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31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19-07-30 09:28      字数:4847

苏芷和苏岱正用着午膳,绿云上前说了薛溯鸢的动向,告知紫宸殿又送了厨子和奴才过去,苏岱皱起了眉头:“她那个小小的竹蕴阁现下厨子便有七个,如今又添了两个宫女,这也太胡闹了。”

“大表姐宫中的厨子有几位呢?”苏芷问道。

“我住的是宫,她的竹蕴阁只是个阁,本就不大。况且我的小厨房也只有四位厨子,伺候的自然是内宫局调来的奴才,哪有专门批人的道理?”苏岱想着自己有孕时也不见有这样的待遇,当下有些食不下咽。

“大表姐,此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这宫里头哪有皇后娘娘不知道的事,她乐的装贤良罢了。”苏岱随口道。

苏芷知道苏岱不想多说,便也不提了,她心里记挂着的是夜里的事,不知圣上第一个要召幸的是哪位,按着惯例,该是她这个排的上号的才人。她不知道表姐和宜婕妤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个宜婕妤实在令人忌惮,表姐此行为不异于养虎为患。

王定来竹蕴阁的时候,薛溯鸢正由竹沥扶着绕着竹蕴阁的前院慢慢走着,她今日睡了好长时间,也该活动活动。王定挥退了竹沥,亲自上前拉着薛溯鸢的手,陪着她走了两圈,这才回宫歇着。

到了夜里,薛溯鸢是疼醒的,小腿还抽痛着,她打算轻手轻脚下去让竹沥给她捏捏。却不想才坐起来王定便醒了,掀开帐子便使唤着两个推拿的宫女上前来服侍,薛溯鸢叫竹沥扶自己起来,低眉顺眼:“陛下明日还要早朝,早些歇息吧,臣妾去暖阁。”

王定看着薛溯鸢低垂下来的眉眼,神色莫名,点了头。

薛溯鸢忍着疼由竹沥和勒人一左一右扶着出去了,一到暖阁便脱力坐在靠椅上,冷汗都出了一头了。

向戈上前替她擦了汗,又细心将胡乱披散着的长发挽了起来。竹沥领着勒人去打热水,茁葭和茁蓬二人连忙上前来替她捏腿。许是孕中虚弱,薛溯鸢这两日又疑心重重,实在难受的厉害,心绪不宁极为烦躁。

向戈看着她紧锁的眉头,躬身将微凉的指头按在她额侧,轻轻按捏打着转。

殿中一片寂静,薛溯鸢这才好似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她下意识地避开王定的确是不想有过多接触,她隐约觉着王定和刘织前后反常定有其他图谋。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惶惶然,犹如惊弓之鸟,无论是王定的情绪反常还是他指派到竹蕴阁的宫人都叫她神经紧绷,连吃什么都由旁人干涉,她只觉得自己极不安全,轻易便可为人鱼肉。

好容易松泛了些,她微微靠着椅背,开始梳理这两天的事,刘织一贯不理俗事,却偏偏在凤仪宫露了情绪——说不上怨怼,反而眼神平静,好像就是说上两句。转而王定却与她为难,多有监视。薛溯鸢心里起伏不定,他们不放心她?自己的有意退让露出了声色,他们晓得她察觉了刘织的不同。偏在这时,她有了身孕,这才是真正叫旁人不安的。

刘织什么都不用做,说两句话便可叫王定察出不一般来。一个身怀有孕、隐忍、极为聪慧又别有用心的女人——她如今的形象,极为危险。

“主子,回去休息吧,夜已经很深了。”竹沥低声唤回她游走的思绪。

薛溯鸢点点头,这才疲惫不堪地回床休息,她今天下意识离王定远了些,贴着床沿。感受到王定微微传过来的热量,薛溯鸢微微有些战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对这个能死死压制她的男人有天然的恐惧。

“陛下今日去了何处?”苏芷已经坐了小半宿了,虽直到夜里紫宸殿都没有旨意,但她也不敢疏忽,早早准备着在寝宫里候着,在心里她是期待着的,她嫁了九五之尊,她的尊荣的幸福都系在天子身上,她期待着能够入了圣上的眼。只是看着心腹宫女有些沮丧的面色,便也知道,王定去了旁人宫里。

“回主子,圣驾去了竹蕴阁。”柒安上前来:“主子,奴婢服侍您歇下吧?”

“柒安,你说,陛下喜欢宜婕妤哪一点呢?”苏芷的手指头轻轻点着案几:“宜婕妤有孕不能侍寝,可陛下倒是很喜欢去她那儿,便是有空还有请到紫宸殿一同用膳,这个宜婕妤有什么过人之处。”

柒安替苏芷轻轻捶着腿,拿捏的功夫思索道:“若要说宜婕妤的过人之处,她有孕在身,且在入宫之初便先声夺人。”

苏芷并不接话,柒安便接着道:“听闻宜婕妤当年殿选之时一曲琵琶得陛下夸赞,如今她再不弹琵琶,陛下便宠幸了乔氏,听忘月居的奴才说,乔氏可是弹烂了一双手,才得了陛下青眼,可见陛下是喜欢听琵琶的。”

“陛下自然是喜欢听琵琶的,只是如今乔氏的琵琶弹得再好,在皇上跟前,也是不能与宜婕妤相提并论的。”苏芷笑了:“这……都是表面功夫,当不得真。”

“主子以为……是何缘故?”

“宜婕妤擅女红,强于膳食,又出身不高,十足十的小门小户出身,她的身家性命都系于皇上,你说,她是不是得事事以陛下为先?”

“确实如此。”

“这样温柔小意又体贴入微的女子,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喜欢?”苏芷的语气里满是嘲弄:“只是这样的女子,隆宠再盛也是镜花水月,但凡行差踏错,陛下却也不会保她。”

“主子,这……宜婕妤如今身怀龙嗣,陛下怎么会不看重她呢?况且,主子,嘉婕妤那边不是要拉拢宜婕妤吗?”柒安知道主子想除去宜婕妤,只是主子才刚刚进宫,根基尚未稳固,便急着行事,颇有几分踌躇。

“就因为我根基未稳,只能倚仗着大表姐。如今她就与大表姐平起平坐了,若当真一举得男,恐怕要生变!倒不如,先把她压下去,也好拿捏。”苏芷勾起了嘴角,从前的苏岱处处张扬,从不落于人后,但是今天见到了这个嘉婕妤,却收敛了锋芒,谈起了权衡规避,看来三年宫廷生活和失子之痛已然改变了她。

“此事事关重大,主子可要与老爷通个气儿?”

“就因为兹事体大,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谁都不要说,我明日去拜访这位宜婕妤,瞧瞧有什么过人之处。”

“是,主子。”

“主子,惜云殿苏才人来了,主子可要见?”向戈进来时,薛溯鸢正在用玫瑰汁液润手,两个推拿丫头在为薛溯鸢按摩手指,孕后月份大了会四肢浮肿。

王定那日带来的两个推拿丫头是一对姐妹,长的有几分相似,姐姐唤茁葭,妹妹唤做茁蓬,二人年岁相差不过两岁,却是同日入宫,这个名字是王定赐的。由来是诗经的《驺虞》中的“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是一首赞美猎人的诗歌。

薛溯鸢知道她是来试探地,又是苏岱的表亲自然要见,便点点头:“请进来吧。”叫人把用过的玫瑰汁带下去。

苏芷进来时看见薛溯鸢端坐着由着两个丫头在推拿,只一眼便明白这是圣上调来的,现在宫中尚且没有九嫔之列,宫里除了皇后和圣上便没有谁手底下能有这样的人伺候着,只有普通的小宫女替主子捶捶腿,露出笑容,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嫔妾惜云殿才人苏芷拜见宜婕妤,婕妤金安。”

“苏才人快坐吧。”薛溯鸢转而看着勒人:“奉茶。”

“嫔妾来的不巧,打扰姐姐清静了。”苏芷笑容满面,看着薛溯鸢的手:“嫔妾早有耳闻姐姐生的一双妙手,无一不通,今日一见,姐姐的手真是宛若玉砌一般,真叫嫔妾这样的粗人自行惭愧了。”

“苏才人也太会说话了,我愧不敢当。苏才人的筝可是满宫里头一个的。”说着看向苏芷:“不如妹妹带一些花汁做成的润肤膏去试试,若是喜欢,便叫内宫局送去便是,也省的苏才人这样取笑我,倒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那嫔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姐姐。”说着起身,躬身行礼:“姐姐这儿的东西定然是好东西。”

二人闲聊了一会子,茁葭茁蓬便规矩告退了下去,向戈端着安胎药进来:“主子,到了用药的时辰了,已经晾到八分了。”

薛溯鸢一口饮尽了药,向戈连忙递上浆果,薛溯鸢含在嘴里才开口:“今日的药怎么格外苦些?”

“回主子,这是昨日周太医新开的方子,按周太医的意思,自今日起,咱们小厨房的一应饮食皆要添上几道药膳了。”向戈递上方巾给薛溯鸢擦嘴,把手中的药碗递给勒人。

薛溯鸢点点头,这才点头看向苏芷:“苏才人,本该是要留你一同用午膳的,只是因着我身子不好,我宫里的膳食只怕你吃不惯,就不留才人了。”

“姐姐体贴嫔妾,嫔妾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起身行礼:“嫔妾就不叨扰姐姐了,嫔妾告退。”

勒人送苏芷到了宫门口,才将手中的瓶瓶罐罐递给柒安:“奴婢恭送苏才人。”

“你可看到了,一个婕妤,当真是气派。”苏芷走在道上,叹了口气,有些棘手。

“主子,宜婕妤身边多是圣上的人,听向公公的话里,膳食都是由紫宸殿的奴才看着的,恐怕……”柒安的手都有些发抖,她们才刚刚入宫连宫中的道都不曾认全,便要将手伸到宠妃的宫里,她心中的担忧更甚。

“那便看看宜婕妤赏赐的润肤膏如何了。”苏芷轻笑出声。

竹沥看着离开的苏芷,皱起了眉头:“这个苏才人是什么意思,为何有意向主子讨要润肤膏呢?”向戈把旁人都支了出去。

薛溯鸢似笑非笑:“这润肤膏可不是她讨的,是我赏赐的。”

“若非她有意提起,主子怎么会主动送呢?她分明有意为之。”竹沥看着薛溯鸢的手,细细想着苏芷进来后的一举一动:“况且,主子和她素昧平生的,她即便来,也不该恰恰挑着午膳的功夫来,奴婢看,她另有图谋。”

“图谋自然是有的,她看不起我,若非有所图谋怎么会说得出这样的好话。”薛溯鸢点点头,低头喝茶。

向戈露出了笑容:“苏才人有意打听主子的饮食日用,看来,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竹沥狠狠呸了一声:“她才入宫几天,若不是她是嘉婕妤的表妹,圣上未必会多看她一眼,她竟敢把主意打到竹蕴阁来了,当真以为自己是个角色?”

“她怎么想都是她的事,反正,润肤膏我自打有孕以来便再没用过了,放着也可惜,我今日也提醒过她我竹蕴阁可不好下手,随她怎么折腾吧。”说着,看向竹沥:“你和向戈多费心,若见着不寻常的地方,便告诉我,也不必拦着她,她既然要和我作对,我也容不得她。”薛溯鸢勾起了嘴角,仔细看着自己纤细红润的手指,茁葭茁蓬到底是紫宸殿出来的人,手艺真是不错。

说起自己的手艺,她自上回便停了送去紫宸殿的膳食,就王定的表现,哪里稀罕她的东西,只怕真是碍了他的眼才是。她如今的情况的确难以预料,她要好好想想是否有必要在王定跟前这样极力表露“真情”。

“皇后娘娘。”鞠娥进殿给正在哄王毓的皇后回禀:“圣驾去了惜云殿苏才人处。”

“这才是情理之中的。”孙芸把王毓递给奶娘:“你们先下去吧,哄毓儿睡下吧,本宫一会儿过去看看。”说着奶娘便抱着孩子退下了,孙芸这才坐下看向鞠娥:“怎么说?”

“回禀娘娘,今儿午膳时,苏才人去拜访了宜婕妤,说了一会子话,宜婕妤赏赐了好些润肤膏,是宜婕妤平日里爱用的,内宫局常送。”鞠娥抬眼看向孙芸。

孙芸笑了:“按着薛氏的性子,她惯会装好人的,怎么会摆架子主动给苏才人赏赐,想必是苏芷打着主意向薛氏讨的。”

“皇后娘娘神机妙算,竹蕴阁的人说,是苏才人好一顿夸赞宜婕妤的手,宜婕妤这才送了好些,这苏才人二话不说就收下了。看她的做派大有留下了用午膳的意思,不过宜婕妤推了,这才走。”鞠娥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苏才人明里暗里想接触宜婕妤的饮食日用,这些东西都是旁人避不急的是非之事,如此居心,可以想见。”

孙芸把玩着手中的琉璃花杯,正红的丹寇指甲光泽鲜亮,她尚且不过二十有四,并非年老朱黄,她不会任由这些下贱的妾夺走夫君的宠爱和皇后的尊荣权贵:“这些年下来,难得来了个中用的,本宫便帮她一把,是死是活,看她自己。”

“奴婢去内宫局递个话,给苏才人,行个方便。”鞠娥询问。

“毋需如此,通个气,留个证据便可。”孙芸闻着茶香:“以她苏家的能力和财富,虽然要费些周折,却并不是办不成的。重要的是,她成事之后,本宫要用她来收拾苏岱。”

“娘娘的意思是此事有嘉婕妤的授意?”

“嘉婕妤也算经过风浪的,况且她已经和薛氏有所勾结,她还没有蠢笨至此,不过是这个小才人不安分罢了。”孙芸搁下茶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本宫可不管她是否由苏岱授意,残害皇嗣的罪名,可没那么好翻过去。苏芷自然难逃罪责,至于苏岱……纵使不能扳倒她,本宫也要她脱层皮。”

“奴婢明白了。”

“本宫去看看毓儿,你下去吧。”

“是。”

鞠娥看着孙芸的背影,叹了口气,如今孙芸对这个孩子真是尽心尽力,只是这个孩子牵扯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