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溪从石室中出来,傅人玉又带着其余壮汉将石门合上,走到李流溪面前道:“大人可是要回京城了?”
李流溪点头道:“是要回去了。”
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你们在此驻守快二十年了吧?”
傅人玉垂首道:“回大人,除了在下之外其余兄弟们都是三年换一次岗。”
李流溪吃了一惊道:“只有你不曾换过?”
傅人玉略带苦笑道:“回大人,确实如此。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江湖门派和寻常地方还是有所不同,若是一次全换恐有差池,所以便留着我领着他们。”
“这么说来你有二十年不曾离开此地了。”李流溪不由得心生感慨,原来耐得住寂寞的不只是光帝。
“待我回到长安,会将你的情况禀告圣上,相信你离开此地之时便是你的出头之日。”
傅人玉听罢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道:“多谢大人!”
他又拱手抬头道:“请大人禀告圣上,下官一定尽忠职守寸步不离!”
李流溪颔首道:“等着吧,很快了。”
***
从冗长的甬道里出来,重新回到光明世界,李流溪打算径直下山,却没想刚走下第一层台阶就发现有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台阶上,将他的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挡他路的是一个白衣小沙弥。
听见背后响起脚步声,小沙弥赶紧起身回头张望,看清楚了来人模样,他脸上立马绽放出天真的笑容。
只见他双手合十,朝着李流溪鞠了一躬,欢快道:“李师叔,我家师父邀您一见!”
李流溪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我们好像见过面。”
小沙弥一愣,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道:“师叔记性真好,我叫天命,小半年前咱们在不老峰见过。”
天命的天真烂漫让李流溪的心情稍稍松弛下来,他微微一笑道:“走吧,领我去见见你师父,我倒要看看梵音山有谁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
天命领着李流溪走下台阶,没走出多远又转了个弯朝南天峰的后山绕去。
时值春日,正是鸟语花香时节,一路上屋瓴渐少,各色树木花草郁郁葱葱,二人走到台阶的尽头,又走上了一条山路,渐渐的耳畔传来溪水潺潺之音,李流溪定睛往前一看,只见山涧下有一方平地,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坐落其上。
天命抓着树干滑下山坡,兴冲冲的跑到木屋前,朝门扉上用力捶了几下,边捶边喊:“师父!师父!李师叔来啦!你快出来啊!”
李流溪站在他身后抽空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原来此地正在南天峰佛祖像的背面。
少顷,木屋内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道:“知道啦知道啦,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轻点敲轻点敲,敢把为师的房子捶烂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兔崽子!”
李流溪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愣,眼神中竟闪过一丝惊喜。
只听得“吱呀”一声,屋门拉开,从中走出一个白衣僧人来。
僧人有着高大健硕的身形,却长得白净异常,眉间点着一点朱砂,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天命。
他从门中弯腰钻了出来,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满脸笑意盯着自己的天命,抬起大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天命整个人都跌跌撞撞的晃荡起来。
然后他看了一眼李流溪,淡淡道:“来了。”
李流溪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天命惊讶的插嘴道:“咦,原来你们认识?”
白衣僧人反手拍了一下天命的肩膀不耐烦道:“我们认识的时候还没你呢,一边玩儿去!”
天命撅着嘴嘟囔了几声,低头踢着石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朝向一边走去。
李流溪看了看僧人身后的木屋说道:“你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白衣僧人伸了个懒腰道:“西行十六年,再苦的日子都过了,眼下这点不算什么。”
“什么时候收了徒弟,连我都不知道。”
白衣僧人回头看了眼蹲在溪边玩耍的天命随口道:“路上捡的,托人带了回来,说是徒弟,其实也没教过什么东西。”
木屋旁的树下有一块未经雕琢的大青石,不知被谁搬到了这里,青石两旁各有一个粗树桩做成的凳子,白衣僧人指了指那里道:“坐吧!”
李流溪拂袖扫落凳子上的尘土坐了下来,白衣僧人举起桌上的水壶晃了晃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仅“啧”了一声,转过头朝着天命吼道:“去烧点水,泡茶!”
李流溪抬起手劝阻道:“不必了,山泉水也不错。”
白衣僧人咧嘴一笑,点头道:“你这国师日子过得也不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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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很快提了一壶泉水回来,给二人各自斟了一杯,放下水壶又被赶去玩了。
李流溪饮了一口,放下杯子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白衣僧人道:“山中人多眼杂,没敢声张。”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物是人非啊!”李流溪感叹道。
“嘿,谨慎可不算是胆小。”白衣僧人挖苦道:“站得高虽然看的远,却也容易被人当成活靶子。”
李流溪微笑道:“我是赶鸭子上架,没得选。”
白衣僧人揶揄道:“没得选吗?当年你若不在漓江畔停留而是乘着竹筏一路北上直抵不岚山,我看现在你应该是不老峰的掌门,而不是当什么狗屁国师。所以说你不是没得选,你是选错了!”
李流溪望着山涧湍急的水流,怅然道:“选错了吗?也许吧......”
“什么也许?分明就是!”白衣僧人一掌拍在青石上,指着李流溪怒道:“你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女人,将师门荣誉连同男儿的自尊抛诸脑后!最后呢?人家到死都没念你一句好!”
李流溪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四周的落叶忽然纷纷旋转起来,溪水中不断有鱼扑腾着跃出水面。
白衣僧人瞥了一眼周围,冷笑道:“怎么,十几年不见,一见就想打我?”
李流溪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缓缓道:“且不谈这些。”
他看了一眼白衣僧人道:“如今你已经回到中原,是否代表着那件东西已经找到?”
白衣僧人似乎还在为刚才一幕耿耿于怀,撇过头没好气道:“无可奉告!”
李流溪无奈笑道:“你是要我给你赔罪?”
“哎!”白衣僧人摆手道:“不必了,贫僧受不得这些!”
他冷静下来回道:“东西是找到了,但是实际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一些。”
“哦?”李流溪皱了皱眉,在他心目中,眼前的白衣僧人心气极高,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么情况可能真的不乐观。
白衣僧人道:“放别处不难,只是对于眼下的梵音山来讲有点难。”
他继续解释道:“要用好这东西,让它产生预计的效果,我至少需要这么多人。”
他摊开手掌,举到李流溪面前。
“五十个?”
“五百!”白衣僧人瞪眼道:“而且这五百人还要经过专门的训练,现在山中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让我到哪里去找这么些人!还要瞒着那三个老头!”
李流溪听完却一点也不急,相反他微笑道:“也许很快事情就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