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灰衣侍衛中有人高喊一聲,拔刀出鞘,不由分說衝上來照頭就砍。
葉青竹渾身勁力一震,竹竿掄圓了打在最前面的侍衛腿上——他不想殺人。
侍卫膝盖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折弯,碎裂的腿骨刺穿了皮肤肌肉,不过看出血量应该没有伤到动脉。
后面的侍卫见叶青竹出手狠辣,急急刹住脚步。
叶青竹没有继续出手,那根竹竿就在依旧搭在断腿侍卫身上。?
最前面人见他没有再动作,又蠢蠢欲动,终于有一人实在耐不住,喝了一声,挥刀冲上前来。
叶青竹一按竹竿,杆头一挑,正磕在侍卫下巴上。
侍卫直直倒下,没有死,不过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吃流质以外的食物了。
双方又陷入了僵持。
灰衣侍卫盘算着如何把叶青竹乱刀剁成肉块,而叶青竹本人则在思考如何逃出生天。
‘上房顶是绝对没机会了,鬼知道他们安排了多少弓箭手。’
只一晃神的功夫,不知何处飞出一支铁箭破空而来。
叶青竹闻声架棍隔开,却听“当啷”一声,那铁箭只是变了角度钉在地上。
竹杆却生出一道狭长的裂痕。
那铁箭比寻常羽箭短,头也要重不少,显然是弩箭。
刚抬起头来却见一轮刀光正正劈来——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就让那些没经历过大战的侍卫心头紧绷,而那根弩箭则撕破了压抑安静的氛围,也扯断了侍卫心头的那根弦。
叶青竹急忙架起竹竿格挡,那长刀却直直劈开了他手中的竹竿——把自己的兵器放在泯月楼包厢门外,叶青竹可以说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两根短竹竿自然比一根长竹竿灵活,叶青竹后仰闪开这一击,右手中竹竿像是黄色的鳗鱼,避过一刀刺入侍卫小腹。
他本不想杀人,所以没有再攻击。
怎料这侍卫也不是一般人,硬扛着伤口反身一掌打在叶青竹左肩。
叶青竹只觉一股奇诡的劲力透体而入,若不是他有习练铁布衫护内,怕是骨头都裂了。
“透墨掌?”叶青竹来不及拔出那人小腹插着的竹竿,只得一记窝心腿踹在其胸前,踢得他倒飞出半丈。
透墨掌,本与墨无干,乃是江湖中一门罕见的掌法,需日日拍水搅泥,练成棉韧却有力的掌劲,而后掌拍鱼鳔锤炼内劲。传闻大成者将一块濡湿的墨条包裹在层层棉布中一掌打出,墨会透过棉布在掌击处渗出呈现一个黑色的掌印,透墨掌也因此得名。
叶青竹能感觉到左肩淤血肿起,一阵阵痛麻酸软缠着他的整条左臂。
“嘶——”牙缝中吸一口凉气,左手中的竹棍调转到右手,架在身前。
本还想如此对峙,怎料那些侍卫见他也会被打伤,一拥而上。
叶青竹也不敢再收手——此刻已经有三人想劈他的脑袋,一人斩欲他的脖颈,六人要刺他的胸膛。
上半身向后一仰,避过颈前平斩的刀锋,右手竹棍正次在那侍卫心窝处。
左手劈手夺过宽刀,一脚蹬再侍卫腹部,叶青竹借力后退出二丈远,右手竹棍飞出扎在一人膝盖,那人痛叫倒下,绊倒后方一人。
其余人等也不敢再上前,不过侍卫中到还有不少卧虎藏龙之人。
有一人排开面前其他侍卫走上前来。
此人身高七尺,膀大腰圆,一双臂膀足有常人大腿粗细,露出的皮肤皆是棕红色,手上也不用宽刀,而是把玩着一对铜环。
‘此人定是一横炼高手。’叶青竹心下做出断定,不敢轻敌,率先出击。
接连三刀劈在来人肩头,却皆是只能没入寸许。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叶青竹声音不大不小,似是提问,却又无提问的语调,反倒是自言自语一样。
那人也不在意,双手一震,手指扣住铜环,像一双肉锤,轮在叶青竹身上。
叶青竹赶忙架起刀来,却连这精铁宽刀都抵挡不住,被那人手中铜环砸出两道印子断成三节。
侍卫一方士气大增,毕竟,叶青竹也不是无敌的嘛。
“很好。”见自己攻击并未奏效,叶青竹也不急恼,舞了两下手中半截断刀,解开外罩的裘衣。
若说他人就像是一柄神剑,那这件衣服就像是神剑的剑鞘。
双脚猛踏地面跃起,凌空一刀劈下,壮汉慌忙抬手用铜环去挡,却失算此刻长刀早已断成短刀,一下架空,叶青竹乘机手腕一扭,斩下壮汉一只手掌来。
这下就算是铜人也扛不住,壮汉闷哼几声,同时又是一拳打出。
叶青竹依旧是一刀横斩,刀刃与铜环相交,溅射出一团火花来。
断刀蹦口,铜环也多出一道刻痕。
却是不给喘息之机,旁边一人终是耐不住,拔刀就砍,叶青竹一刀格开一刀劈出,虽是立刻就将那人毙于刀下,却给了壮汉一个攻击的良机。
一只厚重棕红的肉拳在他眼中放大。
好像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叶青竹只觉脑中一颤,时间都好像停止,眼前凝固的拳头变成了一只纤细白腻的粉拳。
四周的环境,似乎也不再是凶险万分的胡同深处,而是一座竹林之中。
不对!
正正一拳闷在叶青竹胸口,他感到一股劲力被打进胸膛,似乎要荡碎他的肺腑。
‘还是降头术?’
过于真实的“幻觉”与现实不断交替闪烁,叶青竹扶着墙提不上劲。
壮汉毕竟不断失血,见此处应是没了威胁,挤进人群不知去向了。
眼前场景不断变换,前一秒好像是在一座竹林中,还未来得及看清,又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堂中了,再下一刻,又是浴血的魔域,而后,又到了一条胡同中。
“啊...”
头部剧烈的酸痛和身体的虚浮感让他忍不住呻吟出来。
眼中渐渐充斥着一种奇怪的神色。
为首一名侍卫见他似是再无还手之力,拔刀上前。
却怎料还未等他接近丈许,叶青竹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他。
癫狂,或者说是......杀意。
那人脑中出现了此生最后的两个词。
一轮银灿的月弧在他颈间舞起,点点浓稠猩甜的鲜血如同画卷上的溅墨绽开。
周围之人除了惊,还有一丝违和的熟悉——斩下他头颅的,正是他自己的刀。
不过他们不会再惊讶了。
因为他们身上也同样开出了美丽猩红的花朵。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风中红白交织,似是雪中寒梅在高傲地描绘着殷红的优雅。
他手中的刀光的弧线总是那么优美,那么寒冷。
纷飞大雪中银亮乱舞的刀光,绽开的血花,不断倒下灰影,那么的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美感。
眼前的画面不断交织。
终于是回到了现世。
叶青竹手中长刀已经豁了口。
地上二三十人躺了一圈,有比较惨的,支离破碎的拼不出个人形。
虽说他出手迅捷,大都是一刀毙命,但也不排除一刀从当间劈断了的可能。
更多侍卫从各个方向围了上来,叶青竹余光瞟见身侧的“平平无奇”上了墙头,心一横牙一咬,挥刀砍倒背后人,一脚踏在地上纵身而起,抱住“平平无奇”的后腰,将他甩到胡同墙后去了。
“你去帮忙陈镖头那边!”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命令,三支弩箭就将二人逼下了墙。
“好!”对面应答一声,叶青竹暂且放下心来,安心对敌。
他一个人自然没法与人海硬抗,又挥刀劈翻了几个上到前来的,自袖口中甩出一只纸包。
纸包落地发出一声轻响,随即喷出许多火花和带着一股浓浓刺激性味道的烟雾来,同时不断旋转,迷住了近处人的眼睛。
等到这带着一股浓浓胡椒味的烟雾散去,叶青竹早已自不怎么高的墙头翻过了。
可以说是将一身功力发挥到了极致,有胆大好事者将窗户开了条小缝,却见一道红白人影似虹光掠过。
叶青竹杀出重围,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先前幻觉困扰来不及多想,而现在奔跑中意识却渐渐清醒了。
那人有问题!
他猛然得出了结论。
那位“平平无奇”的演技真是不错,若非方才扶他上墙之时多瞟了一眼,怎么也发现不了他腰间接近小腹的地方也纹了一个袖珍的三角。
脚下气力再加,硬生把青石街道踏碎出一片蛛网裂纹,这个人的速度又上了一个档次。
随着越来越接近被灰衣淹没的泯月楼,叶青竹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待他再翻上包厢的窗台,只看到那位“平平无奇”出手阴险毙掉了两名镖客。
叶青竹双目充血,口中暴喝:“贼子安敢!”一脚踹飞窗框借力飞向那贼人。
一股浓烈的,熔岩般的怒意在胸腔中沸腾,裹挟着内气一并蒸腾,叶青竹出手再不含蓄,一掌印在那贼子侧心。
三中东西碎裂的声音——皮肉,骨头,内脏。
愤怒燃烧的劲力自掌心直冲入“平平无奇”的胸腔,又顶着他碎裂的心肺碎骨从另一侧炸开。
叶青竹含怒出手,将死守房门的镖客和门外杀气腾腾侍卫都镇住了——他们可从未见过杀人如泼墨的狠人。
叶青竹一言不发捡起地上一杆枪,两方人才反应过来,又厮杀成了一团。
陈镖头先是给门外人砍了一刀,又险些中了那“平平无奇”的阴手,靠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喘息。
守门只剩下三人,一人终于是受不了,将手上的条板丢在一旁,崩溃高喊着从四层跃下,头颅着地碎成了豆腐花——带着血沫子碎脑壳的那种。
傲然长天和另外一名镖客也顶不住,一人手中长棍断成两节,被砍翻在地。
叶青竹眼疾手快将傲然家的遗孤拉回身旁,手中长枪一震。
劲力自丹田发出,直通过手臂灌入枪身,一连刺穿了三人。
叶青竹也不敢多留,高喊一声“走!”
说罢,一手夹着傲然长天,一手拽着陈镖头自四楼跃下。
他轻功深厚,自然是不会落得那人的下场。
三人在城中左奔右突,竟然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三人也不知是因为都披了棉甲一般的弓弩奈何不了,亦或者是三人武功了得,竟然硬生生让他们抢到了两骑马匹,在城门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时候杀穿了包围,冲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