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场上
一阵风沙起
花疾来动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敌的人,哪怕对手现在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江湖后生,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虽然没有“御风诀”,但花疾来依然很快。
在花疾来抬起第一步的时候陆渐便转身开始逃,
他同样不慢,只论轻功的话,不老峰三代嫡系中陆渐第一,
仇白也跑不过他。
但是现在他的内力是个问题,
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要撑过这一炷香的时间,他必须省着点用。
就算是一丝内力也要掰开来使得那种省,省到吝啬,省到令人发指。
但陆渐心里清楚,即使这样也不够。
所以他在前两场的比斗中已经将一切看得透透彻彻,
透彻到哪一块地砖有松动,哪一处的地面灰尘比较厚,
要把一切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起来,
才有希望能在三分之二柱香烧完之前立于不败之地,
然后剩下的三分之一便是听天由命。
***
陆渐会提出这样的比试方式,花疾来自然猜到了他的意图,所以对于陆渐的轻功如此之强他心里早有准备。
但开打之后不久花疾来便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慢则陆渐慢,他快则陆渐亦快,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三步,这个距离算的太准了,完全是刻意而为。
而关键之处在于花疾来从陆渐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紧张。
“这陆少侠轻功着实了得啊!”场下有人发出感慨。
“花疾来怎么不用‘御风诀’?真是托大!”
“你别看陆少侠年纪轻轻,对阵花疾来这种成名高手却是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来,后生可畏啊!”
……
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已过,花疾来始终紧跟在陆渐身后,却连陆渐的衣角都没摸到。
场下议论之声入耳,久而久之让他感到一丝愠怒。
现在的场面说的好听点是他紧随其后,难听点就是他被陆渐牵着鼻子走。
这让他如何能忍得?
忽然,花疾来站住身形,陆渐亦随之停住。
花疾来负手笑道:“陆少侠果然好轻功,在下方才已经彻底领教。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陆渐一笑无语,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香炉,意思是你别废话了,香已经烧了一半了。
花疾来见状冷哼一声,运气一提,双脚同时一蹬,整个身体瞬间拔地而起朝陆渐飞冲而去。
陆渐未及转身,只能迎面急速倒退。
花疾来一气将竭,身形渐落,陆渐亦随之减速。
“嘭!”谁料花疾来在即将落地之时以掌击地,瞬间又得以加速。
“看掌!”花疾来临空怒喝一声,左手携着强劲的掌风朝陆渐迎面拍去。
陆渐瞳孔皱缩,心中暗自后悔方才不应为了省那一点内力而减慢速度,这苦果来的也太快了些!
“中!”花疾来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陆渐肩膀上,但陆渐后退的脚步却一刻不敢停留,直到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才停下来喘息。
万幸是在后退之时中掌,不然受的伤只怕更重,陆渐心道。
但即便这样,有着江湖十大高手实力的花疾来的一掌也不是此刻的他能够承受的。
所以下一刻陆渐便吐了一口血。
花疾来眯眼看他道:“小兄弟,此刻认输还来得及,切勿为了意气而落下病根,将来你的路还长得很。”
陆渐抹抹嘴,笑道:“方才是我大意了,如今三分之二柱香的时间已过,你才打中我一掌,这种掌力我再中十下都不会倒,所以我想谁输谁赢现在说还太早。”
花疾来不怒反笑道:“哦?看来小兄弟身体果然强健的很。”
***
翠竹河畔等船的女子自然是金傲铃。
此刻她已来到长生湖畔,
远处高耸入云的连绵青山就是不老峰所在。
湖面风平浪静,偶尔可见有彩鲫出没。
相传长生湖中原有金鲤八十一尾,条条丈余,当年李流溪带走三十二尾圈养在如今长安城的国师府中,还余四十九尾在此。
曾有人看到风雨时节鲤群跃出水面宛如蛟龙闹海。
金傲铃怔怔的看着湖面出神许久,湖上有风吹来,将她与天地融为一色。
不知为何,眼前如此美好的景色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
同样不安的还有此刻观战的仇白,
因为武功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高一点点,所以同样的事情他也能比大多数人看得更深一点点
比如刚才花疾来依靠出其不意的忽然加速打中陆渐的那一掌,仇白猜测花疾来已经洞察到陆渐时刻与其保持同样步调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保存体力。
因为花疾来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对陆渐的身体状况有所怀疑。
这一掌得手无疑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然后在这一掌打中陆渐肩膀的时候,仇白相信陆渐是没有可能运力抵挡的,身为施掌者的花疾来感受应该比他更清晰。
所以陆渐刚才那一番虚张声势的言语毫无用途。
仇白断定现在的花疾来已经完全明白真正的“病猫”到底是谁。
***
尽管只剩下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但花疾来现在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他脸上满是笑意,步伐不紧不慢,仿佛不是在追赶,而是在闲庭信步。
这一幕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不想赢了吗?”温红衣皱眉道。
齐儒光淡淡道:“恰恰相反,他已是胜券在握。”
“胜券在握?”温红衣不解道:“可是香都快要烧完了,他还像在玩一样,连陆渐的衣角都摸不到,何谈把他击倒?”
齐儒光不屑一笑,道:“你看过猫捉老鼠么?有的猫就喜欢把老鼠玩的晕头转向精疲力尽之后再取而食之,想必这样更有意思。”
温红衣愠怒道:“恶心。”
***
尽管陆渐还在急速奔跑,但越来越多人都看出他的步伐已不似刚开始那般眼花缭乱,而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忽然陆渐停住了脚步,身后的花疾来见状亦停了下来。
“怎么不跑了?”花疾来故意问道。
陆渐虽然极力控制气息,但胸口的剧烈起伏依然将他的糟糕状态暴露无遗。
他看了看不远处即将燃尽的那柱香,回头望着花疾来道:“不跑了。”
“那是认输的意思?”花疾来笑道。
“不。”陆渐摇头道:“不老峰的人怎么会认输。”
此话一出,举座动容,主席台上众弟子神色顿时肃穆,唯独无极老人依然笑呵呵的样子。
“我站这里,接你一掌,若我倒了就是输,若侥幸没倒,便是我赢。”陆渐凛然道。
花疾来叹道:“只是比试而已,何苦如此?”
“少废话。”
陆渐心中的想法是与其早晚被追到挨一掌,不如节省一点体力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接来的有把握一些。
虽然他知道两者的结果可能没有多大差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心中就是有这一股气,一股执拗的气。
如果花疾来不存心戏弄于他,可能他真的会投降认输也不一定。
但是刚才那一段你追我赶的疲于奔命又让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没有救回来的六师弟、此刻依旧昏迷不醒的江兰,两者相隔十年,十年间陆渐勤练武功但到头来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想要保护的人他依然没有能力去保护,
相反却落得这身残躯。
在从击浪崖回来的路上他刻意回避着这些事情,让自己不去想,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去想它就不存在了。
这些事情只会越积越多,越来越深,
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刻爆发。
所以刚才停住脚步回头的那一刻陆渐在心里骂了一句:
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