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知情人
船到胥门距离关闭城门只剩下半刻钟，好在此刻货船所剩无几，吕老大把客船停在距离城门最近的码头上，踏板才搭上岸，岸边早就等得心焦的掌柜脚夫不等乘客下船就急匆匆跑了上来，也不管是谁的货，先搬下去装上车推进城门洞再整理。
陆绍见吕老大正忙着指挥搬运，对他点点头找了个空档带着黄成业上岸，他把早准备好的草帽压在脑门上，半遮着脸朝城门洞走去。
身旁有货车进城，加上天色昏暗看城门的壮勇没注意到他俩，朝竹筐里丢了两个铜钱居然没查黄镇长出的公事文书就混进了府城。
本来陆绍想绕到南门进城的，只是此刻他要去办一件事，先得去胥门大街的糕点铺子买些礼品，因此冒险在这里进城。
买了一个大洋的糕点，陆绍往黄成业嘴巴里塞了一块，自己也没闲着，出了店铺想起第一回在这里遇见小慧和梅梓的情景，感觉人生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陆绍说自己有事情要办，让黄成业先回家，可是小家伙不肯，说陆绍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是说话的口音不对，要是遇上夜间巡城的壮勇会有麻烦，坚持要跟他去。
地址是问黄镇长要来的，路程还挺远，在东西大街靠北面的路段附近，距离长洲县县衙倒是不远，问题在于陆绍要去的地方在县衙的北面，这段路够他俩走一阵的，难怪黄成业不放心陆绍一人在外面。
走过吴县县衙，县衙前门的大门已经关闭，小广场上有三个壮勇在巡视，昏暗的灯火之下看不清衣服的颜色，有个壮勇看了他俩一眼就把目光已到了别处。
穿过胥门大街拐上东西大街，一路向东走到大十字路口的府衙附近，在黄成业的指点之下两人先朝北钻进路旁的小街，进去后拐了个弯再绕回到南北大街上，直接穿过南北大街两人又钻进了小巷。
到下一个路口再次向南拐弯回到东西大街，继续往东走，穿过两条小街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长洲县县衙，与吴县县衙的位置差不多，也处于两条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
“快到了，穿过前面的大街再拐进小街。”夜晚走路步子有点快，听听黄成业的喘气声就知道他快走不动了。
黄成业一半是累的、一半是被吓的。
当陆绍带着他穿过南北大街再拐上东西大街的时候，黄成业隐隐有种感觉，他觉得老师一来府城不去家里歇息，反而神秘兮兮往长洲县县衙而来，还以为他是来私会梅梓姑娘的。
等两人接近长洲县县衙，黄成业的心都快跳到嗓子口了，此刻听陆绍这么一说暗道糟糕，谁都知道黑灯瞎火的县衙肯定进不去，莫非两人约在了县衙附近。
私会梅子姑娘，这事传出去陆绍就完蛋了，陆绍是黄成业的老师，这种话题可不是一位学生能开口的。
怎么办？
“哎呦。”
突然间黄成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叫声惊动了对面小广场上巡视的壮勇，两个角色举着大枪跑过来喝问：“站住。对面是什么人？”
‘唉。怎么就最后一条街没坚持住呢。’陆绍暗叹晦气。
“两位差大哥。我们家小公子是县衙后备学堂的学生，有急事去见一位同学，他家就在前面往北的小街上，刚才走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没事。”
“你黑灯瞎火的出门干嘛不提个马灯，或者打个火把也行。”一个壮勇责问陆绍。
“差大哥。不就是小公子走得急，在下都是追出来的。”
“什么事这般急切。”一听陆绍称呼黄成业小公子，两个壮勇的语气缓和不少，明晃晃对准他俩的长枪也扛到了肩上。
“小公子最近读书入了迷，有不明白得就跑出来问学长，也不管白天黑夜，上一回差点犯了宵禁，好在差大哥看在学生的份上高抬贵手。”
“那走吧，路上小心些，小小年纪读书这么用功你家老爷夫人还不得乐歪嘴巴。”
“呵呵。差大哥开玩笑，这话可不是我能说的。”
陆绍要是附和壮勇的说话，那黄成业的家庭情况就会被他俩摸清楚，如此这般一说，虽说不是权贵豪富，可似乎离着也不远了，不是小小的壮勇能随便冒犯的。
陆绍把黄成业背在背上继续朝东面走，黄成业只能干着急，暗想老师的胆子真大，都撞上长洲县的壮勇了，还敢去私会梅梓姑娘。
背着黄成业陆绍一点儿也不觉得份量，只是大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不敢提气赶路，等拐进小街，路面一下子黯淡下来，陆绍贴着墙根快速行走着，这般模样，让黄成业愈发着急。
来到小街尽头，陆绍看了看最后一户人家的大门又往回走，在左侧倒数第二户人家门口站定，从大门的规格看与黄成业家的差不多，他吸了两口气定定神举手敲门。
“谁啊？”天井里随即传出来问话。
“衙门有事。”要是老老实实回答，黑灯瞎火的人家开不开门还难说，陆绍心想不管怎么样先闯进去再说。
“谁找我。”陆绍的吆喝声被院子里的人听到了，一个带着些威严的声音问道。
“是我。”陆绍粗着嗓子说。
听到大门里面门栓拨动的声响，陆绍小声对黄成业说：“你在门口歇一会，我传完话就出来。”
话音才落左面那扇大门悄无声息打开了小半，一个跟班模样的半大小子举着马灯探出脑袋看着陆绍，陆绍看也不看一眼，抬手把他拨弄到一旁闯了进去。
“喂，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私自闯进来。”
陆绍大步穿过天井走进院子，身后的半大小子叫喊着快步追上来，院子里有一个人正在树下独自饮酒，小桌子上放着两个盘子，应该说这户人家的生活还过得去。
陆绍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半大小子已经追到了天井的屋檐下，昏暗的马灯在背后摇晃，使得陆绍的身影在院子里变成一个巨大的阴影，这个阴影胡乱晃动着，怎么看都有些恐怖。
“你、你是什么人？”
喝酒那人起身询问的同时从屋子里跑出来三个人，一个妇人和两个小孩，那妇人看情形不对劲赶忙拉着两个小孩躲进了屋子。
“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
陆绍站在院门口并没有继续朝里面闯，黑灯瞎火的他不想让人家误会，不过该给的压力还得给，因此他的语气很是冷淡。
刚才这个喝酒的角色一声喝问，喝问声中带着威严，陆绍明白眼前这个角色不是好相与的，否则黄镇长不会什么也没得到，白白跑了一趟。
“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见陆绍不再往里面闯，应该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喝酒角色很快稳定了情绪。
“大爷。这个人推开小的硬闯进来了。”
“元栋。要不要鸣锣报警。”
半大小子和躲进屋里的妇人先后喊话，奇怪的是，那喝酒角色盯着陆绍并不吱声，他已经看清楚了，陆绍穿的是淡色青衣。
“元栋。很好。黑灯瞎火的有陌生人闯进家门竟然还沉得住气，我一向认为，这种人不是大丈夫就是心里有鬼。”陆绍也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发话。
“你到底是谁？”
“你要是一开始就鸣锣把巡街的壮勇召唤来，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可是这种情况竟然不敢惊动左邻右舍，冯元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属于哪一类人？”
“莫非你就是那个临湖镇的陆绍？”
喝酒角色这么一问倒令得陆绍一愣，不过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个冯元栋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你的眼力不错，我就是陆绍。”
说完这句话，令陆绍意外的是，冯元栋竟然呵呵一笑，如释重负般一屁股坐下说：“陆公子。请坐下说话。”
“你…………”
冯元栋并不答话，他吩咐半大小子去把大门关上，又对屋子里说了声有老朋友来了不必惊慌，接下来那妇人过来把杯盘撤下，香茶上桌。
情况和自己预想的出入太大，冯元栋果然是个知情人，对自己还抱有某种好意，陆绍入乡随俗不再说话，把带来的糕点放在桌子上，举起茶杯凑到鼻子前闻茶香味。
“陆公子。在谈话前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
“冯兄请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