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城面对着洛棠，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投入门外茫茫夜色之中，薄雾不知不觉间已经弥漫整片树林，新月之辉洒在上面反射出淡淡的银色。

“洛家有一个传说，我想你应该听说过。”

洛倾城缓缓道：“百年之前有一位洛家先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灵狐玉雕，并从中参透了‘离神大法’，一跃成就‘圣人’境界，洛家也因此崛起成为了五大门派之一。”

洛棠点点头，他小时候便听说过这个故事，不只是他，每个有资格修炼“离神大法”的洛家族人在学武之始都会被告诉同样的故事，这已经成为了“离神大法”来历的一种说明。

“但是这个故事是不完整的，如果你深究下去，或者像我一样调查过百年之前的江湖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是突然发生又突然没了下文。”

“你说的是——”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故事只留下了那位先人的名字，对于他如何得到玉雕，又如何从中参透的‘离神大法’则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带过。”洛倾城道：“或许你会认为其中涉及洛家无法对外言传的秘密，所以刻意掩盖了过去。”

“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事实上整个洛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就算我当年已经做上了主事人的位置，访遍洛家全族也无一人知晓。”

“所以刻意掩盖是真的，但是掩盖这些事情的人并不是我洛家人，或者确切的说并不是当代的洛家人。”

“百年时间，说短不短，但也绝不能称得上悠久，梵音山有五百年历史，魔教和齐云门也各有三四百年，而与我们洛家几乎同时崛起的不老峰也传承了两百多年，可是唯独我们连百年之前的事情都‘遗忘’了。”

“回过头再看看这一百年的时间里，自从那位先人辞世之后洛家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够站在武林之巅的人，更遑论达到‘圣人’境界，洛家只能依靠经营来维持五大门派的地位。这期间家族之中不乏天资卓绝之辈出现，但是‘离神大法’却再也没有过当年的威力，拿我来讲吧，五成的‘离神大法’连白魔三招都接不住，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多年，而就在你杀了杨天禅的那一晚我觉得我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一个一直以来都被我们忽略的真相。”

洛倾城凝眉道：“灵狐玉雕不是用来供奉祈福的，它应该是‘离神大法’的一部分！”

“啊？！”洛倾城的话让洛棠大吃一惊，她的这个想法即使是推测也着实太过颠覆！

“那位洛家先人之所以能够将‘离神大法’发挥到如此高的境界，是因为有灵狐玉雕的配合，甚至就是灵狐玉雕之中的白狐之灵！当年他应该是掌握了能够控制白狐之灵的方法，让白狐之灵为他所用，最终达到了‘圣人’之境！但是在这之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让这个秘密没有被传承下来，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洛倾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震撼了洛棠，到最后他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当刘海用秘法将我从玉雕之中解救出来的时候，白狐之灵也再度重现人间，这些年里它始终蛰伏着，让我误以为自己就是白狐，目的就是通过我来找到你！”

“找到我？”洛棠惊道：“为什么？我根本与它从未见过，别说什么白狐之灵，我连那玉雕都没见过！”

“的确，当年刘海夺走玉雕之后它一直在我的手里。”洛倾城话锋一转盯着他问道：“可是你确定没见过白狐之灵吗？玉雕是在小姑成亲的那一年被夺走的，也就是李世明登基的那一年，而我从玉雕之中出来是三年之后，也就是贞观三年，你再想想贞观三年天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贞观三年......贞观三年......什么事......什么——”洛棠的眼睛猛然一睁，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洛倾城，还未等他开口，只见洛倾城露出了复杂的笑容，她幽幽说道：“贞观三年，有妇梅氏夜梦白狐入体，次日诞下男婴，不哭唯笑，太祖圣王见之犹喜，特名为‘棠’，赐爵‘白衣侯’......”

贞观三年，正是洛棠出生那一年。

意识到整件事情背后的关联，洛棠忽然整个人颓了下来。

“在白狐之灵从玉雕之中出来的那一刻，它便见过你了，你的水墨白烟、万化之姿就是证据，世人以为我们洛家人人都有白狐血脉，那是因为他们见过百年之前那位洛家先人曾与你一样拥有‘白狐之姿’，可其实真正的白狐血脉哪有那么廉价，整整一百年后才出了你这么一个啊！”

听完这些话，洛棠沉默了许久，半晌他回过神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虽然没有矛盾，但大部分都是建立在你的推测之上，我也可以认为它们不是真的。”

洛倾城点头道：“的确如此。”

“所以其实你说了也等于是白说。”

“不，”洛倾城摇头道：“要证明我说的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有一个办法。”

她回过头来看着洛棠道：“那就是让白狐之灵进入你的体内，与你融为一体！”

洛棠一怔，厉声道：“你疯了！我可不想让这个不明不白的东西进到我身体里来，万一到时候变得跟你一样怎么办！”

话说出口，他立马后悔了，眼光瞥了一眼洛倾城低声道：“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洛倾城微笑着点点头，道：“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做与不做都在于你。如果将来你改变了主意可以到天空山邀月峰来找我，每年四月桃花开的时候我都会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

洛棠回以颔首，想了想又道：“从小到大，江州的那些老棺材们总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如何天纵奇才，年少有为，如果不是英年早逝肯定能够成为江湖领袖，还有家里那个老头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以至于后来一旦我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跑到你的画像前思考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洛棠嘿嘿一笑道：“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不管我怎么做都会被拿来与你比较，所以我索性什么都不想，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管他三七二十一，小侯爷我生在五大门派，有先王御赐爵位，京城羽林军统领是我爹，当朝太后是我小姑姑，按世俗辈分皇帝也得叫我一声堂哥哥，我怕谁？”

洛倾城欣慰道：“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与已死之人争长短是最无用的。”

“不过今日能见到你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他日再有人于我面前念叨你，我就会骂他你懂个屁！”洛棠哈哈大笑。

洛倾城眼眶微微颤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告诉洛棠能够见到他同样也是自己的心愿。

二人各自凝视着地上幽蓝色的火焰沉默了会儿，洛倾城蓦然道：“小弟，你要赶快变强。”

洛棠一愣，抬头道：“你说什么？”

洛倾城回过神来径自笑了一声，摇头轻轻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