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能掐会算
“救命啊。救命啊。”跑到东西大街中央，陆绍压着嗓子朝站在对面衙门广场边上的三四个衙役叫喊。
“什么事？”那几个衙役扛着长枪，领头的壮勇还按着腰刀迎上来喝问。
“抢劫！”陆绍装作跑得气喘低声哼了一句。
抢劫可是大案，几个衙役一听精神一振撇下陆绍冲向紧跟角色，全然没考虑抢劫犯哪敢堂而皇之追到府衙广场上来，那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总之，听到在前面奔逃的陆绍喊救命，这先入为主的印象可是留下了，紧跟角色身后的两个壮勇也听到了陆绍的救命声，他俩狐疑地看了看跑在前面的角色，见那角色一声不吭，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帮衙役把紧跟角色团团围住按倒在地，没等把人捆起来，后面又自动送来三个角色，小头目抽出腰刀轮了个刀花吆喝道：“全部蹲下，手抱在头上。”
此刻陆绍在干嘛呢？
陆绍躲到了阴影里正拔脚开溜。
那几个衙役迎上去的时候，陆绍装作害怕的样子侧着身体不时朝后看，只是他的脚步依旧在动，给人一种惊魂未定、似乎要远离追杀者的样子。
胆小鬼不值得关注，捕头和两个帮闲只看了陆绍一眼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北面，等小头目他们按住紧跟角色的时候，捕头几个几乎把陆绍给遗忘了。
等到小头目几个压着混混走过来，两伙人才发觉刚才喊救命的那个家伙竟然躲开了，当时还以为是人家胆小怕事，事后才知道里面水很深。
不见了原告，捕头把紧跟角色押过来，手下的帮闲已经认出那几个角色，都是南大街堂口的混混，捕头这才明白情况不对劲。
堂口里的这些小混混，哪个不知道规矩，今夜竟然敢冲撞府衙，这不反了天了。
捕头抽出腰刀反手用刀背砸在紧跟角色腰眼处，疼得那家伙闷哼一声缩成一团：“嘿嘿嘿。老老实实交代，不然，大爷今天给你松松筋骨。”
紧跟角色一听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老实交代吧，坏了堂口的规矩，回去就是个半死；不交代吧，一会就会被整个半死，下手重的还会落下残疾。
“浦大爷。小的只是个跑腿角色啊。”紧跟角色哭泣着哀求。
“嘿嘿。嘴硬充好汉是吧，带进去。”浦捕头阴恻恻冷笑着突然提高声调吆喝。
“好嘞。”两个帮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紧跟角色朝侧门而去，浦捕头则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他在默默数着数字。
还没走出十步，紧跟角色就开口了。
据他交代，今天傍晚时分堂口突然来了特别任务，去盯梢吴县衙役家眷聚居的那条街，结果堵到了前面逃跑的那个小子。
堂口竟然敢去吴县衙役家眷聚居的差役街盯梢、逮人，这严重触犯潜规则，说不定哪天这些角色敢去府衙衙役们聚居的小街盯梢了。
简直反了天。
“他是谁？”浦捕头厉声喝问。
“浦大爷。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只是…………”紧跟角色舔舔嘴唇迟疑着。
“说！”
“那小子不是咱们街坊，他穿着淡色青衣。”
“啊？”这下轮到浦捕头惊愕了。
堂口不顾触犯潜规则，去吴县衙役街盯梢、直愣愣冲撞府衙广场，竟然只是为了一个乡村小子，这水得有多深！
他明白，后面的问题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至于前面的，还得了解一些。
听得浦捕头开始问堂口出动了多少人盯梢、拦截、追踪，紧跟角色知道他的用意，松了一口气痛痛快快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得到了大体的情报浦捕头吩咐帮闲和两个壮勇一起把人犯押去拘押房，自己和小头目则绕过仪门去拍打大堂边上的侧门。
还没到宵禁时刻，一盏昏暗的马灯挂在侧门门房的门口，值晚班的两个皂役已经铺好铺开准备躺下了，听到拍门声也是一惊，两人拎着马灯打开小窗门朝外探视，一看竟然是在外值班的浦捕头面色凝重前来叫门。
“浦捕头。发生了什么事？”
“堂口出动了二十多个人，他们竟然追人追到了府衙，直到被按住才罢休，这事浦某不敢做主，得请推官大人定夺。”
“啊？”两个皂班衙役听了也是一愣。
“他们在追谁？”
“不知道，人跑了。”浦捕头有些懊恼地回话。
“两个稍后，兄弟这就进去禀报。”
两个值夜皂役，一个留在原地等候，另一个拎着马灯疾步朝里面走，一路穿过办公区域来到一个大月洞门前。
拍门、在小窗口禀报。
在月洞门轮值的小厮听了之后径直来到推官大人的官舍前拍门。
很快，推官大人身穿官服带着一个小厮在值夜小厮的领路下走了出来，那个皂班衙役再次禀报，推官听完之后吩咐小厮把门打开再去向府尊大人禀报一声，自己则带着小厮衙役往外走。
府衙已经好几年没有发生过半夜拍门报警这种事情了，推官大人不得不谨慎对待，在小窗口一番盘问之后，推官大人吩咐打开门走了出去。
半路上他吩咐自己的小厮去衙门西侧，把在那里歇息的快班人员全部叫出来，自己脚步不停一直来到快班值房，然后吩咐浦捕头把人带过来审问。
还是那位紧跟角色，战战兢兢进门后一看推官大人大马金刀坐在靠椅上，那家伙两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上。
“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本官。”推官大人的声音低沉、充满威严。
“是。小的不敢隐瞒，全部交代。”
紧跟角色这回说的很详细，从傍晚堂口突然发布命令说起，一直讲到被壮勇们按住，半点儿隐瞒都没有，他只有一件事没说，那就是被堵截的小子是谁？
奇怪的是，推官大人竟然没有追问这个最要命的问题，大家心照不宣。
接着推官命令浦捕头去把那位被陆绍拍了一脸鲜血的倒霉角色逮回衙门，然后又提审了一个混混，这回问到的东西还没紧跟角色多，他挥挥手让人把混混押下去，自己坐在那喝茶，等待浦捕头回来。
动静闹得很大，府尊大人派了一位师爷前来了解情况，推官大人请来人上座，上茶之后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师爷。
“岑师爷。本官在等浦捕头的消息，要是那个被打的角色没有新的情报，本官今晚就不去打扰府尊大人了，等天明再禀报。”
“可以。我马上去告知东翁，任大人辛苦。”
“呵呵。都是份内之事，任某不敢懈怠。”
再说浦捕头，带着三个帮闲径直闯入堂口在南大街的窝点，指名道姓要倒霉角色，可怜那家伙刚刚向老大哭诉完，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歇息呢，哪知道眨眼间就被浦捕头押走了。
到了任推官面前，倒霉角色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自己躲在暗处隐约听到南面有人哼着小调走过来，不过那人接近小街口的时候嘴巴里不再哼小调，也没朝北面张望，直接拐进了小街；自己轻手轻脚跟了上去，到了小街口贴着墙根探出脑袋想打探那人的动静，哪知道什么也没见着就被板砖砸在面门上。
“砖块是飞过来的还是直接用手拿着砸的？”
“用手拿着砸的。”
“你能确定那人没有向北面或者你藏身的地方盯一眼。”
“回大人。小街口有亮光，小的躲在暗处一动也没有动，看得很清楚，那人脚步不停是直接走进去的。”
“那他怎么知道你会跟上去贴近墙根探视？”
“大人。这件事小的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他明明空着手走进去的，眨眼间就砸上来了，那小子难道能掐会算？小的冤枉啊。”倒霉角色抽泣着回话，他见任推官问得仔细，趁机搏点同情。
“带下去。”
任推官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人全都出去，自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出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许久没有动一下。
他是个老资格推官，知道这件案子的蹊跷。
事发突然，问题在于那个陆绍，他是怎么知道北面的下一个小街口还埋伏着一个混混，并且在跟踪者到来之前躲在墙根后面抢先把人解决掉。
要知道府城的这些混混，三脚猫的工夫还是有一点的，既然倒霉蛋被派出来潜伏，那他肯定有些潜伏的本钱，按理陆绍不应该发现他的存在。
“这个小子不简单啊。”任推官嘀咕一声之后起身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