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夜里还是来了鸾鸣宫,到时薛溯鸢用过晚膳了,正在给孩子喂奶。王定进宫时正瞧着薛溯鸢万般柔情的侧脸,薛溯鸢没有抬头,王定坐下,等着薛溯鸢发现自己。然而过了好一下子,薛溯鸢都没有什么表示,王定莫名有些尴尬,压低嗓子,低声咳了一下。薛溯鸢默默理了理心神,把孩子抱起来,微微遮挡着拢了拢衣裳,抱着孩子站起来,行了礼:“臣妾恭迎圣上,圣上万福。”
见到薛溯鸢起来王定便上前想叫她免礼,但薛溯鸢非常淡定的行了礼。而后叫了勒人让把王安抱出去,王定都没来得及反应。
“圣上怎么这时候来了?臣妾也没有准备。”薛溯鸢笑着,只是笑不及眼底,她不想见王定,确切的说,在王定宠幸过刘织之后,她心态有点崩了,她甚至不想让王定与泡泡过多接触。
王定看着薛溯鸢在烛火下似乎有些模糊的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觉得今天薛溯鸢离他特别远,伸手想拉她的手,拉住了,薛溯鸢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握他,有些不自在:“怎么了?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大痛快。”
薛溯鸢敛神,笑容也真诚了些:“怎么会,今天安儿胃口不大好,臣妾总惦记着。”薛溯鸢紧紧握着王定的手:“陛下,今年围猎臣妾恐怕去不了了……”围猎马上就来了,薛溯鸢想暂时冷静一下,暂时脱离出这种紧张的环境。
王定却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之前就多次提及围猎,王定都命人准备了给薛溯鸢的弓箭,甚至连王安都要配套的小弓箭玩具。当即问道:“为何?可是身子有什么不痛快?”
薛溯鸢坐到了王定身边,笑着看向他:“多谢圣上关怀,臣妾很好。只是安儿胎里不足,经不起车马颠簸不说,臣妾带着孩子身边乳母奴婢又是一大批人,总是多有不便的。”
“围猎就在京城郊外,车马一日就到,多些奴婢费不了什么事。”说着笑了,点了点薛溯鸢的鼻子:“再说了,不是还有朕吗?”
薛溯鸢还要再说,但是王定显然兴致勃勃,他现在正在兴头上,这是他第一次想和一个女人这样亲近,而且他们还有可爱的孩子。想着王定却是三分调笑道:“朕还未用晚膳呢,你今日怎么进的这样早。”
薛溯鸢识趣道:“臣妾这边着人准备,陛下且先用些点心垫一垫。”
被薛溯鸢一体贴王定这才好像找到了相处的感觉,摆手道:“朕去看看安儿。”
薛溯鸢听他一说,也不想和他一块去逗泡泡,便顺势道:“那圣上陪安儿玩玩,臣妾去给陛下做两个小菜。”
王定这才高兴了:“你都许久没有为朕下厨了。”
薛溯鸢笑着告罪:“臣妾知错了,往后一定勤勉。”说着便转而去了小厨房,只是脸上的笑渐渐淡了,真不知这个许久从何说起,她这段时日想的多了,便也记起了刘织很擅厨艺,往日她送去紫宸殿的膳食打着她的名头焉知送的是谁的东西呢。向戈跟着去小厨房伺候,薛溯鸢有些出神,努力想平复心情。
王定用过晚膳后兴冲冲地和薛溯鸢逗王安笑,薛溯鸢却是兴致不高,格外娴静柔和,在一旁做刺绣,给王安绣小肚兜,再过一阵子就是盛夏了。
王定看着,是小狮子的图案:“给朕也做一个吧。”
薛溯鸢点头应下了,王定怀里抱着的王安也玩累了睡熟了,也许是因为薛溯鸢今天特别安静,整个人也打不起精神,王定莫名的不自在。其实在给刘织定了封号后他就老想着薛溯鸢,想着他的宜充媛心细如发会不会多想,只是又觉得不可能,她不过是给妃妾,是刘织的挡箭牌,自己有什么好顾虑的?自己如今对她已经很眷顾了,作为嫔妃,薛溯鸢应该知足了。王定心不在焉地看了会书:“早些安置吧?”
薛溯鸢这才搁下手里的活计:“臣妾着人备水,陛下先沐浴罢。”
说着便出去了,出了寝殿,向戈便上前来扶着:“竹沥,你去照看着小主子。”又让勒人去安排人备水,这才压低声音:“娘娘?”
薛溯鸢摇了摇,不想说话。
“娘娘,现下,咱们根基未稳,娘娘为着小殿下暂且忍一忍。”说着担忧地看着她:“娘娘安心,刘氏蹦跶不了多久,谁也别想和娘娘争。”
薛溯鸢看着向戈,深吸了一口气。是了自己和刘织生什么气?她们俩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自己哪配在王定面前摆谱,他今日来已经是安抚之意了,她也该好好想想今后的事了,有了泡泡,自己哪里能轻易抽身?
“陛下,臣妾伺候您沐浴。”薛溯鸢再进来已是笑容满面,一丝旁的也瞧不出来。上前拉着王定入了屏风,亲自伺候着脱了衣服又扶着进了浴桶,不出预料,在薛溯鸢若有若无的擦拭下,王定又没有把持住。只是他今日格外急切些,紧紧抱着薛溯鸢,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了什么。只是薛溯鸢却一个字也没有听出来,只死死抓着浴桶边沿,努力压制自己隐隐泛上来的厌恶。
二人躺在榻上,薛溯鸢累极了,昏昏然睡了。王定却是睡得不踏实,今日王安睡在暖阁,他却是百般不自在,终究还是叫乳母把王安抱进来一块睡。一手揽着薛溯鸢,怀中抱着王安这才有了睡意。
夜里薛溯鸢还是被王安的哭声吵醒了,她对孩子的哭声十分敏感,迅速爬起来这才发现王定也迷糊着醒了,孩子还在他怀里。薛溯鸢接过孩子,也顾不得了,便开始喂奶。王定坐起来,接过竹沥递过来的外袍,亲自披在薛溯鸢肩头。
薛溯鸢太累了,靠着床头便迷迷糊糊谁着了。再醒来却是被王定闹起来的,一睁眼便是王定黑黑的大头埋在自己胸前,叼着吸吮。薛溯鸢有些惊讶,伸手推拒,王定却是兴起了,渐渐变成了吻,一步步上移,又办了一次才拥着她睡下。
薛溯鸢起得时候已经不早了,王定已经走了。只是竹沥来服侍薛溯鸢洗漱时低声道:“娘娘,圣上早上火急火燎就走了,听说早朝都差点误了。”
“怎么没有叫本宫?”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圣上嘱咐了叫娘娘好好歇着,直接派了许公公去向皇后娘娘告假。”说着,忍不住笑了:“圣上自己个都险些误了时辰……”
“你管住鸾鸣宫上下的嘴,今日这样的事少不得要有些闲言碎语。”薛溯鸢打断了她:“泡泡早上吃过了吗?”
“乳母喂过了,奴婢亲自看着的,就是有些不乐意。”说着勒人都忍不住插话了:“娘娘您没瞧见,小主子摆了一早上的脸,老大不高兴了。”
薛溯鸢这才高兴起来,颇有些洋洋得意,虽然这么点大的孩子压根不认人,但是孩子亲她,却是打心里被取悦了。
王定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觉得自己荒唐极了,之前虽然宫中盛传他一夜御两女,但到底是叫应氏二人弹琴跳舞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昨夜竟鬼使神差做了这样的事,今早上又差点误了早朝,着急忙慌地躲着薛溯鸢就跑了。
刘织却是出了神,她正是希望能叫王定更注目他些才多此一举,她知道若是当真由着王定完全放心她,二人反而少了牵挂,固然安全却并非好事。难免疑心今日这一出是否薛溯鸢有意为之,自己前脚侍寝免了请安,后脚薛氏倒是直接让紫宸殿的许公公亲自去告假还叫圣上险些误了时辰。有薛溯鸢察觉她与王定的关系在前,如此挑衅,可谓行事张狂,叫她多心。
“主子,圣上在乎的还是您,旁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看宜充媛的本事大的很。”刘织上回请王定也不过给王定提个醒罢了,这回却是的确多了几分郑重。
“主子,宜充媛若不打眼,如何能保全您的安危?陛下给了您这样不同的封号,任谁都是要侧目多想的,宜充媛能得宠本就是为着您,您何必与她争锋呢?”翘薪小心安抚着,在她看来,王定的诚意已然够了,他是天子,三宫六院本是常理,能得其三分真心已然够了,怎能强求十分,她也怕刘织得不偿失。
“那便看看,她能有多厉害。”刘织不再多说,左右该做的做了,自己若当真对上薛溯鸢才算下下之策。
孙芸放下俗事正陪着王毓玩闹,王毓已经会爬了,娇娇嫩嫩的,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了。她刚刚听乔姣和许岚等人发完牢骚:“乔氏不大中用。”
鞠娥笑着给皇子擦口水,点了点头:“许氏解了禁足后倒是识趣了许多,人呐,还是要吃点苦头才会懂事。”
孙芸起身坐回椅子上,鄂来上前斟茶:“鲁莽无知也有她的好处。”
孙芸点头,吹了吹茶盏升起的热气:“是,如今看着莫筎倒是可用的。”
“娘娘英明,瞧着鸾鸣宫就要和刘氏对上,她们倒着急上火了,实在蠢笨。这个莫御女看着木讷,却是坐得住的,眼瞧着也是个有城府的。”鄂来躬身称是。
“莫氏和薛氏是一路性子的,不过她可没有鸾鸣宫这样的好运。”说着笑问道:“事都办妥了?”
鞠娥笑了:“娘娘放心,刘太医和安太医两位都诊过脉,她们再难有孕。娘娘您就只管稳坐钓鱼台。”
孙芸点头:“既如此,该撤出来的东西早早收拾了,莫露了痕迹。”
王定躲了薛溯鸢好些日子,薛溯鸢自那日后又恢复了每日给紫宸殿送膳食,王定却是连着几天都歇在紫宸殿。
今日午休后王定才起来更衣,王定从前都是借着薛溯鸢的名头送来的却是刘织的小食,自薛溯鸢有孕后倒是吩咐叫一起送来,他不说,李尚却是看出来王定到底有些惦记薛溯鸢的手艺。许公公就带着两个奴才端了两份羹汤上来,王定瞥了一眼:“鸾鸣宫今日做了这么多?”
许公公躬身回道:“回圣上,还有云才人的心意。”
王定点头,心情有些复杂:“都是什么?”说起来,自打薛溯鸢有孕不差人跑紫宸殿以来,刘织便也不好再送了,这也是阔别已久的事。
“回圣上,明瑟殿送来的是鱼茸番茄羹,最是益胃生津、健脾益气;鸾鸣宫送来了花生百合豆沙蜂蜜羹,陛下可有要用的?”许公公挑着刘织先说了。
“都端上来吧。”王定坐好,李尚和许公公帮着掀开了盖子,刘织的卖相更佳,食材也特别,李尚看一眼许公公,怪不得他着重提了刘织。
李尚却想的更多些:“宜充媛出月后就喜欢吃甜口,听说二殿下也喜甜。”
王定笑了,点头,端起了花生百合豆沙蜂蜜羹,尝了一口,沙沙的,甜而不腻,是薛溯鸢的手艺。瞥了一眼桌上的鱼茸番茄羹,心情有些复杂。明瑟殿没有小厨房,刘织的膳食是他特意吩咐了人伺候的,因而少不得膳房有奴才专门照顾着,刘织虽擅厨艺,可却是不方便过多接触庖厨的,这鱼茸处理极其麻烦,这是她吩咐厨子做的,说不上不满,只是失望。
刘织固然不同,只是二人七点不同,相对应的,王定对二人的期待值更是不同,出于对刘织的感情付出和许诺,他自然而然对刘织有更高的期待值。
喝完了,又安排:“嘱咐膳房,鸾鸣宫养着小殿下,膳食供应要精细些,有什么要求都尽满足着。”
李尚出来当差的功夫,许公公赶紧凑上前去:“李总管,圣上这是怎么回事?明瑟殿是……”
李尚恨恨打了他的头:“你呀,不动脑子。”
许公公连忙告罪,他是李尚提拔上来的,平时也很机灵。
李尚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后宫主子们的事,风云变化,你吃不准就千万不要偏袒,省的得罪了娘娘还好说,若是叫陛下不痛快才真是不要命了!”
“奴才……奴才哪里晓得?陛下一直惦记着,如今得宠了怎么还……”
“莫要猜测主子们的事,宜充媛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咱们做奴才的,只管顺着陛下的心思就成。”说着李尚便走了,留着许公公出神了好久。
转头明瑟殿往紫宸殿送羹汤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旁人也就罢了,竹沥倒真是恨毒了她,进殿就把旁人差出去了,薛溯鸢见她这样怒火中烧就叫乳母把泡泡抱下去了:“你这是怎么了?”
“奴婢就说刘氏是个矫情的,她不看看她那副倒霉样子,也敢学着娘娘往圣上跟前凑?什么玩意!”
薛溯鸢叹了口气:“随她去吧。”她有些看不明白了,这些消息为何会传得满宫都是。
“娘娘,陛下都好几天没有咱们这了,娘娘也不上心。”竹沥倒是真急了,刘织摆明了就是冲着薛溯鸢来的,来者不善,且沉寂数年陡然却得宠了,格外让她警惕。
薛溯鸢点头:“既如此,那咱们也应对着该出个法子。”说着,半真半假地笑道:“那明日就不必再送了,陛下也喝不下这么些汤汤水水。”
竹沥瞪大了眼睛:“都这样了,娘娘若不送岂不是叫她以为咱们怕了她?”
薛溯鸢转移话题:“那你问一问,云才人送了什么?”
这一问把竹沥稳住了,想着便准备即刻去打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向戈这才带着人进来,看着薛溯鸢还未褪下去的笑容挑了挑眉:“竹沥姑娘气恼极了,娘娘还乐?”
薛溯鸢眨眨眼,声音平稳:“她既来了,那便走着瞧罢。”说着,嗤笑一声:“只是不晓得……陛下想不想操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