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努力的适应我在王府做驴的生涯的时候,西安城来了个和尚。
这天,人声鼎沸的西安城大差市集市上,一个身穿百家衣,脖挂檀香木佛珠,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和尚立于路旁,他一手拿着铜钵,一手撑着个竹竿,竹竿上挂着张布帘,上书《悬壶济世医众生,分文不取祛病灾》
近看老和尚,头圆似瓜,两只硕大下垂的耳朵挂在瘦削的脸旁,嘴唇干瘪,须眉交白,半闭着那双皱巴巴的三角眼,似睡非睡。
在他的身旁摆着张书案,上铺一张黄布,黄布上依次放着笔,墨,纸,砚和药箱。
这大差市是西安城最繁华的集市,南来北往的商贾都云集于此,无论是苏杭的丝绸还是西域的骏马,亦或是南洋的珠宝,波斯的美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可这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却对这个马路牙子上号称免费治病的大和尚熟视无睹。偶尔有人停下来看一眼,也仅仅只看一眼,便匆匆离去。
“唉,大表哥,对面那老和尚已经在这摆了三天摊了,都还没开张呢!”路边一个卖鸭蛋的瘦小伙对身旁的猪肉佬说道。
大腹便便的猪肉佬抬头看了眼街对面的老和尚,低下头熟练的为客人剃着排骨,说道:“依我看这老和尚就是个骗子,不要钱他吃什么? 你看他那张脸,招风耳,三角眼,尖嘴猴腮,一脸奸相,定是把人骗了去,再想办法套你钱!”
瘦小伙点点头说道:“就是,就是,这就是个局!谁去谁傻!”
正午十分,阳光炽烈,街上的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吃饭去了,猪肉佬忙活了一上午,也累了,趁中午空闲一点去泡杯茶喝。
他拿出脖子上挂的那条油腻的脏毛巾擦擦汗水,抖动着自己肥硕臃肿的肚皮,提起水壶,准备到街西头的胡老三家去打点热水。刚走出肉摊,对面走来个肩扛着大竹筐的汉子,竹筐里装满了煤块,高高堆起挡住了汉子的视线。就在猪肉佬低头挥汗的一刹那,运煤壮汉的竹筐碰到了猪肉佬的脖颈上,一筐的煤块劈头盖脸的砸在猪肉佬的身上。
哐当一声,猪肉佬仰面朝天躺倒在倾泻而下的煤堆里。
噗通,噗通,猪肉佬的肚皮随着心跳一鼓一鼓,他面红耳赤,眼冒金星,感觉似乎有东西卡住自己的脖子,无法呼吸。
集市上的商贩,街坊们赶紧聚拢过来。
“猪肉张晕倒了,快救救他!”
大家围着猪肉佬,有掐人中的,有喷凉水的,有按压胸部的,有啪啪打脸的……但眼看着猪肉佬脸色越发惨白,口吐白沫,四肢发麻,众人们已无计可施。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老和尚拨开众人,走了进来。他一声不吭,编起袖口,将猪肉佬身体摆平,捋顺四肢,解开猪肉佬衣衫。拿出一个竹筒,从竹筒里取出银针,对准猪肉佬脖下的穴位连轧七根银针,并不停的按压他的会阳穴和云门穴。
奇迹出现了,昏死过去的猪肉佬慢慢睁开了眼睛。老和尚急忙让猪肉佬坐起,对着猪肉佬背部猛拍几下。
咳咳咳~ 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混着一个杏核被咳了出来。
周围的街坊们无不拍手称奇,交口称赞。
“哇~ 大师真乃神人也,果然是妙手回春,医术高明啊!”
“是啊,大师有起死回生之能啊!”
“厉害,厉害,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真是菩萨下凡,大善人,大善人啊~”
老和尚拱手回礼:“阿弥陀佛,老衲云游四海,今日踏访贵地,只为治病医人,不求钱财。”
猪肉佬跪地谢恩,大呼:“神僧救我一命,此恩此德我张庆阳没齿难忘啊,请神僧受小人一拜!”
老和尚连忙扶起猪肉佬,说道:“哎~施主行此大礼,老衲怎么承受的起啊,快请起,快请起。”
“请问怎么称呼神僧?”旁边的街坊问道。
老和尚双手合十回答:“老衲常州云智寺大和尚,法号道衍”
众人皆双手合十,齐声敬称:“道衍大师”
至此,道衍大和尚算是在西安城站稳了脚跟,每日找他看病算命的民众络绎不绝。道衍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凡是找他看病的多半不久都会痊愈,无论是伤风感冒还是身染重疾。一来二去,越传越神,大差市来了个神医圣僧的消息就传到秦王的耳朵里去了。
秦王打算召见道衍,想看看这个流传于市井之间的神僧到底什么模样。
秦王派去的小太监没有在集市上找到道衍,听人说一早就出门去了。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等来,只好先回去复命。
回到秦王府的小太监却看到王府门外的台阶下站着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和尚,此人手托铜钵,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小太监觉得甚是奇怪,这老和尚站在王府门口做甚? 已经跨入门槛的小太监又拐回头来,走下台阶问道:“师傅,这是秦王府,你立于此处是为何?”
老和尚睁开眼说道:“阿弥陀佛,老衲道衍大和尚,昨夜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今日王爷必定要召见于我,顾在此等候!”
小太监拍手惊叹:“果然是高僧,真是料事如神啊,咱家受王爷之命正要去找你,神僧请随我来。”
见到王爷之后,小太监也将如何寻得道衍,道衍又是如何算出今日必受王爷召见告知秦王朱樉。
秦王朱樉经小太监添油加醋的一番细说,顿时对道衍也另眼相看,觉得这和尚虽相貌刻薄,但没准还真有神奇之处。
王爷命人为道衍搬来张凳子。说道:“请坐,勘茶!不知上僧在哪所寺庙受戒啊?”
道衍回答:“老衲七岁就在常州云智寺梯度受戒,拜于云智寺前任方丈慧博大师门下,为慧博大师座下大弟子道衍大和尚。”
王爷又问:“哦,关中离常州数千里之遥,那为何又会来我西安府?”
道衍笑着回答:“呵呵呵,老衲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每到一地便为当地百姓义诊,治病救人,医济众生,此次来到秦地……”
道衍喝了口茶,用余光偷偷看了眼王爷,接着说:“此次来秦地,是因为约半年前,老僧路过云台山幸德寺,看到西北方向有红光闪过,又夜观天象,此乃不祥之兆啊!顾而追踪煞星到此!”
他这席话,秦王朱樉将信将疑,也不知此事真假。
道衍继而说:“秦王,绥州是否大旱三年? 去年是否渭水洪流泛滥?”
秦王挠挠头回答:“确实如此,可这些事情是尽人皆知的啊!”
道衍拍着大腿叫到:“此乃灾星降临,不可不防啊!”
身旁的侍从趴在王爷耳边说:“王爷,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朱樉觉得也是。他虽久经沙场,不是很迷信,但遇到这个事情还是多咨询一下大师的意见吧。
秦王喝口茶压压惊,问道:“高僧可有化解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