眼睛,并没有什么,不明白那女人是什么意思。
“喂,还不快走。”韩毅回头来说。
祝婴心回过神,走出去。
同张熏回去的路上,祝婴心问道:“张师兄,归燕村中,有一个女人,不是说书院以前没有女学生吗?”
“哦,你说的那个是魏先生吧。”张熏道:“她可不是弟子,而是先生。她门下弟子很多,却因有了身孕,不能教书,弟子暂时分到了其他夫子那里。她的夫君,便是你们方才拜见的晏师叔,夫妻两人共用一个寝室。”
又是姓魏,祝婴心问道:“那位魏先生竟然是无虞书院的女先生,不知她是什么来历?
“她的棋术十分厉害,”张熏理解错她的意思,说道:“尽管书院中说她擅棋,实则是个与陆先生相当的全才。”
相当于陆归一的全才?那陆归一只能听见,却看不见的东西,她都尽纳眼中那?祝婴心不自觉抚摸了一下眼睛,她指眼睛,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提醒她什么?
“对了,魏先生的耳朵不大灵光,与她说话要很大声,才能勉强听到。看你对魏先生那么感兴趣,以后应该会与她交谈,到时候注意一些。”张熏说要,无奈地摇头笑着说:“倒与陆先生同样的命运呢,果然天不不松完人啊。”
祝婴心一怔,“他们二人失明失聪,非是天生,另有原因吗?”
“是啊,”张熏前边走着,漫不经心地说:“很久远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