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弟,你说我委不委屈?”
三麻子被黄文忠删了一个大嘴巴,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看隔壁的小六子,他哥哥不过是县衙里面的一个捕快,那小子一张口就是七百两,现在又是买田又是买地,也没见他出什么事!你再看咱们,姐夫可是县丞,可我一点光都没沾,还得在这养猪,真是货比货要丢,人比人得死啊!”
黄文忠听了这话,被气了个半死。这些事情都属于衙门里面的潜规则,大家心知肚明,现在这个三麻子乱嚼舌根说出来,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胡莱听了这话却是苦笑连连,他想起了看过的一个典故,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惩治腐败的力度是最狠的,不仅力度大,而且范围广,做官那是一个高危职业,可即便这样,腐败并没有被完全杜绝。至少在朱元璋看来,显然没有达到他希望的效果。贪官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生一茬。朱元璋甚至苦恼不已地质问:“奈何朝杀而暮犯?“到最后,贪污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朱元璋身疲力尽,下旨凡是贪污的官吏一律砍头,即便这样,朱元璋从其登基到驾崩,贪腐现象始终未绝。
胡莱心里清楚贪官朝杀而暮犯,这种事即便是在监督健全的现代社会都无法避免,更别说古代封建社会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权力对所有人都具有强烈的腐蚀作用。特别是在高度集中的皇权专制下,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员的人身依附是不可能避免的。而在人身依附下,又是很难建立起完备有效的权力监督和制约机制的。
“放肆,这位是县令胡大人,还不赶快闭上你的臭嘴?”
“啊,姐夫?这位是……胡大人?”
“不错,本官就是县令胡莱,三麻子,你刚才说隔壁的小六子拿了七百两银子的补偿,可有此事啊?”
三麻子浑身一个惊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道:“草民王三罪该万死……”
“哎,万死不至于,三麻子,本官可是要好好的感谢你啊,要不是你今天说的这番话,本官可还是被人蒙在鼓里啊!”
“大人!小人得了失心疯,被猪油蒙了心,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听别人说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三麻子可是个聪明人,一听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就是本县的县太爷,顿时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自己这一帮人在下面如何争斗,如何捞钱是一回事,可是如果这些事情被县太爷知道了,那自己这些人捞不到钱不说,弄不好还要屁股挨板子,蹲大牢呢。
胡莱一步不让,逼问道:“听别人说的?好,你听谁说的?”
“听……听……”三麻子直盯盯看着胡莱,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对答。“小人想不起来了!”
“好,想不起来了,那本官帮你想一想,王大山!”
“卑职在!”
“把他关到县衙大牢里面,帮他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过来告诉我!”
“是!”王大山上前一步,一巴掌按在三麻子的肩膀上。三麻子一边挣扎,一边高叫道:“姐夫,姐夫救命啊!”
“闭嘴!”王大山左右开弓,连扇了那三麻子两个大耳光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黄大人,本官这么做,你没有意见吧?”胡莱在一旁问道。
“不敢,不敢!”黄文忠连连摆手。“此人虽然是下官的小舅子,但是却久不往来,关系疏远的很,平日里多次打着下官的名号办事,下官早就想要收拾他们了。今天被大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下官感激还来不急,又怎么会有意见呢?”
“黄大人有心了!”听了黄文忠这句话,胡莱的目光一下子明亮起来。他不是一个糊涂人,当了这几个月的县令,已看出这昌江县的许多地方都是疾病难改,但是一切弊病中的最大弊病,就出在这个财政混乱上。之前几任县令把赋税都收到了十年之后!胡莱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县衙账目一塌糊涂,岂不是给了下面办事的官吏贪污挪用的机会?不久之前赶走了武三,确定了自己的地位,胡莱也曾动过清理账目的念头。但此念一出,便招致不少人的劝阻,第一个出来劝阻的人便是这县丞黄文忠。胡莱心里明白,这黄文忠做了多年县丞,账目自然在他的管辖之下。一旦清理起来,第一个便要碰着他,也会牵连到许多人,到时候怕是整个衙门,谁都逃不了干系,那个时候,胡莱的力量还不够强,手上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用,自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明白一个道理,面对一件大事,在动手做之前,先要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到。能做的话,则一做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能做的话,则干脆不做。半途而废,比起不做来,后果要更严重得多!
而现在胡莱所处的环境要比之前好上了太多,击退了海盗,又扩充了家丁,前段时间又出手教训了那些大商人,稳定了城内的物价,可以说胡莱的个人威望在百姓中获得了极大的提升,这个时候选择动手处理,显然时机是极好的。
胡莱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更何况查账这件事情他早就策划多时了,早已有了计划,实行起来,自然是顺畅无比。一回到衙门,就招来了许高瞻,让他出面,借来了十名帐房先生,专门负责核对衙门历年来的所有账目,又找来吴秋冬,让他出面,借来了五名账房先生进行账目的核对和验证,两拨帐房先生完全独立开,胡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胡莱这样做为的就是杜绝这些帐房先生被人买通,然后联起手来欺骗自己。
“大人,那小子全招了!”王大山一脸兴奋的走进书房说道。
“哦,怎么回事?”胡莱对于这个结果可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一个小百姓进了县衙大牢,要是没办法让他开口,那这些狱卒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倒是一旁的黄文忠有些紧张,毕竟那三麻子是他的小舅子,万一说出什么事情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大人,那三麻子在得知隔壁的小六子获得了七百两银子的补偿之后,就动了歪心思,想要借着黄大人的名号,索取一千两银子的赔偿!而那一片区域的负责人西瓜张一直都没有给,所以事情才拖了这么久。”
“哼,这个三麻子实在是太可恶了,真是一等一的刁民,大人一定不能轻饶他!”黄文忠在一旁没等胡莱开口,就连忙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黄大人稍安勿躁,还是先听王大山把话说完!”
“是下官唐突了,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王大山,你接着说,那小六子的事情,是否属实?”
“是!”王大山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按照大人的吩咐,属下没有直接去找那小六子,而是派人将他监督了起来,这里是牙行留存的契约,上面写的很清楚,小六子以每亩三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了二十亩上好的水稻田,剩余的一百两卑职也派人打探清楚了,那小六子买了一处两进两出的小宅子,还取了一个小老婆,日子过得是十分潇洒啊!”
“哼,还真是一夜暴富啊!”胡莱冷哼一声,接过契约,上面写的很清楚立出永卖山土水田,契人王二贵。今因无钱使用,祖产水田二十亩,座落地名大花土,先问亲房等,无人承买,凭中出卖与张小六名下,承主耕食,皆二家面议,定价三十两每亩,亲手领明,并无后欠……恐口无凭,立出永卖山土水田石字纸,付与买主子孙永远存照。”下方还有三方的签名和手印,显得十分的正规。
“大人,那小六子原来不过是一个渔夫,就算从他祖宗辈存钱,也存不到七百两银子,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要不要卑职现在就带人把他给抓回来,只要丢到大牢里面审一审,就知道这笔银子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本官现在已经安排了帐房查账,你现在去抓人,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这群人狗急跳墙可就不好了。你接着派人监视好那群人,要是跑掉了一个人,你就别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