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大报到的时间在八月末,梁从星跟易桢下了飞机,已经是中午过后。
北城的太阳明艳艳的,挂在当空,周围有一圈炽热的光晕。
没几秒钟,梁从星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好像浑身的水分都被蒸干了。
易桢给她打着伞,拧开矿泉水递过去。
梁从星摸了一下,易桢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说,“喝冰水不好,不容易散热。”
他还没正式成为医生,却已经开始注意她生活的各方各面了。
梁从星吐了吐舌头,喝了一口,又把瓶子凑到他嘴唇边,“接个吻呗易哥哥?”
她刚才还蔫巴巴的,现在喝了点水,就有力气逗他,看来不需要太担心。
易桢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梁从星把水瓶拧上,然后,仰起脸问他,“我们怎么去k大呀?”
一个暑假一过,她对易桢的依赖度越来越高。
前段时间两个人一起去威尼斯,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得条理分明,她只需要报上自己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好。
有他这么靠谱的对象,梁从星更加不爱做计划了。
易桢说,“坐地铁。大概一个半小时。”
“这么久呀…”梁从星撇撇嘴。
“大巴只要一个小时。但是你会晕车。”
晕车这件事,还是上次两个人一起去机场发现的。
梁从星这人有点小小的娇惯病,坐不来那种客式大巴,下了车之后都很不舒服。没想到易桢一次就记住了。
她星星眼地环住他手臂,偏头靠过去,“易哥哥,你真好呀。”
梁从星的撒娇功力向来都是无可阻挡的,大庭广众之下,易桢只得绷着脸,“别闹。”
然而眼角眉梢却已经有无可奈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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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的地铁向来很挤,列车的闸门一开,就有一大.波人涌进去。
前一秒大家还站在原地静止,后一秒就全部往前冲,让人防不胜防的那种。甚至有人推挤了梁从星一下,她脚下一个踉跄,被易桢扶进怀里。
车厢里虽然人多,好在冷气开得很足,冰冰凉凉的特别舒适。
路程还长,易桢带她穿过人群,走到一个角落,把他的行李箱推过去,示意梁从星坐在上面。
自己则拉着扶手,站在她前面。
这个姿势,就像被他圈在怀里。冷气中,有他身上的清冽气息,特别好闻。
梁从星把额头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身后有人拥挤、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而她所在的这一小小块地方,却很清净,跟外面都隔绝了一样。
忽然就好像安了心。
虽然离开桐城,到北方这么远的城市上学,但有他在身边,似乎什么也不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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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报道、体检、铺床搞卫生…一切弄完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
经济系的宿舍条件还算可以,四人间,独立卫浴,上床下桌的配置。东面有个小阳台,推门出去,可以看到远处湖泊的风景。
梁从星累极了,回寝室就在床上躺下。
她以前从来没住过校,觉得这床小得很,怎么都睡不惯,床板又硬邦邦的。而且,还要跟三个陌生人住在一起。
想想就不太适应。
梁从星没睡着,又翻了个身,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给易桢打电话。
电话过了会儿被接通,男生微低好听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梁从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有点点委屈,“易桢。”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易桢的语气有些沉,“阿星,怎么了?”
哎…要是说真话,会不会被他笑啊。
梁从星抿了抿唇角,“没什么…”
就是有点想他了。
空空旷旷的寝室,连空气都陌生。虽然跟他进了同一所学校,但是没在一个学院,也没在一个地方……就是不开心。
梁从星也知道自己粘人,而且,听他那边的背景音,好像还在忙着什么。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但是……她没办法,她就是小女生的脾气。
“遇到不顺利的事情了?”他走到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问。
“没有,”梁从星轻顿了一下,如实说,“我有点想你。”
虽然只分开了几个小时。
她听见听筒那边的呼吸声,好像一下子止住了。
“易桢?”她叫了一声。
“我现在来找你。”
“你现在没事吗?”
易桢回头看了眼,“嗯”了声,“没事。”
“算了算了…”
k大校园很大,经管院跟医学院一个北一个南,来往路程就要花费掉不少时间。报到第一天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要他跑来跑去,多不好。
她想了想说,“我室友来了,晚上我和她们吃饭。你忙完我们再打电话。”
易桢轻顿了一下,“那你不要哭鼻子。”
梁从星“哼”了声,“我才不会。”
也是好巧不巧,刚挂完电话,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
梁从星这个人,虽然不太喜欢光交朋友,也不是那种跟谁都热络得起来的性格,但是比起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还是更喜欢寝室里有点人气。
她从床上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来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头发染成淡淡的栗色,皮肤很白。
她仰起巴掌大的一张脸,看到梁从星,笑意立刻泛上脸庞,“你好,我叫柳好。”
语气透着股自然跟欢快,一看就是那种毫无心机,谁都不会讨厌的女生。
可能又是个唐小棉式的小天真,梁从星朝她挥挥手,“你好。梁从星。”
想到唐小棉,梁从星想起前几天她已经开学,说在军训了,便发了个消息过去跟她聊了几句。
再晚一点的时候,寝室剩下的人也到齐了。
柳好性格最活泼,很快就充当起了纽带的角色。女孩子聚在一起,要真正熟络起来,也就是三两句话的工夫。
寝室里一共两个本地人,高一点的那个叫秦妙,另一个叫祝佑宁。柳好则是南市人。
“哎,你是不是你们市的状元啊?柳好,我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祝佑宁边铺凉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
“哇……这么厉害的吗……”秦妙感叹。
其实能考进k大经管院的,哪个在高中不是佼佼者。
只有半路出家、还开了外挂的梁从星,觉得自己就像个滥竽充数的。
柳好微微一笑,“也没有啦,我们南市地方小,教育水平不高的,你们去的话也是状元。”
“不敢不敢……”
话题很快从学习上扯开,秦妙是事先安排好的寝室长,她收拾完桌子,顺手拍了拍墙,“都老实交代,有男朋友没?”
柳好对这种话题似乎有点害羞,抿了抿唇摇头。
“我,我有,”祝佑宁举手交代,“我异地恋。”
“哇……异地恋很辛苦的吧。”柳好说。
“还好啦,也没分开多久。”祝佑宁耸耸肩。
“对方也是学霸吗?”
“……”
就在这时候,手机发出一声震动,梁从星打开来看,易桢说他已经忙完了,要不要来接她吃饭。
梁从星抬眼问:“你们都吃饭了吗?”
“吃啦,你没吃吗?我跟宁宁吃了饭来的。”秦妙跟祝佑宁是高中校友,暑假就加上好友了,感情自然好上加好,就一起去小吃街吃了碗面。
柳好说,“我也吃过了。”
怪不得她们来的晚,梁从星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出去。”
她低头给易桢回复。
不知道怎么,她开口问室友之前,想的是最好她们也没吃,这样她就有理由,不用易桢过来了,毕竟有那么远的路。
但是这会儿,心里却隐隐很庆幸,又有即将见到他的雀跃和欢喜。
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秦妙靠着桌子,一副大姐大的架势,“哎,走之前先把情感状况交代一下啊。”
“和男朋友。”梁从星补充。
“哇果然有男朋友!”祝佑宁说,“我就觉得你超好看的肯定已经有男朋友了!”
刚才毕竟大家都不熟,梁从星又看起来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她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柳好好奇地看着她,“从星的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梁从星大方承认。
“哪个院儿的啊?”秦妙问。
“医学院。”
大家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
“是学霸吧?”
梁从星已经在下床了,拉开椅子坐下,“嗯,是我们高中的第一名。”
桐城按裸分算排名,所以十八班的那位加了分的市状元只能排第二,易桢是第一。
“天,你们高中不是很好的吗,那他是市状元咯?”祝佑宁感叹。
梁从星刚想开口否认,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来,她接起电话,听了几秒钟,“这么快?”
易桢是用来飞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秦妙见状,意味深长地“啧啧”了两声,“快去吧。”
梁从星朝她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穿上鞋,很快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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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家都有男朋友,只有我没有。”秦妙叹了口气,“我羡慕了。”
“你说什么呢,我也没有呀。”柳好说。
“得了吧,你这么漂亮,不愁脱单的。”秦妙说。
柳好笑了一下,“不会的啦。”
祝佑宁倒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她靠着栏杆翻着手机,找到秦妙的头像,给她发了条消息:【你别跟她套近乎啊,我觉得她有点婊里婊气的。】
秦妙很快看到,【谁?柳好?】
【嗯】
【哪儿看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
秦妙:【切……】
【真的,以前想勾搭我男朋友的小白莲就她个样子的】
【你多心了吧,大家都是室友,不要思维定势啊】
收到这条消息,祝佑宁撇了撇嘴,但是想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她也只是第六感作祟。
她抬起眼,看到柳好也在低头看手机,就顺口问了句:“柳好,你在看什么呢?”
柳好也抬起眼,手下按灭屏幕,微笑道,“没什么呀。”
等话题转移开,柳好重新解锁屏幕。
刚才她在看的,其实是一个网页。搜索栏里写着“桐城市201x届理科状元”。
跳出来的照片上,男生戴着眼镜,直视着镜头,因为目光太专注了,乍一看还有点木讷。
柳好又看了照片几秒钟,然后关掉网页,又点了清除记录。
漂亮有什么用,男朋友还不是长得平平无奇。
她这样想着,心里的不平衡感被补充回来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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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从星几乎是飞奔下楼,小火箭似的跑到易桢身边,一下子蹦到他身上。
好在他极有默契,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将她抱起来抱了个满怀。
“呜呜呜我好想你。”梁从星起先是想撒娇的,没想到说着说着,真的委屈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读了大学,就要跟易桢分开上课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同桌,不可以想说话就说话,想抱就抱,想亲就亲了。
突然就想回去复读了。
易桢笑着揉她的脑袋,“我也想你。”
说起来也奇怪,他明明是喜欢安静、做事独立的那种人。但是今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后来恍然明白过来,是缺了她的存在。
“那我转过来读医学系好不好?”梁从星开始任性说胡话。
易桢很冷静地分析,“你会害怕。有解剖课程,还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梁从星听都不敢听,连忙堵住他的话,她顿了顿,“那你要经常来看我。”
易桢“嗯”了声,“有空就来看你。”
事实上,他今天其实没空。
医学院不比其他学院,刚报道就很忙。
只是他想到梁从星在电话里的声音,就想着要过来看一眼才安心。
结果发现,看一眼,他就还想再看一眼,完全舍不得走了。
“除了看我,还有呢?”梁从星偏着脑袋。
易桢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看她眼角眉梢狡黠的笑意,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他直接用行动说话,手下用力,将人搂得更紧了一点,而后贴近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上去。
一下一下,好像不知餍足。
“亲够啦,”梁从星捧着他的脸,感受着自己怦怦的心跳,脸颊有点点绯红,“你把一个星期的都预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