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两日陛下不是在紫宸殿批折子便是去瞧宜充媛再不然便是去流华宫,这宜充媛和嘉婕妤也就罢了,如今赵宝林都眼见着得宠了,嫔妾实在心慌。”乔姣连着几日都跑来椒房殿陪着皇后,便是指着能由皇后出马先收拾了赵如意。
“你从前也算是圣宠优渥的,更是唯一一个能连晋两级的嫔妃,本宫从前指着你能与宜充媛一争高下,你争不过也就罢了,她肚子那块肉比你金贵。一个赵宝林你都争不过,就是你无能……无能之人,本宫留你在跟前已是勉强,你该有自知之明才是。”孙芸搂着王毓,笑容满面,温柔的很,对乔姣的回复相当冷漠。
“皇后娘娘恕罪,嫔妾无能。”乔姣跪下请罪:“娘娘,娘娘,赵如意从前哪里是嫔妾的对手,可是她如今处处有宜充媛帮衬着,连带着皇上都偏帮着她给宜充媛撑腰,嫔妾也只能求娘娘赐教啊!皇后娘娘……”
“你好容易练了一手好琵琶,可是陛下听着也是会厌的。”说着看向乔姣:“宜充媛多聪颖,她说再不弹琵琶旁人就再不能和她一较高下,在皇上心中,她的琵琶就永远是最动听的。她给陛下绣一件巧夺天工的衣裳,陛下只要穿着那件衣裳一天,便要惦记着她一天。她日日往紫宸殿送点心,陛下便日日惦记着她是不是累着了,有没有饿着了,你有什么能叫陛下惦记着的?你的曲子一日日听着,也是无趣的,连赵如意都会唱曲了,你也该上点心了。”孙芸说完便轻轻哼着童谣在殿内踱步,一边拍着王毓的襁褓,哄着皇子睡觉,乔姣自然也不敢再开口便无声无息地行礼退下了。
出了椒房殿,乔姣来来回回的想着孙芸的话,思量着孙芸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她本就是苦练琵琶才得以在王定跟前露脸获宠,孙芸是叫她换个新鲜玩意?
“主子,不若咱们和莫御女商量商量?”墨云提议:“到底莫御女是因着主子才蒙幸的,想来不敢不帮主子。”
“莫筎管什么用?你瞧瞧她那个样子,木讷呆板,一句话说不出三个字。况且如今新入宫的光是御女便也有四人,比她那个劳什子御女有前途多了!”乔姣当时有意提拔莫筎是想效仿薛溯鸢,有个人帮衬着自然好些,可这个莫筎半点用处也没有,不得宠就算了,胆小怕事,不拖后腿便是好的了。
“那主子预备如何?”
“在我之前不是还有一位许宝林,从前也是为皇后娘娘效命的,如今更是对薛氏恨之入骨。”
“可……主子,这位许宝林可是开罪了宜充媛被陛下撤了牌子禁足曼音阁,至今还没出过曼音阁的大门。皇后娘娘尚且不打算帮她,咱们就算真能想法子帮她出来,可有宜充媛在,她岂能在陛下跟前讨着好?”
“宜充媛?。”乔姣思量着开口:“宜充媛现在想着的也是腹中的龙嗣,再不然便是苏氏姐妹,还轮不到我们。更逞论倘若许岚真能出来也是皇后娘娘的麾下的人,她薛溯鸢犯不着咬着不放。”
薛溯鸢正坐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第一件肚兜,她从前觉得这个孩子是生不下来的,如今眼见着孩子快五月大了,王定时常要来听胎动的,太医日日来竹蕴阁请脉,便也晓得无论是何目的,王定想要这个孩子。她便也准备着迎接这个孩子来世上了,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薛溯鸢有些出神。
“怎么了,这样出神?”王定调笑的声音近在耳边,说着拿过了薛溯鸢手上的红肚兜:“这个虎头真是憨态可掬,朕还是头一回见。”
薛溯鸢绣的是个类似于卡通的大头虎,咧着嘴巴可爱的很,并不是传统的大花老虎:“随便绣的,臣妾这两日精神好多了,便寻思着给孩子做好衣裳,陛下瞧着可还合适?”
“这合不合适可不是朕说了算。”王定和她坐到一块,摸着她的肚子:“待这个捣蛋鬼出来了,你亲自问问看。”
“可不是调皮的很,这两日才消停了些,否则臣妾哪有精神做这些?”薛溯鸢微微转了身体,快速避开了王定放在腹部的手,笑着给王定递上茶:“眼见着开春了,估摸着孩子出生时也该是夏天了,也好照料。”
“正好,待孩子出世了,朕带着你们一同去狩猎,你也可以出去散散心。”王定面上露出了笑容,恰在这时候,薛溯鸢的肚子一下子动了,王定惊喜不已:“看看,他说喜欢呢!”
“皇上就瞎猜吧。”薛溯鸢笑着抱怨,重新捻起针忙活起来,手上的功夫却慢了下来。单看这样子倒好似真是慈父,只可惜,他要的仅仅是一枚棋子,而自己也只是一枚死活不论的棋子。
王定笑着在一旁摸着薛溯鸢的肚子看起书来,打算歇在竹蕴阁。这几月下来他倒觉得薛溯鸢这是难得的清静地,看着薛溯鸢红润有些肉的脸颊,摸着时不时动上一下的软肚皮,颇有点坐享齐人之福的意思。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是自薛溯鸢生辰那日起,王定下了早朝后当真坐在竹蕴阁陪着薛溯鸢待上了一整日,二人一起好似寻常夫妻一般,生辰之后,王定便升了薛溯鸢父亲的官位。左右她也是中用的,这些年来也没有行差踏错,多宠上一二也无妨。
“说起狩猎,臣妾还从未去过呢,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去。”薛溯鸢嘟喃着,手上的功夫不停,并不看王定:“从前都是皇后娘娘和陛下一同去的,此番陛下怎么想起来带臣妾一同去?”
“皇后今年是去不了了,她惦记着毓儿,要留在宫里照顾。朕想着带你去,好好散散心。”说着冲着薛溯鸢的肚子:“你可要争气些,莫要在母妃肚子里贪玩。”
“陛下是金口玉言,只是……不晓得这个淘气包听不听了。”薛溯鸢的笑含了几分真心:“陛下,此番陛下打算带哪几位去呢?新人入宫也有两月了,想来此次围猎只怕热闹的很。”
“你呀……朕还是惦记着你,此番才人以上的都带上,朕特意捎上了赵氏,让她去陪你说说话,如何?”王定拍着薛溯鸢的肩膀,她身边便也只有一个赵如意能用了。
薛溯鸢扬起脖子在王定下巴上吧唧一口:“陛下最好了。”抿嘴笑着,适当的失状能让王定更相信他的心意。
用过早膳后薛溯鸢早早前往凤仪宫请安,坐在席上,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许岚,一袭青花蓝衫,淡妆素面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滋味。赵如意和许岚坐在一块,面色不太好,看向薛溯鸢,薛溯鸢微微一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孙芸到场时,看着薛溯鸢和许岚,笑着开口:“宜充媛的肚子已有五个月了,许宝林从前冒犯了充媛,禁足了大半年了,到底许宝林知错能改,日日在曼音阁抄录佛经为宜充媛和龙嗣祈福,本宫想着这春天都到了,冰雪都已经消融了,想来也该让许宝林当面向宜充媛请罪,你们二人也好冰释前嫌。”
说着许岚起身恭敬地跪在薛溯鸢跟前:“嫔妾曼音阁许岚以下犯上,冒犯宜充媛娘娘,特此向充媛娘娘请罪。”说着一丝不苟地俯身叩头。
赵如意几番想开口,但念着薛溯鸢叫她莫要插手最终还是乖乖坐着,脸色并不好看。薛溯鸢面上丝毫不改,笑容依旧:“从前许宝林说本宫的福气尽了,恰逢本宫身子不适,这才叫陛下以为许宝林心存恶意,不过如今本宫毫发无损且有了孩子,可见许宝林从前不过一句笑言。”薛溯鸢说着,身子却动也不动,任由许岚匍匐在她脚边:“许宝林为本宫和孩子祈福,本宫岂能不为之动容。皇后娘娘说的是,冰雪都已消融了,咱们也该冰释前嫌了。本宫还想向许宝林讨来那些佛经送到大雄宝殿供着呢,想来许宝林心诚,抄录的佛经也该由佛祖过目。”薛溯鸢几句不落皇后,既是给皇后面子,也是告诉旁人,这是顾忌着皇后,杀一杀许岚的风头。
许岚压根没有抄录什么佛经,只是此时此刻,由不得她不答应,只能拖延道:“这是嫔妾的福气,容嫔妾整理成册亲自送由充媛娘娘过目。”
薛溯鸢自然答应,她就是要让这个许岚狠狠抄上几天佛经吃点苦头,这才起身扶起许岚,微不可闻在许岚耳边道:“许宝林可要好好抄,本宫可是要交由皇上过目这百遍佛经,以表宝林心诚的。”
扶起许岚,笑得温柔:“宝林快起,瞧着宝林清瘦了许多,也该仔细身子。”
许岚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多谢充媛娘娘,娘娘仁慈。”
皇后这才开口:“这便好了,你们同为宫中姐妹,能和好如初最好不过了。待你养好了身子,再去面见圣上,当面请罪。”
许岚乖乖应下,规矩的不得了。
赵如意和薛溯鸢一同出了凤仪宫,赵如意见着乔姣和许岚一同离去,面上一沉:“一时不查,这两人倒是走到一块了。”
薛溯鸢由向戈搀扶着走在石子路上,看着赵如意阴沉的脸色,笑了:“你何必计较这些,你该上心着什么时候能在宫中坐着步撵,舒舒服服的才是正经事。”到了才人位才可乘坐轿撵,这是提醒赵如意上心着点自己的位份尊荣。
“姐姐知道的,嫔妾无功无德,比不得姐姐,要晋才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赵如意甩了甩帕子,本来在宫中嫔妃中宝林已经是不错的了,只是现如今这么一批新人入宫,又寻着侍寝晋封的惯例,一下子上头便有了两个才人,一个美人,更别提同处宝林的光是新人便有四个,老的也就是乔姣、刘织和许岚,她一个宝林确实有些不够看。
“你到底有资历在,才人自然是当得的,便是晋封也该想着你,只看陛下的意思。”薛溯鸢看着她:“你自己该上点心。”
“嫔妾晓得了,多谢姐姐惦记妹妹。”说着,犹豫着低声道:“姐姐,陛下虽到了嫔妾宫里几次,却并不曾提起此番围猎,嫔妾也不敢提这茬,不晓得陛下可跟姐姐说过?”
“陛下的意思,是想带本宫一道去,才人及以上都在列,陛下特意指了你和本宫一道。”薛溯鸢点了点头,这事与她不过去凑个热闹,只是于赵如意却是难得的可以与家人说上两句话的好机会。
“多谢姐姐。”赵如意一下子高兴起来了:“父亲遭了这么大的罪,虽然有惊无险,但能见上一面最好不过了,还是姐姐的面子大。”
“你既然想去,这两月你要格外上心。围猎的时间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可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难以预料的,谁知道能不能赶上趟?此番机会难得,你贴心些,陛下自然不舍得叫你失望。”薛溯鸢想借着这次围猎替赵如意谋一个才人位,眼见着她们与苏岱貌合神离,苏芷蠢蠢欲动,自然要给赵如意身上加码。
赵如意点头,看着薛溯鸢的侧脸,心下稍定,听闻薛平已经被提到了从六品,这也是看在薛溯鸢的面子上赏的。赵如意调笑着道:“姐姐可知道,此番姐姐的庶妹也是在殿选之列的。”说起来满宫里都把这事当笑话,只是没人敢在薛溯鸢跟前提起罢了,一个地方官员能有一个女儿入宫承宠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他竟然还想着再送进来一个庶女,且薛溯鸢有孕不说且正得圣宠,这不是送一个来搅局吗?
“哦?”薛溯鸢怎会不知道这事,殿选之日过后消息便传到后宫来了,竹沥还在自己跟前狠狠骂了一通,只是没想到这事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本宫竟不晓得。”说着还笑着看了一眼竹沥,竹沥和向戈连忙像模像样地告罪:“奴婢该死,实在是娘娘有孕已是辛苦,左右都是不起眼的角色,便自作主张瞒了娘娘,不叫娘娘生气伤了身子。”
薛溯鸢并不理会,只对着赵如意:“她们不说,是为着本宫,可叹本宫的父亲,不晓得是什么心思,竟瞒的一丝不漏,是本宫哪位庶妹?”
“是啊,薛大人是什么个意思,怎么不和姐姐通个气?”说着赵如意笑道:“听闻是姐姐的庶三妹薛溯蕙,年纪不过十五。姐姐可知陛下晓得薛溯蕙是姐姐的庶出妹妹说了什么?”
薛溯鸢摇头。
赵如意嗤笑一声:“陛下说呀……不及嫡姐万一!说着便撂了牌子。”赵如意掩着嘴笑道:“姐姐最得圣心,岂是她能比的,一个庶女真是贻笑大方。”
薛溯鸢是不记得这么多,只记得竹沥倒是说过这个薛溯蕙是四姨娘所出,倒是很得薛平的心,从前在府中也很风光。想着便叫竹沥和向戈起来,笑吟吟地:“罢了,左右是小事。”
回了竹蕴阁,薛溯鸢没得不安起来了,说到底她倒是可能摊上了个极品亲戚,有这样的母家,不说帮衬,不拖累了自己和腹中孩子都是好的了:“母亲和三姨娘也算亲厚,三姨娘的儿子如今也有双十年华了,可娶妻了?”
“三姨娘从前在府中也算有几分分量,后来因生产亏了身子,容色也不如从前身子又不好。从前对娘娘和夫人也是多有帮衬的,可惜,大少爷虽是长子,自幼喜欢舞刀弄棍,不被老爷喜欢,说没有文人风度,又被疑心八字不好克了生母。府中之事现在恐怕是四姨娘做主,四姨娘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少爷如何能讨着好呢?至今婚事还没有着落。”说着安慰薛溯鸢道:“娘娘如今正得圣宠,夫人虽不能掌府中大权,她们也不敢对夫人不敬的!”
薛溯鸢想着这个二弟薛洄葛倒是与薛家格格不入,薛平也是附庸风雅,女儿从溯,是去的意思,儿子从洄字,看来是给予厚望的。只是这个葛字,指的是葛藤,一种普通的草本植物,用在长子身上未免轻率了,可见这个二弟的确不被看重。
“二弟武功如何?可勤勉?”薛溯鸢是不喜欢这个所谓的父亲这幅样子,没什么才干不说,行事还这样不知分寸。
“大少爷从前便是喜欢摔摔打打的,自然每日勤勉练习,只可惜老爷是文人出身,看不惯大少爷这莽夫做派,至今都只许府中少爷念书考功名,不许参合武试的,也是可惜。”竹沥叹气道:“奴婢可听闻二小姐殿选那日衣装打扮可是贵重的很,老爷向来寒酸得很,只怕小姐给的银子赏赐都进了府中的私账,可不就入了四姨娘的口袋,实在可耻!”
这一说,薛溯鸢冷了脸:“你去传本宫的意思给父亲,本宫有意叫二弟入武行,今年秋天的武举叫二弟准备着。”说着冷冰冰地开口。
竹沥也正色应下,有几分忧色:“只是,这军吏两部由苏家把持,这武举,大少爷……能出头吗?”
“苏家是世家,连带着将领也是将门世家出身,再不济也是在军中提拔的,以军功论身份,他们一党最看不起科考,这倒不必担心。”说着嗤笑一声:“他有没有出路,看的是自己的本事,本宫不必操这个心。”
薛溯鸢想完这些便疲倦的睡下了,临近生产,她的心更浮躁了,不晓得要怎么走下去,在这里生活的越久她就不得不被逼着考虑母族荣耀,考虑孩子的后路,考虑宫中形势,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无计可施却又对这样的处境及其厌烦,有时恨不得腹中的孩子能有个闪失,叫她没了牵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