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2
作者:微尘界      更新:2019-11-23 03:41      字数:3775

牢门外的人仍然盯着她的脸,却是良久都不说话。

云婧叹口气道:“你来干什么?”

任丰道:“我方才去了段府,你爹娘都来了。只可惜,你爹娘都救不了你。”

云婧却是轻轻一笑,对上他的双目道:“我知道,你趁着段府无人盗走韩夫人的尸体。无秋曾经跟我提起过,有一日韩夫人的尸首不见了。是我让他不必寻找,既然有人有心要藏起来,自然不会让我们找到了。”

任丰闻言却更加沉默了,去听云婧接着道:“任掌门明知这是无用之功却仍要去做,不知道是为了谁而铺排?”

任丰心一沉,望着她半晌说不出话。云婧道:“任掌门待我如此之好,又怎么会费尽心思要我的性命呢。如此说来,任掌门只能是为了大宛铺排。”

任丰脸色一变,那隐隐的笑意已经全然不见。他警惕的盯着云婧,从未如此警惕过。

云婧道:“我也是刚想通这个问题,阿勋已然前去边州带兵我看得出又有何用呢?我猜,任掌门是想趁着天狼和梁国缠斗之时出兵。不论是与天狼合兵攻梁,还是与梁合兵攻天狼。得利者都是大宛不是吗?这个事情啊,不消多时阿勋就能想通了。”

任丰眉间猛然一跳,道:“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可是你想错了?”

云婧道:“怎么会呢,任掌门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任掌门在大宛朝堂无人可靠,无利可图为何又要如此为大宛铺排?难道是为了那位六王爷?”

任丰叹了口气道:“全中,我做此铺排全为了那位远在大宛的六王爷。他是我的知己好友,在朝堂又不受重用,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让延留奉之可以在大宛皇帝面前扬眉吐气。”

云婧复坐回原位置,复闭上眼睛。良久听不见任丰的声音,才将将把眼睛睁开。却见任丰仍然在牢门外温和的盯着自己。

任丰突然间笑道:“你说大宛与天狼合兵攻梁胜算大,还是与梁合兵攻天狼呢?”

云婧道:“你就没想过梁与天狼合兵攻大宛呢?”

任丰凝视着她半晌,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他更相信自己所判断的。

云婧道:“你一定不相信有这种可能,可是这种可能未必不会有。大宛此次是成是败,尚未可知啊!”

任丰咬咬牙,心一横道:“凤云婧,不如就瞧瞧,我偏不信你次次都猜的那么准。”

云婧明媚一笑,只让他咬牙愤恨的表情怔在脸上。他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现在的神情,是气急败坏,还是温柔如水。

云婧道:“若是正巧被我猜准,我还请任掌门答应我三个条件。”

任丰突然间警惕起来,他向来自诩聪明过人,可偏偏聪明不过眼前这个人,“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云婧道:“这么说,你就是答应啰!”

见任丰迟疑之中仍然用力点了点头,方道:“第一个条件,从此之后不许你再找段亦勋的麻烦。你做得到吗?”

任丰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那第二呢?”

云婧俏皮一笑道:“我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任大掌门。”

任丰摇头一笑,道:“你既然什么都没想好还和我提什么三个条件,未免太贪心了些。”

云婧却是正色道:“能让你皎云间的任大掌门答应我的条件,三个我还嫌少了呢!”

任丰忽然间又正经起来,看着云婧的双目道:“你何时提过的条件我没有答应?”

云婧背过身去,慢慢行到墙边坐下,嘴上道:“好了,此处乃是天牢重地,并非你任掌门所待之地,快走吧!”

任丰用力一拍那牢门,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云婧一个哆嗦。任丰却道:“你明知此处是天牢重地,他段亦勋日日都来,日日都在此处陪你。你何时说过一句快走,怎么到了我竟然就是这句快走吧?”

云婧盯着自己眼前的枯草垛子道:“他和你不同,他是我夫君,他日日都来我心里欢喜因为他心中有我。我感激你替我找青衣,替我保护她。可是你终究只是我的一位好友,非我父母兄嫂,更不是我的夫君。你若日日都来天牢,这话传出去,有辱清白。”

任丰抓着木栅栏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却轻声道:“他段亦勋就这么好吗?”

听他的声音似是哽咽了,云婧只得狠下心道:“他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人,他虽是梁国镇国大将军却能礼贤下士,对府中下人都能谦和有礼。他虽是皎云间的人,被江湖中人称为邪魔歪道,却仍能心有侠义,从不滥杀无辜。嫁得夫君如此,我还有何所求?”

任丰又是用力将那木门一拍,震得其中几块木头顿时裂开,“凤云婧,我对你千般万般好终究比不过他人的一句话吗?”

云婧却缓缓道:“我这心里只放下的一个人,已经放下亦勋,再也放不下旁人了。你对我千般万般好,却只怪老天爷让我在天狼山和碧湖山庄遇见的人不是你。”

任丰一怔,试探的问道:“如若你先遇到我,可会像待段亦勋那样待我?”

云婧却将头别过去,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任丰缓缓松开木门,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方才低声问道:“这么对他,值得吗?”

即使是任丰也弄不清楚这句话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云婧,这么对她真的值得吗?

云婧却垂头一笑,道:“值得,我觉得值得那一切都值得。”

任丰突然间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传的也越来越远。可云婧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满眼金星就要晕厥过去。

她只觉得嘴上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流过,忙用手背一擦便是一道鲜红的血痕。她只在心中暗道,这个任丰的内力深厚,仅是这笑声就叫人心胆欲裂几乎就要见阎王去。足可见那段亦勋的功夫该是多么高深了。

笑声戛然而止,那股本来让她快要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不见。可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经苍白如雪,纵然方才拼进全力要挡住任丰的内力,却仍然禁不住有一股血从鼻子流出来。

任丰冷眼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和满脸血污的云婧,冷声道:“凤云婧,你我下次再见如若你仍做今日的抉择,我一定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云婧对他呛白道:“你何时对我手下留情过,我这些不断的麻烦哪一个不是因你而起?你竟还觉得你对我手下留情了?”

任丰一甩衣袖,大步离去。他却隐约看见方才还与他争论的人已经倒在一堆枯草之上。

可他并未回去看一眼,头也未曾回过便走出天牢的铁门。

门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似乎是老天爷都在可怜他。雨水打在油纸伞上滴滴答答,他看了一眼伞又看了一眼在他身边的衙役。

任丰推了一把他的手,任由雨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帽檐的黑纱上。而他的手背上忽然落下一滴温热的水滴,他抬手一擦才发觉原是自己眼角的泪珠。

他还来不及感叹,就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天牢铁门之中。那两个人正是凤子安同玉蔚阳。

任丰本打算离开,忽然又一跃跳到屋顶之上,从屋顶的气窗望进去。

只见凤子安盘腿坐下与已经晕过去的云婧双掌相对为她疗伤,任丰心一紧,转念一想这女子生死与自己又有何干。

他一翻身从铁门挤进去,便是将玉蔚阳的穴道点住。将她腰身一揽,纵身出了牢门。

“娘。”云婧方转醒,便见这一幕,一时气急攻心呕出一大口鲜血。

凤子安将她扶稳,转头一瞧玉蔚阳已经不见人影。他忙起身追出去,可黑衣人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

云婧缓缓爬到牢门边,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道:“任丰,是任丰。”

凤子安回身去瞧她模样,纵然脸色已经苍白却仍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望着牢门。她不知道任丰此刻还能不能听见她的声音,依然喊道:“任丰,你快把我娘还回来。”

气窗之上的任丰看着已经晕厥的云婧,又看向身边被点住穴道的玉蔚阳。她虽然年龄上足以做任丰的娘亲,可容貌仍然如少女一般娇嫩。看的任丰都有些心神荡漾几乎就要将她送回去。

玉蔚阳一张小脸上毫无惧色,只是满脸焦急的道:“任掌门对我婧儿的情谊我都曾有所耳闻,如今婧儿生死攸关难道任掌门就要放任她去死吗?”

任丰将她腰身往自己怀中一搂,道:“有凤老先生在此,云婧又怎么会死。更何况,我伤她几分我心中有数。盛京城的名医无数,即使凤前辈放任她不顾,皇上和他段亦勋都不会如此。”

任丰将她往自己怀中抱紧了些,从屋顶跃下。惊得玉蔚阳只能牢牢抓住任丰的衣襟方才安心。

稳落在地上,任丰方仔仔细细去看玉蔚阳。初见只觉得摄人心魄,再见却觉得她与云婧大不相同。她的一双眼似乎更大些,嘴唇要更薄些。细看之下,总觉得与云婧不太相似。

玉蔚阳眼珠跟着他的目光移动,心一只悬着不能放下道:“你这么盯着我作甚?”

任丰道:“夫人生的如此貌美,竟不能瞧上一眼了?”

玉蔚阳不语,任丰又道:“夫人虽是云婧的娘亲,却与云婧生的不像。反倒是北羌那位养在深宫的皇后与她很是相似。”

玉蔚阳心一紧,只怕被任丰看出了什么一样忙道:“我婧儿是山野人家的姑娘,怎么有这个福分去做什么北羌的公主?她被皇上封为郡主已经是皇上天大的恩赐了,又怎敢再求太多?”

任丰绕着她走了一圈,仔仔细细打量着她,道:“夫人如此着急的要辩解,难不成云婧真是北羌流落在外的公主?我曾听闻北羌皇后曾经育有一女,只是夭折在襁褓之中。算着日子,该与云婧一般大呢!”

玉蔚阳没个好气道:“任掌门,这话怎能乱说呢?我是婧儿的娘,这辈子都是。她的身世岂容你这等旁人乱说?”

任丰道:“诶,夫人怎么气急败坏了,难不成真是任某说准了,这云婧就是北羌皇族中人?”

玉蔚阳嚷道:“我都说了,我是婧儿的娘,子安是婧儿的爹。你休的胡说,这话若是传出去,让闲杂人等对我婧儿诸多揣测,我便立刻给你下个毒让你这厮一生都须得卧在床上不得再动武。”

玉蔚阳说的出自然就做得到,任丰瞧她这般模样不必再多说心中已然明了。只好乖乖闭了嘴,施施然回去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