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作者:烧开水      更新:2019-08-08 21:46      字数:3201

带小福子归队已是两日后,全军在冰天雪地中等了两天,小福子有些愧疚,那些将士和祝婴心却并不在乎似的。

一路上遇到的鹿、兔子,便是那一日的餐饭。也遇到过饿得眼睛发绿的豺狼虎豹,想要试图攻击这只队伍,却反被击杀。

狩猎时的祝婴心似变了一个人,她往日里谨小慎微的人,但凡追逐起猎物来,便凶狠大胆,比她追逐的野兽,更像噬血的凶兽。

这条路一直走到冰雪消融,新叶抽芽,俨然开春。遥遥望见赤水,一条宽阔的大河卧在大地上,滔滔江水不眠不休,滚滚西逝。越过这条河,就是南郡了,祝婴心甚至能看到对岸的平翰城。

大大小小的船在江上飘泊,料峭春风梳着岸边嫩绿柳条,楼台亭阁拔地而起,身着长衫头束缁撮的男子立在船头,顺流而下,观望岸边景色,好不悠然。

祝婴心在岸边徘徊着,准备询问船家船价,突然有人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一拜。祝婴心一看,却是祝浮心!他一身青色长衫,缁撮结发于顶,看来他们平安翻过鸿明山脉,并且比她更早抵达南郡。

“六妹,咱们有船,走。”祝浮心道。

祝浮心带着她往一个隐蔽的码头走,绕过一个弯,只见两只大船泊在岸边。她让人先去买几块姜来,用刀削了数片,令会晕船的人含在口中,这才招呼人上船。祝浮心惊讶她这个小伎俩,苦笑道:“早知道这么便宜的小玩意能治病,我也不用受那么多折磨了。”

祝婴心上了甲板,祝浮心站在她身旁,撑着护栏抬头往上看。他口中的姜片很辣,刺激得清涎直冒,脑子清醒。

船缓缓向江中滑去,祝婴心回头看了一眼,离麒麟原真的越来越遥远了。

到平翰城下船,已是次日夜里,趁着夜色,祝婴心一眼就凭轮廓分辨出码头上站着的祝苍、祝茫、高娃、特木尔、祝戈、哈尔巴拉、其其格等人。她跳下船,一道身影冲出来,紧紧抱住她,将她抛起来,开心地喊道:“六妹!”

“三哥,放我下来,成什么样子!”祝婴心惊叫。

看着他们兄妹重聚的场面,众人不禁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却不禁涌起泪花。近乎四个月的时间,一个季节的轮转,却经历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事,多少次提心吊胆地从黄泉线走过来。

祝婴心双脚落地,她挨个看过来,每个人的身形都瘦了许多,不难想象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握紧拳头,抵在左肩,沉声道:“托诸位的福,乌光堡已度过最难的一关,请诸位放心,只要你们在,接下来的事,都会迎刃而解!”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一群人迎着祝婴心和这一千兵马前往目前所有人驻足的地方,非是荒郊,而是一座楼阁。祝浮心说这栋楼是一百匹好马的价买下来的,原来祝茫让人专门喂养肥两百匹马卖出去,在平翰城中购置一座楼,还有两艘商船,祝婴心只说知道了,没有过多地问。

那夜夜色已深,祝婴心等一行人赶路身心疲惫已积累到极致,众人也不多打扰,让她先休息,其他事,过两日再做商量。

至平翰城次日,祝婴心便召集众将议事。两位将军,十位副将围着长桌而坐,祝婴心坐主位,两位将军分别坐在她左右手,其余十人依序坐下。

祝苍与祝茫是老将,两人功绩、阅历,比这里众人都要高,实际上,二人不过而立之年。祝苍善战不好战,如同一座活火山,外在其貌不扬,却隐隐感觉得到他躯体下翻滚的灼热熔浆。

祝茫心细,沉默寡言,目光却十分敏锐,心思也极为细腻,军中所需,皆由他在打点。在乌光堡时,便由他担任地官,一切户籍财经皆掌握在他手中。

有他们二人同时在,军队可暂时脱离祝婴心一段时间。

祝婴心听他们汇报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以祝茫最多。由于逃离麒麟原时,祝婴心丢弃带着的物资,南下一路,他思索过如何再集资,他已将东西南北的商路打探清楚,并派人探过路了,待到开春,便立即购置货物,开始经商。祝茫道:“除去经商,还可以带回各地的信息,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祝婴心点头,道:“此事全权交由二叔父。”

听罢众人的汇报,祝婴心也将自己与苻云舒的往来、与陆道一的交集,还有陆道一派兵往鸿明山脉一事全盘托出,她道:“陆道一脾气叵测,恐怕在谋划不得了的局,需得小心此人。还有苻云舒,苻云舒虽说愿我们有利益往来,可他亦非坦荡荡的君子,亦要防他。”她继续道:“依我看,未来天下必然要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变化,我们必须要抓住机会,即便是身在南郡,也必须要清楚了解各地的消息。”

祝婴心想到与苻云舒交谈时,因信息不对等,而使得他人身在眼前,却给人扑朔迷离之感,整个谈话过程被他带着走的。

祝婴心冷笑道:“既然要做买卖,不妨来做贩卖消息的买卖吧。”

“贩卖消息?”众人看向她。

“消息可是最贵重的货物啊。”祝婴心道。

祝茫沉吟片刻,问道:“翁主认为消息的买卖该如何做呢?”

“此事有人懂。”祝婴心笑道:“今夜设宴,请人喝酒。”

“请谁?”

“小福子。”

得知祝婴心设宴款待自己,小福子受惊若宠。祝婴心举酒杯,敬了他一杯,笑道:“多谢小公公,若非小公公相助,我现在只怕还在宫中呆着,哪能像如今这般逍遥!”

小福子急忙举杯,道:“翁主折煞奴才了,还多亏翁主愿意带奴才离开阳纡,奴才才留了条小命,一路上又对奴才多加照顾,是奴才该谢翁主才是。”

“小公公说的哪里话,来,干了!”她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随后祝辞心与祝浮心皆以他帮了祝婴心为由,各敬了一杯,这么劝了一巡,小福子便受不住了,醉倒趴在桌上,摆着手说不行了。

祝婴心挥手,示意停下。她走到小福子面前,笑着问:“小公公,你可好啊?”

小福子抬眼一看,眼前的祝婴心满是虚影,他晕乎乎地说:“奴才……奴才还好……”

祝婴心盘腿坐下来,她托着腮,笑道:“小公公,我有一事请教,你如实回答我,我重重有赏。”

“什么?”

“你平日如何与线人联络的?”

“……都是他们来找我。”

“哦,他们将消息告诉你以后,你就传出去,是吗?”祝婴心又问。

“是……”

小福子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祝婴心拍拍他,让他清醒一点。她继续问道:“那些线人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他们,在宫中担任要职……”

“你现在能与宁王联络是吧?你如何将我的消息传出去?”

问到这个,小福子用力摇头,不愿说,祝婴心又灌了他两杯酒,再问他,他直接倒在桌上睡着了。祝婴心估摸着他真的到极限了,便让人将他抬回屋去休息。知道小福子糊涂的时候什么都往外说,还是许久之前他发烧,祝婴心意外发现的,所以才会想到灌醉他套话。

她坐回去,道:“贩卖消息的活,便是要有消息可卖,如何得到消息,安插眼线、贿赂、推测,此事便由二叔父安排了。”

祝茫应声。

“如何不动声色将消息卖出去,即卖主面对何人,便要请三哥五哥用心思了。”祝婴心道。

“放心交给我们吧。”祝辞心与祝浮心齐声道。

“此外,买卖消息本也是极危险的事,赚头自然是有,只是如何稳固,却也是难题。”买卖消息之事,非是祝婴心一时心血来潮,自离开昭虞城以后,她便考虑过此事,陆道一则是让她更加坚定这个决定。

诚如陆道一所言,天下之事,只要细节充足,皆可推论。既然他能通过乌光堡的人和事准确推测出乌光堡现状(不排除他有小道消息,只是装神弄鬼),那么她祝婴心也能通过细枝末节推测他陆道一究竟在计谋什么。

祝婴心眼神一凛,她继续道:“因此,除了行事要隐秘意外,还需得有东窗事发后,保住我们的后盾。我们在南,宁王在北,远水救不了近火,因此必须要得到南郡势力的支持。叔父,你到南郡一段时日,南郡局势如何?”

祝苍沉声道:“回翁主,南郡名义上是魏家控辖,实则实权都在陆氏手中。”

“哦?这是怎样一回事?”昔日天武将偌大西陆一分为五,北域划给威驰大将军祝耿,西海划到骁勇将军萧义名下,东部划到廉畏将军君泽手中,而南郡则为天武第一谋士魏熙管辖,由四人建立起镇压四域的势力,与中原阳纡城相结合,定下三百年西陆平稳。

如今却说南郡魏家的权势尽失,由陆家掌控,这倒是稀奇,祝婴心不禁兴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