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的世界,奇奇怪怪的事情有很多。
谁都不清楚在下一个街头的拐角处,会遇到什么样荒唐事。
就像生命里的突兀。
像八岁那年的冬天。
有一天,父亲一瘸一拐的推开了墙门,走了进来。
整个右手上的淤青,臃肿的像一颗撑涨起来的圆球一样可怕,被一家人围在团桌的中间。
父亲的神色异常落寞,一脸哀愁的告诉我妈,我奶奶和我爷爷,今天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说,吃完饭去水龙头刷饭缸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冰上了,一下子滑进了旁边五六米深的井底。
井里没有水,干楞楞的岩灰地,底下都是凸起来的一根根钢筋。
死神和他擦肩而过。
他落下去的位置凑巧的在每根钢筋的中间,脑袋也正好没有碰到楞上。
摔到地上后,他好一会儿都动不了。
又缓了半刻钟的时间,才被井口边凑过来的人群救了上去。
家里当时正好还有几个别的邻舍,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令人后怕的事。
都说,但凡运气不好点的,当场就被钢筋穿死了。
我爷爷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一直带着一股悲伤,看向我爸的眼中,神色很复杂。
我奶奶和我妈眼圈也一个个都红彤彤的,哭劝着说是让我爸以后小心点,不行就别干了。
但是,男人成年之后所要面对的生活压力,像一柄抵在身前的刀刃,牵系着身后的一家老小。
又像是古代开通运河时候,两岸边上搭着绳索,吃力拉船的纤夫,稍微偷懒,便迎来皮开肉绽。
生计逼着,不干不行。
家里又老的老,小的小。
一家七张嘴都等着吃饭,都要靠父亲一个人养,而我们三个又都是年少读书的年纪。
虽然也帮衬着干家里的活儿,但赚钱的活儿,干不了,也没人要。
现在在回想起这件事,心头难受的乱作一团。
因为自始至终,我从没有听父亲说过一句累的话。
在以前,优秀的品格,总是让人备受青睐。
而现在,清高的品格,只会让人备受排挤。
一切都不比从前了,人心比不上,品质比不上,智慧,也比不上。
遥远的记忆深处,总是携卷着令人叹息的悲伤,像是海水倒灌时一发不可收拾的汹涌澎湃。
偶尔就会冲得决了口,压断那层高高的防护危台。
这是我在市区待着的第十五天。
我用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个曾经年少时的地方,漫无目的的游走。
只是为了想多看几眼这养育过我的土地,也只是想多呼吸几口这里的清新空气。
也或许无聊的想着,这里曾经有过我亲人的身影。
他们也曾在不同的时空下,和我站在同一个地方仰望过同一片星空。
这个城市本就不大,半个月的时间,有些地方已经反反复复走了很多遍。
人潮拥挤的街头,荒无人烟的郊外,琳琅满目的商店,鳞次栉比的楼房。
时间像本书,一天天在被翻过去。
而映入眼底的是百态人生,身旁翻转卷动的则是滚滚红尘。
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也将在今天结束。
陷入繁琐事物的人,总在内心追求平静和安宁,像是面色发苦,但仍奋斗不止的中青年人。
长时间处于寂寞孤独的人,总是希望有些事情做,不要让闲下的心被孤寂充斥,像极了家庭主妇和迟暮老人。
人的内心世界就是这样,永远活在矛盾之中。
半个月前,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了老头子发来的信息。
他的伤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了。
至于是怎么受的伤,他却从没有跟我提及过一个字。
这种情况很少见。
因为要是平常,景天承绝对早就已经大大咧咧,吵嚷着叫上我帮他报仇。
这次他却哑火了。
他好歹也是个内网上的地榜前列杀手,放在别的杀手组织,绝对也担任得了最顶尖的那一批。
一年半的时间,他只跟我说了句,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好没好,重不重,我都完全不了解。
虽然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既然他不想让我插手这件事,我也不会去自作多情。
除此之外,他还给我发了别的三条重要信息。
第一个让人很无语。
南飞燕顾宇死后,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内网第一高手。
虽然目前还有很多人不清楚,代号北归鸿的杀手是就是我,但内网天榜第五十名代号“夜华”的杀手,在组织内却是人尽皆知的。
也就是说,以后再有任务要执行的时候,北归鸿这个代号,最好别再轻易动用。
这三个字,在内网也是一种神秘的象征。
就连内网背后的好几股势力,也在私自调查北归鸿的注册ip,执行任务资料等。
因为这些高层中,有人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北归鸿的右臂是智能材料合成的机械臂,出手也很诡异,历史上一共接手了两单任务。
只不过,这两次的任务都和以往的几件大事有牵扯,让他们想要继续深查的时候,根本无从下手。
这件事,我一直都心里有数,所以景天承这老家伙担心的太多余了。
第二件事,就是我可能会在最近有很多麻烦事。
最近至少有三个不值一提的华夏小型杀手组织,在针对我策划一些小动作。
虽然毫无意义,但景天承怀疑事情有鬼。
他还问我最近在华夏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
这事如果是真的,那就确实有些怪异。
不止我要反思我的一路行动,还要去调查更多事。
第三件事,九月已经来到华夏,让我提防着她一些。
当时看到第三件事的时候,我不自觉的笑了。
因为九月给我发来的信息中,让我提防着景天承,说他毕竟中间几年都行踪诡秘,不要轻信。
这两人都算是我最不愿意防备的人,现在各自对我说出这种互相猜忌的话,着实有些可笑。
潜意识里,总是习惯性的朝着偏于安静的地方走。
刚转过一个路口,走了一百多米,旁边一道爽朗笑声像是有预谋般的想起。
“你是我今天的最后一卦,也是我今生的最后一卦。”
“奇怪的地方,有趣的人。”
这个人,我在路过的时候,也有留意,不过并没有细看。
如今突然出声拦我,看起来是有意为之,倒是勾起了我的几分兴趣。
“嘿嘿,此卦之后,我将再无准卦,所以不会再帮人算卦。”
一个仙风道骨,身穿道袍的道士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我,像是看一个猎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