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微尘界      更新:2019-11-23 03:39      字数:9325

卧房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凤云逸与兰若瑶分别拉过凳子坐在床边,听云婧说起下山之后发生的事情。兰若瑶掩嘴道:“原来前几日段将军对云逸那般都是因为小妹啊。”

往日里严肃的凤云逸此刻也忍俊不禁,一面摇头一面道:“段亦勋可从未做过这般不着四六的事情。”

兰若瑶说:“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段将军一世英雄。为梁国出生入死,面对朝国二十万大军都能冷静自若,昨日听说小妹失踪竟然和寒国三王爷发生龃龉。即使是我,也吓了一跳。”

凤云逸垂头一笑,“段道功啊段道功,没想到我与那段道功争了这么久,到头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哥哥。”

说话之间,段亦勋推门进来。一见三人在一块说话,忙道:“我不知凤将军凤夫人也在,对不住了。”

他退到门外,兰若瑶拉着凤云逸起来,“就让段将军在这陪你,我们呀就先走了!”

二人出门与段亦勋打了个照面,段亦勋在门前等候二人离去方才进门。云婧歪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衾。她一见他,就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段亦勋在床沿坐下,看她双手手腕上缠着白布,“你还在生我的气?”

云婧低头不语,觉得自己的双手被人捧起,手心里一阵温热。她缓缓抬头对上段亦勋的双眸,他的眼神炙热如火一样,“那日是我不对,话说的重了。”

云婧仍旧不语,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的双眼。段亦勋接着道:“可凤云逸明明是你兄长,你却骗我说要嫁他为妾。我才会气你,恼你。”

她还是静静的不说话,段亦勋急道:“你就跟我说句话吧!我和婉琰真的只是兄妹而已,此事此情无关风月。”

云婧慢慢靠到他肩上,段亦勋把她搂住。听她轻声说:“亦勋,我信你。你我以后两不相疑,就像哥哥嫂嫂一样。可好?”

段亦勋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才放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好”云婧的手被他握起,手心里多了一点冰凉,是那块他随身带着的玉环佩,“这块玉佩,你不许再还给我。好吗?”

云婧轻嗯了一声,取下自己脖子上一块白玉。白玉被雕刻成梅花的模样,背面刻着一个婧字,“这块玉佩我从小就带在身边,意义非凡。今日就赠与你了。”

段亦勋接过她手中的玉佩,段亦勋接过她手中的玉佩,“好,我绝不会失了这块玉佩。”他顿了顿接着道:“娘当初为我和亦轩亲手编这玉佩,说是日后有次玉佩的女子便是我段家的媳妇儿。”

云婧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胸口,唤一声,“亦勋……”

段亦勋道:“我对婉琰好是因为婉琰与姐姐很是相似。姐姐八年前也去了,每每见到婉琰总像是见到姐姐一样。”

云婧说:“八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亦勋说:“爹娘去世之时我和亦轩才九岁,姐姐十二有余。我们姐弟四个从盛京搬到郢都叔父家中住,姐姐与皇上就要大婚之前,突染恶疾不久就与世长辞。而婉琰也在这是身中剧毒,幸得一位先生相救才保住一命。婉琰与姐姐又有几分相似,所以我待她总亲厚很多。”

云婧坐直身子,问道:“对了,卿卿怎么样?你领我去看看她吧!”

段亦勋与她一并出门,遇上凤云逸和兰若瑶在院子里乘凉,同两人道别才往兰芳园去。临湖的青石板路上站着不少人,但随行的女眷因昨日一事都躲在各自住的院子里不敢出门。

“萧望北今日特向凤小姐赔罪。”萧望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段亦勋一回头,把云婧护在自己身后。神色沉着冷酷的道:“三王爷有什么事吗?”

萧望北点头哈腰的近前一步,陪着笑道:“本王不知段三公子是凤家小姐,多有得罪。今日特来向凤小姐赔罪,还望凤小姐,段将军莫要怪罪。”

云婧躲到段亦勋身后,偷偷望两眼道:“此事我大可不放心上,我也会将王爷之意告诉哥哥。王爷请回吧!”

段亦勋接话说:“既然云婧觉得无事,那我自然觉着无事。昨日是亦勋鲁莽了,还请王爷恕罪。”

萧望北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云婧。段亦勋咳嗽两声说:“我与云婧还有要事,王爷告辞。”

他把云婧捞在怀里,手紧紧握住云婧的手。她的身子仍在微微发抖,偶尔抬头对上段亦勋的双眼。只见的他眸子里如蜜一样的温和亲热,纯净而清澈。仿佛一大块石子扔进云婧的心里,激起一层大浪。

兰芳园中的花开的正盛,院子里铺满层层叠叠残败的花瓣。两边摆着两排兵器,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跟随上山的段家军都拿着长矛,在院子里操练。而卿卿立于廊下,幽长的望着兰芳园门口。墨韵在一旁陪着,半步都不离开。

云婧远远的看了一眼,沿着围廊坐下,“卿卿没事就好。”

段亦勋又捧起她的双手,“都是我不好,若是一直留在你身边就不会有这等事了。”

云婧笑道:“谁能想到一国王爷竟然行事如此浮躁,竟敢在碧湖山庄明目张胆的抢人。此事怎能怪你?”

段亦勋站起身道:“随我前去看看段家军操练的成果如何?”

云婧也站起身,与段亦勋携手走到院中。季翊卫叫停操练的段家军,冲段亦勋行了个礼。云婧看段亦勋说:“我也好久没练功了,让我试试可好?”

段亦勋“嗯”一声,从翊卫手上接过自己的佩剑,“但你受伤未愈,还是先好好歇着。日后等你伤好了,我陪你练。”他又对段家军喊道:“今日谁能赢本将军,重重有赏。”

段家军振臂高呼起来,段亦勋拔出剑。那剑划破天空的声音幽长而清脆,听得云婧的脸色凝重起来。他道:“各位段家弟兄们,点到即止。”

话音还没落,已有人从后攻上来。他一躬身子,那人扑了空直朝着对面的段家军扑过去。周围两三个人一齐攻上来,长矛尖刺向段亦勋胸口。他一转身又躲开了,反而一跃而起踩在长矛的尖上,三个人啪的摔在地上。

翊卫拊掌道:“将军好功夫,你们都退下吧!”

段家军一个一个揉着胳膊揉着腿,各自退出了这个小型校场。云婧走到段亦勋身边,接过卿卿手上的帕子拭去他额头的汗。段亦勋如乖顺的孩子,躬身弯腰在云婧面前。引得翊卫掩嘴偷笑。

夜色如大幕落下,段亦勋抱着几壶酒到杜若阁的凉亭里。一壶放在凤云逸跟前,“子欢兄,好久都没和你一同喝酒了。”

凤云逸揭开酒壶上的塞子,酒香顿时就溢出来,“这,这是酒仙酿的忘忧酒?你从何处得来?”

段亦勋道:“从厨房偷来的。”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凤云逸一面指着段亦勋笑,一面抱着酒壶喝了一大口。爽快的啊一声,砸吧砸吧嘴说:“这忘忧酒果然让人忘忧啊!”

段亦勋拿着酒壶碰上他的酒壶,听得清脆的碰撞声。段亦勋道:“我今日除了找子欢兄喝酒,还有一事想求子欢兄。”

凤云逸闻言把酒壶放下,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我就知道你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说吧,什么事?”

段亦勋笑道:“子欢兄,令妹云婧就快及笄。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凤云逸一挥手道:“尚未婚配,我凤云逸的妹子岂能随意嫁给一个俗人。若非天下间说得上名字的英才,怎可染指我妹妹。”

段亦勋释然一笑,却见凤云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哦,你小子的主意都打到我妹子身上了。你想求我把云婧嫁你为妻?只是此事还得爹娘做主才是。”

段亦勋忙拿起酒壶递到凤云逸面前,“子欢兄,子欢大哥。小弟还望子欢兄在凤先生凤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凤云逸接过酒壶,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只说:“何须我美言?这次回天狼山,只怕云婧就要忘了我这个哥哥,只记得她的情哥哥。”

段亦勋又拿着酒壶和他碰了一下。酒意正酣,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壶。凤云逸面色泛红,“今夜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忽听凉亭外传来一声惊叫,两人一个激灵从酒意中清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朝杜若阁的寝间跑去。黑沉沉的夜空里,似远似近的传来几声悠扬的笛子声。杜若阁从院子里到寝间都爬满了大小不一的蛇。不仅杜若阁,其余各国使臣所住之处都是如此。

各院子点起灯,不论男女都只穿着中衣就跑到院子外头站着。凤云逸与段亦勋冲进寝间叫醒还在沉睡的兰若瑶和云婧。二人见到眼见遍地的蛇,也是吓了一大跳。云婧拿过一盏灯,借着灯光看清楚地上青色的蛇道:“这些都是翠青蛇,没有毒性。也不会随意攻击人,不必害怕。”

四个人绕过蛇群,走到院子外头的青石路上。破空幽长的笛声戛然而止,凤云逸一抬头,屋顶上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嘴边一圈青黑的胡茬,眼神冷酷凶狠。男人抬手,用手中的笛子指着云婧,“秦煜,这次我只放些翠青蛇吓吓你的这些客人。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我要这个丫头。明日入夜,你可要把人送到山下的花禧楼。不然我定会血洗碧湖山庄。”

天玄又转向云婧,“丫头,我上次没杀你。因为你与我而言还有用。为表诚意,我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

他把怀中的黑匣子从屋顶扔下来,云婧接过黑匣子打开一看。内里是一颗光亮的琥珀,琥珀正中是一粒药丸。散发着奇香,“是弱水豆。”

云婧把黑匣子交到段亦勋手上,天玄道:“丫头,我这个礼物你可还喜欢?明日入夜,我在花禧楼等你。若你不来,这些人,都得死。”

凤云逸把云婧挡在身后,拱手道:“不知前辈是何人?要云婧去作甚?”

天玄摸着自己的下巴笑道:“你是凤云逸?青年才俊呐,果然不比段家那小子差。我不想招惹你爹,若你妹妹明日来了,我定会将她完璧归赵。话已至此,丫头,我等你。”

天玄衣袂飘飘转眼就不见踪影,路的那头侍卫推着秦煜而来。四人一同见礼道:“秦庄主。”

秦煜道:“进去说话!”

一行人进到院子里,满地的翠青蛇已经跑不见踪影。四个人在石桌边坐下,秦煜这才开口说:“适才天玄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二位怎么看?”

凤云逸还未说话,段亦勋就嚷道:“这怎么能行,天玄是个何等人物。若是让云婧前去,她哪里还有命活。”

兰若瑶也挽住云婧的手臂,却听凤云逸道:“天玄嗜血如麻,杀人不眨眼。云婧自然不能去。”

秦煜脸色沉着,看云婧说:“云姑娘,你怎么看?”

云婧道:“天玄虽然嗜血如麻,但我对他而言还有用处。他不会杀我的,况且他常提起爹爹。看着爹爹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杀我吧?”

众人都沉默了,段亦勋回头望了望云婧。轻声道:“要是那一夜我把你送回天狼,你如今也不会遭此麻烦。”

云婧沉默不语,凤云逸道:“此事只怕与你无关,天玄对我们这一干人等如此了解。背地里肯定没少调查,只怕亦轩中毒与令妹旧疾复发这两件事都与天玄脱不开关系。”

兰若瑶接话问道:“那天玄为什么不直接抓走云婧?”

凤云逸道:“我猜,应该是因为亦勋的原因吧!自从她离开天狼,亦勋就在她身边。天玄才没找着机会下手。”

秦煜说:“各位先去歇息吧!我是碧湖山庄庄主,云姑娘是碧湖山庄上宾。我定会保护云姑娘周全,还请列位放心。”

侍卫推着秦煜离开,其余众人都各自回到房间。云婧无心睡眠,躺在屋顶上看着漫天的星星。耳边的红瓦骤然被人踩响,段亦勋躺到她身边。枕着自己的胳膊道:“在想什么呢?”

云婧别过脸看着他,“想阿爹,娘。想家。”

段亦勋翻了个身,挡在云婧眼前,“那你可有想我?”

她盯着段亦勋的双眼笑道:“不想。你就在我身边,每天都能见得到。”

段亦勋接口说:“那可不行,我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哪怕我就在你身边,你也要想我。”

他在云婧额头上亲一下,云婧但觉得他嘴唇冰凉,冷得一个激灵。他的嘴唇移到云婧脸上,逐渐到她的唇上。云婧闭上眼,嗅着他身上溢出淡淡的酒香。

良久,云婧枕在他手臂上,蜷缩在他怀里。小声说:“亦勋,我害怕。”

他看着天际的鱼肚白,将她搂的更紧,“我在这,天塌下来我都替你扛着。可好?”

云婧捏着他的鼻子,噗嗤笑出声,“好。”

金灿的阳光被云层包裹住,仿佛就要破壳而出。金灿灿的透过云层,撒到院子中,撒到湖面上。阳光照在云婧的脸上,衬得她脸色更加白皙。段亦勋一直望着云婧,仿佛直要她看进眼中,看进心里。

云婧颦颦眉头醒过来,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道:“亦勋,倘若每一日都能这样安宁就好了。”

段亦勋说:“大争之世,能得一方安宁是何等幸事。如今天下征战不断,天下不能一统。但我定会尽力与你一个安宁的日子。”

院子外的小厮已经忙碌起来,忽然间所有的小厮都往碧源阁去了。一阵一阵的惊呼不绝于耳,两人互看一眼,先后从屋顶跳到院子里。也同小厮们往碧源阁去了。

碧源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两个人扒开围观的人走到门前。秦煜秦未已经先到萧望北房门外,那间小屋子里的血腥味都溢出来。段亦勋朝里张望几眼,问道:“秦庄主,发生什么事了?”

秦煜脸色沉的如冰块一样,直直盯着屋子里,“今日刚一起来,就有小厮来传话说萧王爷没了。”

段亦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忽见一个小厮捧出来一个扳指。秦煜接过来一看,扳指内里刻着一个玄字,“是天玄的扳指。”

秦煜把扳指放到段亦勋手心里,他看扳指一眼觉着气不过,一拳将身边的围廊打碎,“秦庄主,现在天玄杀了萧望北。你让我如何放心让云婧去花禧楼?”

秦煜一抬手,止住段亦勋话头,说:“段将军放心,我思索一夜,本也没想把云姑娘送去。现下天玄竟敢在我碧湖山庄杀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手上攥紧了那枚带血的扳指,狠狠敲在轮椅的把手上。此时仆人抬着萧望北的尸首出来,他瞪圆的眸子里满是惊恐,想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镶嵌着一块鲜红如血的宝石。就像那一滩鲜血一样。

秦煜看到那把匕首由不得吃了一惊,叫停了仆人忍着血的腥气把那把匕首看个仔细。他喃喃低语,“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把匕首。不可能,不可能。她早就死了,怎么会。”

他慌张的一挥手,仆人把尸体抬下去入殓。而秦煜仿佛丢了魂一样,一直心不在焉的颓在轮椅上。就连段亦勋也瞬间怔住了。

云婧挽住段亦勋的手臂,“怎么了?”

段亦勋心中已经冰凉,蔓延到手上。云婧拉住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道:“那把匕首,那把匕首的主人是一位姑娘。但是那位姑娘三年以前就死了,那把匕首也跟随着那位姑娘沉尸河底。可今日却出现在此地,真是奇怪。”

云婧盯着段亦勋,等候他继续说下去。段亦勋继续说:“三年之前,萧望北从平州城带回庄内一个女子。那女子不愿委身与萧望北,萧望北就……就强行与那女子行男女之事。女子不堪受辱,就在我们眼前跳进湖里自尽。而女子自尽之时,身上就带着那把匕首。”

云婧听完不禁啧啧道:“果然是个贞烈的女子。”又说:“这萧望北死不足惜,死了也是他活该。”

秦煜不禁道:“萧望北是该死,但他死在碧湖山庄。这要我这个庄主怎么向寒国国君交代?”

云婧自觉失言,噤声不语躲到段亦勋身后。段亦勋拱手道:“秦庄主,我二人就先告辞了。”

秦煜一挥手,两个人就忙去了。段亦勋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每走一步都沉重的很。云婧挽起他的胳膊道:“你还在想萧望北的事情?”

段亦勋点头说:“是啊,萧望北死的离奇。有些事情总想不明白,倘若此事是天玄做的,他从何处得来那把匕首?又为何要杀萧望北?但是如果此事不是天玄所做,那又是谁杀了萧望北?”

二人沿着湖边慢走,沿湖的石子路上铺满落花。凤云逸与兰若瑶迎面行来,问道:“这一大早上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段亦勋望着湖面没有说话,云婧说:“一大早上发现萧望北死了。”

凤云逸倒是没显出讶异的神色,平静的望着一边的湖面。却是点了点头,“萧望北多行不义,迟早的事。”

他见惯生死,对萧望北的死风轻云淡。倒是兰若瑶被这个消息震惊许久,双手合十对着天说:“罪过罪过。”

段亦勋看了凤云逸两眼道:“尸体旁边发现了天玄的扳指。”

凤云逸的神色终是有些震惊,却依旧沉着的道:“我去看看尸体。”

云婧立刻嚷道:“我也要跟着去,看看萧望北究竟因何而死。”

凤云逸的神色陡然沉了,厉声道:“不许去!和若瑶一起留在杜若阁。”

云婧摇头道:“我是大夫,你们去了检查尸首能查出什么?但我可以知道萧望北究竟因何而死。”

凤云逸突然看向她,吓得云婧忙躲到段亦勋身后。凤云逸说:“别说你是大夫,就算你是皇上你今天也得给我待在杜若阁。再者,娘也并非授你一人医术。我去查看便可,你们都留下。道功,看好云婧。”

云婧虽然留在杜若阁,心里却按耐不住的生气。自坐在椅子上,手上扯着兰若瑶的手帕,仿佛非要把那帕子扯破才算了。段亦勋安抚道:“云婧呐,云逸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着想。萧望北的死状你也看到了,你要是再看一眼,非得吓出病来。”

云婧不服气的看着窗外,“那为什么也不让你跟着去。”

兰若瑶往她脑袋上一戳,“那你哥哥还不是怕嫂子拦不住你,你这丫头发起横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她喘了口气接着说:“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去检查萧望北的尸首?”

云婧道:“萧望北的尸首身边放着天玄的扳指,大家都会先入为主以为人是天玄所杀。但我和亦勋曾与天玄交过手,以萧望北的功夫,天玄一掌就能把他打得筋脉尽断。何苦用匕首。”

一席话让段亦勋也沉思起来,他满脑子里都是萧望北眸子里的惊恐和身上插着的那把匕首。他仿佛又看到那个青丝披肩的白衣女子站在湖边,绝望之中却仍有一丝牵挂。她回头再看一眼初升的太阳,被金光簇拥着落入水中慢慢沉进河底。

兰若瑶又在云婧头上戳一下,“你哥都说了,定会查出个所以然。等着便是了,何苦非要自己亲自去一趟。”

云婧将帕子往桌上一扔,“好吧好吧,若是哥哥没看出萧望北因何而死。那我只好自己亲自前去了。”

她看段亦勋立在窗下,眉头紧锁的沉思着,一身黑衣反而被阳光照得透亮。他便这样在窗边站立一整天,直到黄昏时候凤云逸回来才算了。

窗外已是日月更替的天,凤云逸大步踏进杜若阁的书房。云婧连忙就围上去问道:“怎么样?萧望北到底为什么而死?”

凤云逸喝了口茶说:“萧望北断了三根肋骨,死因是胸前那把匕首。杀他之人武功极高,定不在我和亦勋之下。”

段亦勋听完却摇了摇头,“不,萧望北断了三根肋骨,或许并非内力所伤。而是被重物击中……”

话还未毕,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笛子声。云婧捂住耳朵,头也有些发晕,再看兰若瑶已经晕倒在地,即使凤云逸与段亦勋都颦了颦眉。门外响起天玄的声音,“丫头,你给我出来。”

三个人忙跑到院子里,秦煜秦未也急忙赶过来。秦煜将手中那枚扳指向着天玄抛过去,“天玄,你杀害寒国来使萧望北。竟然还敢来碧湖山庄要人?”

天玄稳稳接住那枚戒指,向天上一抛又接住道:“我从未杀害过什么寒国来使,秦庄主仅凭一个戒指就认定是我杀人。未免有些血口喷人了吧!”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仰天大笑起来,“就算人是我杀的又能如何?就凭你们也想拿住我?”

说话之间段亦勋和凤云逸已经跃到屋顶上,分别站在天玄左右。凤云逸手上拿着一支□□,段亦勋也已经拔剑出鞘。天玄左右看一眼,“灭魂剑,白虹枪都是兵器谱上说的上名字的兵器。那就让我试试,你们配不配用这样的兵器。”

凤云逸□□一挑,红瓦接连飞向天玄。他只一跃起,红瓦便径直朝段亦勋而去。段亦勋一挥剑,红瓦登时四分五裂碎成小块。

天玄飞身落到院子中,段亦勋和凤云逸也紧跟着下来。枪尖与剑尖一齐指着天玄,离他越来越近,却在离他手心仅有毫厘的地方停下来。天玄蔑视的一笑,“两个小子,你们的爹或许能跟我一拼。但你们还是回去再练几年吧!”

他的手向外一推,两个人向后飞去砸在地上。天玄又看向云婧,秦未拔出剑就冲上去。他一挥手,秦未便重重的装到柱子上。天玄朝她走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丫头,我给过你机会。今天我非要你性命。”

他一掌打过去,却打在了段亦勋身上。云婧从他身后抱住他,一只手慌忙的擦去他吐出的鲜血,“亦勋,亦勋,亦勋。”

天玄又抬起手掌,云婧大叫道:“慕容清郁!”天玄的手霎时停在半空中,云婧继续道:“你要救的人是慕容清郁,我初见慕容清郁,她身上虽是浓郁的脂粉香气但仍旧盖不住她的体香。她是药奴,我说的对吧!”

天玄放下手,笑道:“继续说下去!”

云婧抱段亦勋抱得更紧了,强忍住哭腔说:“慕容清郁从小被她爹慕容老前辈喂各种□□,她就是药的容器。但药奴寿命不长,通常活不过十年。你希望她活着,所以你需要我。”

正在此时,门外一个侍卫焦急的说:“庄主,大宛六王爷和北羌四皇子受了重伤。”

云婧看天玄,天玄笑道:“没错,这两人都是我所伤。”

云婧突然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天玄望了云婧两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云婧道:“你是北狄人吧!你若是只想为慕容清郁求医问药,你不会特意去伤大宛与北羌来使。但如果你是北狄来的细作,就不一样了。昨日夜里你驱蛇所用是羌笛,只有北羌,南羌与关外胡人部落会用。你既然伤了北羌四皇子,那你定是北狄来的细作。”

天玄啧啧几声,摇着头道:“丫头,我不喜欢细作这个称呼。你不如叫我北狄使臣,天玄。”他站起身,踱到云婧面前,“丫头,你比这两个小子都要聪明。但是聪明的人呐,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

云婧紧闭着眼喊道:“我可以救慕容清郁,但是慕容清郁必须在碧湖山庄。我也可以帮你洗清杀害萧望北的罪名,否则七国一齐发兵攻打北狄,你觉得北狄能活吗?”

天空里又是一阵羌笛声,天玄飘然而去,空留下一句,“秦庄主,慕容清郁人在花禧楼。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温热的鲜血落到云婧手上,她已经顾不得害怕,接连扎下几针封住段亦勋身上的几个大穴。眼泪就如连珠串一样接连落下,侍卫们上来抬着段亦勋进到寝间。云婧低声吩咐道:“你们去把北羌来使和大宛来使都抬来杜若阁吧!”

众人抬了段亦勋进去,翊卫手忙脚乱的拿起帕子把段亦勋嘴角的血擦干净。云婧吩咐说:“翊卫,亦勋身上的针可千万别拔。你在这里守着,等我回来。”

翊卫不明就里,只痴愣的点了点头。拉过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眼神半刻不离开段亦勋的身上。定了半晌,忽觉得眼睛酸痛,抬眼往外一瞧。云婧在门前支起炉子,正在煎药,炭火熏得她直咳嗽。

翊卫一面拿手驱散浓烟,一面道:“我帮你吧!”

云婧摇摇头,“这煎药的火候很是要紧,你去保护在杜若阁的各国使臣。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翊卫重新回到房间,盯着他眼前床榻上的段亦勋。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腿上。

门外云婧煎着药,脸上汗涔涔的还带着几丝碳灰的颜色。她抬头正见林俊彦从凤云逸房中出来,忙道:“俊彦哥哥,有件事儿要拜托你下山去一趟。”

林俊彦说:“你说的可是去花禧楼接慕容姑娘?”

云婧点了点头,林俊彦近前一步递过一块手帕,“你的脸。”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脸,云婧抬手一擦,手背上就沾上黑色的碳灰,“擦擦干净吧!我这就下山去接慕容姑娘。”

她接过帕子,见林俊彦微微一笑。他黑色劲装的衣带在风中飘扬,逐渐就消失不见。云婧揭开面前的药罐子,汤药已经滚了。她把药端进去,碗底已经被滚烫的药烫热。

翊卫连忙接过药,见她满头大汗,背上已经被汗水湿了一大片。他接过药碗道:“姑娘先去换身衣裳吧!否则将军还没好,姑娘就要病了。我在这里看着,卿卿,服侍姑娘更衣。”

卿卿走上前挽住云婧的手臂,“姑娘,咱们走吧!”

云婧将针一根一根取下来,段亦勋微睁开眼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翊卫又催促一声,“姑娘快去吧,我喂将军用药。等姑娘梳洗完毕,再来这里守着。”

卿卿拉了下她的手臂,云婧才恋恋不舍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