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老者说出这句话之后安阳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

她感觉到老者的这句话中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对方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老者的左手之中还握着剩下的十支箭。

四散而去的羽林军也正好是十人。

安阳已经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她握着“虎舐”紧紧的盯着老者的左手，只要对方一动她就会出鞭。

但是老者却又说了一句话：

“公主，兵者，诡道也。”

这句话半柱香之前安阳刚刚说过。

老者嘿嘿一笑，脚尖铲地，踢起一片沙土，朝安阳胯下的战马而去，打在马面之上战马受惊猛地抬起前蹄直立起来，安阳慌乱之中扯紧马绳强行按住战马，与此同时老者自左手之中取过三支箭羽朝西边投射出去，颠簸马背上的安阳扭过头只见三个黑点一闪而过，下一刻往西边奔逃的三名羽林军无声坠马。

“你！”安阳怒不可遏，甩出“虎舐”直指老者，却见老者若无其事的侧过头，“虎舐”扑空，老者又一笑，两只箭羽伺机出手，北边的两名羽林军身形忽然一滞，仰面跌落。

安阳这才明白，原来不依靠诡计，老者也能得手，那一句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报复话纯粹是要戏弄于她。

安阳强自保持冷静，目光一瞥叫她发现了躲在老者身后藏头露尾的杨复，心中冷笑一声，差点把他给忘了！

从方才两次搭救此人来看，老者对于身后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显然十分在意，虽然安阳现在还不知道此人身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安阳知道他是今晚剩下的五名羽林军甚至包括她自己活命的唯一机会。

于是安阳决定搏一把，哪怕不惜性命也不能再给老者出手的机会。

“驾！”安阳双腿一拍马腹，胯下战马超老者笔直冲去，面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冲来，杨复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在此苍白了起来。

“冲过来了！挡住它！挡住它！”

老者淡淡道：“少主且安心。”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冲锋，半途中安阳俯下身人影一闪，突然自马背上消失了，而战马依旧朝二人冲去，声势丝毫未减！

眨眼之间战马已经奔到跟前，有那么一刻它巨大的身形遮住了老者的视线，老者心里怎么能不明白对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但是战马的冲击力非同小可，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几乎是瞬间，老者爆发出无穷的气势，只见他抬手作刀，侧过身朝马颈砍去，人耳可闻的“咔嚓”一声，战马颈骨一断为二，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但此时，先前故意滚落下马的安阳已经借势在地上完成了向前翻滚，她的“虎舐”成功出击，卷住了杨复的脚脖子！

蹲在地上的安阳心中一松，软鞭向后一扯，“给我过来！”

杨复的脚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滑，整个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口中“哎呀”一声惨叫摔到了地上。

此时的杨复在安阳的眼中已经不是一个人，他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同时也很可能是今晚这一战的胜券。

可惜这个道理不但她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

所以安阳扯到一半发现扯不动了，抬头一看，一只黑靴正踩在软鞭之上。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老者似笑非笑的看着安阳道：“好好一个女娃娃心眼这么多可不行啊......老夫要对你略施惩戒！”

似乎已经意识老者要做什么，安阳大喊道：“不要！”

开弓岂有回头箭，出手也是一样。

向南而去的马蹄声在即将转入小巷的时候安静了下来。

老者一出手又死了三人。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说话算话的。”他淡淡道。

部下在眼前一个个被杀，安阳的信心正在慢慢被磨灭，老者放出的箭羽在带走羽林军性命的同时一并带走了她眼中的希望。

老者手中还余两支箭，东边还剩下最后两名羽林军，他们已经离得很远，远看过去背影几乎已如铜钱般大小。

“说了都要死，就一个都跑不掉。”

当这两枚“铜钱”在移动中前后重合的时候，老者手中的箭羽射出，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支箭羽上包裹着一股无形的气流，前行之时发出尖锐的破空之音。

他只射出了一支箭，但是一箭双雕。

九箭过后，十名羽林军全部阵亡。

老者举起手中剩下的最后一支箭咧嘴笑道：“还剩下一支，依公主之见，应该给谁呢？”

趁着老者踩住“虎舐”的时候，倒在地上的杨复手忙脚乱的将缠在脚脖子上的软鞭解开，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恼羞成怒大骂道：“臭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杨复恢复自由，老者也松开了脚，安阳收回软鞭缓缓起身冷冷的盯着眼前二人。

“如果方才你选择让他们一拥而上说不定自己还有逃脱的机会。”老者目光一寒：“终究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看来李唐势尽，竟让你来守这长安！”

安阳身平最忌别人将她当做弱女子看待，听老者如此看轻于她，虽然心知技不如人却依旧反击道：“女流之辈又如何？总强过偷鸡摸狗的鼠辈！”

老者冷笑一声未搭她茬，安阳以为他词穷，暗自得意之际却见眼前黑影一闪，一道劲风自耳边刮来，下意识扭头一躲，只听“啪”一声脆响，头上银盔落地自滚出去，脸颊传来一阵火辣感，身手一抚半边脸都肿胀了起来。

“死到临头还嘴硬。”老者冷冷道：“当真以为你是公主老夫就不敢杀你。”

却见安阳摸着半边脸呆立当场，发丝散乱目中竟有泪光翻涌，身为大唐公主自小锦衣玉食从没有人敢这么打她，作为北衙禁军统领她能接受血染沙场马革裹尸但却难以承受如此侮辱。

这一记耳光将她数年苦心积累起来的自尊打的粉碎。

银盔落地，安阳露出真容，在老者眼里她模样狼狈，但是在杨复的眼中，此刻的安阳却是面色潮红美艳无双，颇有些梨花带雨的滋味，听老者放言要置其于死地，连忙摆手道：“别杀她，别杀她！将她掳走！”

许是怕老者看出他的私心，杨复又补充道：“她好歹也是个公主，将她掳去作为人质，兴许将来还能派上用场。”

老者如何能不知道杨复是什么心性，却也不说破，只对安阳道：“既然少主开口，老夫便暂留你一命，不过须你自废武功。”

安阳闻言一震，猛抬头甩出手中长鞭怒骂道：“废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