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喧宾夺主
作者:志城      更新:2019-07-29 22:11      字数:4866

第四十一章喧宾夺主

当晚,孙牢头就叫手下去买了酒肉回来请陆绍吃喝,两个月没见过美味,陆绍看到一盘白切羊肉心里感慨不已、五味杂陈。闪舞小说网www

接下来的两天,陆绍一直呆在孙牢头的值房里过得比后湾村有滋味多了,困了就睡他们的值班铺位,想吃啥只需开口,孙牢头出钱副役跑腿,期间陆绍与张二、长根几个通了通气,统一了上堂的大概口径。

与一比一百的盘口相比,这些实在微不足道。

张二长根他们跟着得了好处,孙牢头吩咐给他们一些青稞秸秆铺地,晚上睡觉、白天坐着舒服多了,到了上堂前一天,孙牢头还叫副役送了烧饼油条进去给他们补充体力养精神。

第四天辰时,孙牢头带了一套新衣服进来,等陆绍洗漱完毕、喝了一杯蜂蜜水之后给他换上,人靠衣装马靠鞍,吃得好、养足了精神的陆绍显得神采奕奕、丰神俊朗。

“陆绍兄弟。看你这潇洒自信的样子我有点后悔买少了。”

“孙。一比八十,要是能赢的话够你购置一套房子的。”

“我们买不了多少,还得给几个弟兄分出一些,上面的才是大头啊。”孙牢头给了陆绍一个你懂的表情。

辰时一刻,狱卒们把陆绍五人护送到牢房门口,皂班的衙役早就等在门外了,交接完毕押送陆绍他们朝大堂而去。

大堂是每个衙门最具威严的地方。

地基离地三尺,四根高三丈的粗大柱子支撑起大堂的飞檐斗拱,一眼看去大气、肃穆令人不由得起敬畏之心;大堂中间摆着丈八长的案桌,案桌后面墙壁中央画着一幅红日升海图案,其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大堂两侧的立柱之间有栅栏竖立,左侧依次摆放着两个小案,这分别是给记案书佐作纪录和仵作查验所用,小案后面是一间给证人歇息的小厢房。

心细的人会发现,靠前的小案后面摆着一把小靠椅,而外侧的那个小案后面则空空如也,仵作,是没有资格在大堂上落座的。

相比左侧,大堂右侧的物件令人有点胆寒。

最醒目的是放置皂役们吃饭家伙烧火棍的木架子,木架子前摆放着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骨头发寒的审讯犯人的刑具,架子后面也有一间厢房,其作用嘛,你若敢顽抗到底就有资格进去见识一番了。

堂下靠近中间两根立柱的地方一左一右站立着两位经制正役壮勇,手按腰刀面相凶恶,这两位是升堂时负责护卫大堂的。

要是有刁民、乱民胆敢冲击大堂,若喝止无效可以拔刀斩杀,杀人有功。

等陆绍他们被押到堂下右侧,一个衙役从左侧的小厢房带出来几个人站到了堂下左侧,陆绍一看打头大摇大摆走着的两个赫然是林捕头和一个帮闲,后面跟着顾村长和镇长大人。

这里需要指出一点,犯人和证人都是站在堂下等候县尊升堂,而不是在堂上等候,陆绍他们站立的方位也和皂班衙役保持一致,并不是面对大堂的,因而陆绍几个和顾村长是相隔十多步面对面站立。闪舞小说网www

‘他俩怎么也来了?’陆绍看得一愣。

他瞄了一眼张二和长根,发觉他俩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猜测他们早就知道顾村长和镇长会来府城。

既然村民犯了事按规矩村长得一同前去镇子里见管事和镇长大人,那村民被押到县衙上堂,不难理解镇长和村长也会赶过来。

顾村长第一眼就看到了陆绍和长根,他不由得朝前走了一步,那盯着他的衙役轻轻咳了一声,顾村长这才猛然觉醒这是县衙的大堂,容不得一个小小的村长放肆,他尴尬地停住脚缩了回去。

陆绍对顾村长点点头笑了笑,惊讶得顾村长嘴巴都张开了,镇长大人见了这一幕看了看身旁的顾村长自嘲地一笑。

等到陆绍几个和顾村长、镇长站定,从大堂右侧小门呼啦啦走出一群人。

皂班衙役在右侧取了烧火棍排成两行,记案书佐和仵作分别站在小案后站立,壮勇们则扛着长枪穿过大堂越过陆绍他们,站在距离大堂十步开外的地方警戒。

紧接着皂班衙役们齐声吆喝:“大老爷上堂。”

话音一落只见大堂右侧再次走出来几个人,年轻的县尊大人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他的身后肩并肩并排走着两个浅蓝色衣衫的人,这两位可是大有来头,一位是府衙的推官大人,另一位是分司衙门的副使。

推官和副使身后还有四个人,一位也是淡蓝色衣衫,另三位则穿深色青衣,有三人陆绍都见过:柳家大嫂、鲁典史和董师爷。

另外一位,则是分司衙门的刑名师爷,这样的案子,自然要前来为本衙门助威。

县尊大人走到案桌旁扭头对推官、副使还有柳家大嫂点头致意随即坐下,这三人跟着落座,推官坐在县尊的左侧、副使坐在县尊的右侧,柳家大嫂的座位则靠近书佐的小案。

董师爷和刑名师爷自然站在县尊大人和副使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只有鲁典史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案桌前,见县尊大人对自己点点头,于是转身快步走到大堂口高声吆喝:“请民众观堂。”

“请民众观堂。”

“请民众观堂。”

“请民众观堂。”

堂上皂班衙役、堂下壮勇、仪门口子处警戒的衙役依次跟着呼喊,守大门的老曹一伙终于松了一口子,搬开栅栏放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民众入内。

两个壮勇在前领路,观审的民众保持三步距离跟在他俩身后,没一个敢上前超越的。

等民众穿过仪门来到大堂前,县尊大人起身啪一声拍了一下惊堂木,府衙推官、分司衙门副使、柳家大嫂同时起身站立,然后站在堂口的鲁典史再次高声吆喝:“升堂。www”

“大老爷升堂。”话音一落皂班衙役整齐地顿了顿烧火棍齐声吆喝。

吆喝声落,县尊大人再次拍一下惊堂木,对左右点头示意后分别落座。

“带人犯。”鲁典史吆喝过后总算可以坐柱子旁的靠椅了。

“喏。”

大堂上靠外站立的两个皂班衙役扛着烧火棍挺胸凸肚穿过大堂来到张二张三跟前,唱名之后镇长、顾村长上前确认作保,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把烧火棍架在张二张三的肩上,然后押着他俩上堂。

登上台阶走了几步两个衙役手臂使劲压住烧火棍同时吆喝:“县尊大人。人犯张有财、张有金带到。”

还没开审就称张二张三为人犯是有原因的。

原告比较特殊,是某个官府衙门,官府衙门自然不会去堂下充原告,因而这类被告一律被提前定性为人犯,不过在结案前待遇和嫌犯是一样的。

要是民众之间的官司,结案前只能称之为嫌犯。

县尊啪一声拍了一下惊堂木,右侧的皂班衙役同时顿了顿烧火棍吆喝:“跪下。”

张二张三身后两衙役上前一步准备踹他俩的膝盖窝,哪知道陆绍一伙早就在牢头那儿得了指点,县尊大人拍惊堂木的时候就开始动了,没等衙役们吆喝完就已经跪了下去。

给堂上诸人的感觉是这俩人犯到得堂上显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一点儿没有刁民的习气,县尊大人板着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人犯张有金。张有财抬起头来。”县尊吆喝道。

张二张三听了慢慢抬起头,两个角色都是一脸的诚惶诚恐。

“宣读罪状。”县尊对坐在左右的推官、副使还有柳家大嫂点了点头不紧不慢说道。

此刻鲁典史上前站在靠前小案的前侧,闻言唱了个喏上前接过县尊拿起的卷宗,然后错开两步站在左侧案桌桌角前,双手打开卷宗高声读诵。

这份罪状是县衙从镇子卷宗里精炼出来的,简明扼要、事实清晰,鲁典史几乎一口气读完,事实上,这是由他总结、经顾县尊确认的百来字文件,自然读的顺畅。

要知道,这百来字里面包含了陆绍五人的姓名、所在地、各人在该案中充当的角色,发案缘由和案发地点,还有所在地村长和镇长的担保词。

至于县衙为啥要把镇子里的原始卷宗精炼,为啥有鲁典史执笔?看下去就明白了。

“张有财。张有金。你俩可知罪,可认罪?”

“县尊大老爷。小民冤枉啊!”张二磕了一个头说道。

“讲。”

按照惯例,这一类的官司要是小民一开口就喊冤,得先打杀威棒才允许开口,不过这次情况特殊,观风使在堂上,张二免了皮肉之苦。

不用说,这都是孙牢头一伙的功劳。

围观的府城老百姓都是人精,见张二没挨打只是窃窃私语了几句就安静下来,大伙把视线盯向张二,听听他怎么个说法。

张二说自己确实捞鱼了,不过捞鱼的地点在后湾村和前湾村所有的芦苇荡里面,并没有走出芦苇荡一步去太湖里面捞鱼。

听完张二的辩解顾县尊看了一眼分司衙门的副使,副使听了一脸怒色,他抬手对身后一招,那刑名师爷走上前对顾县尊唱了个喏上前呵斥。

“大胆刁民。那芦苇荡长在太湖里面,你们就是在太湖里偷鱼。县尊大人,这个案子证据确凿,请大人明察。”

顾县尊看了一眼推官后对副使点点头:“本县当然会秉公办案。”

重头戏是陆绍,带主犯张二张三上堂只是阐明案件的事发经过,只要双方认可基本事实就行,辩论自然要放到最后。

接下来张二张三被带下大堂候着,长根和满仓被另外两个皂班衙役押上堂,由于他俩是从犯,鲁典史再次宣读卷宗,经长根满仓确认后他俩被带到张二张三身后。

“押首犯陆绍上堂。”顾县尊再次拍惊堂木。

“押首犯陆绍上堂。”

“押首犯陆绍上堂。”

这回皂班衙役顿了两下烧火棍齐声吆喝了两声。

好戏马上开场,所有人等精神一振,尤其是堂下观审的老百姓,更是踮脚伸脖子,想看清楚这个敢于冒犯分司衙门的角色的举动。

从堂上再次下来两个皂班衙役,把两根烧火棍压在陆绍肩上一左一右压着他上堂。

“陆绍拜见县尊大老爷。拜见各位大人。”

一上堂没等顾县尊拍惊堂木陆绍就跪下唱喏,使得顾县尊抓着惊堂木不知道该不该拍下去,一旁准备唱喏的衙役也是张着嘴巴满脸异色。

这角色上堂举止不合规矩,可问题是人犯一上堂就恭恭敬敬拜倒在地,谁也挑不了刺。

推官看着不动声色瞄了副使一眼,心想也许这回分司衙门遇上扎手角色了。

“大胆刁民。竟敢扰乱公堂,藐视县尊,请大人打他杀威棒以示惩戒。”

刑名师爷跳了出来,这小子敢让县尊大人尴尬,先借机杀杀他的气势。

问题是堂上还有府衙推官和一位观风使,犯人恭恭敬敬拜见主审官,你叫顾县尊如何发话,本来想着糊弄过去也就算了,这下真的有点儿尴尬了。

“请问您是?”

陆绍见一个深色青衣角色跳了出来,不过县尊大人身后依然站立着一位深色青衣人,猜测这叫嚷的家伙应该是分司衙门的人,那自然不用客气。

“我是分司衙门的刑名师爷。”那家伙傲然道。

“这里是吴县县衙的大堂,似乎轮不到阁下发号施令啊?”

“你……”

刑名师爷涨红了脸指着陆绍气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的确无话可说。

扰乱公堂,藐视县尊。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罪名,虽然这罪可大可小,不过双方要是辨别起来,有观风使在,说不定一天也辨不完,要命的是,这刑名师爷抢了县尊大人的饭碗。

这在大堂上,能定嫌犯罪名的只有县尊大人,即便是府衙的推官也没有这个权力。

分司衙门的人横行惯了,加上很少上堂与人犯对质,刑名师爷一不小心漏掉了几个关键的官场太极用词,结果造成了喧宾夺主的局面。

一天前县衙把镇子的原始卷宗和县衙的精炼卷宗分别抄了一份给分司衙门,分司衙门的几个师爷看了之后认为没啥问题,五个人犯都承认捞了鱼。

至于那首犯狡辩说不是太湖而是芦苇荡,真是笑话,你们难道不是去水里捞的鱼,那水不就是太湖水,那芦苇荡难道不是生长在太湖里!

既然捞鱼的地点在太湖这一点不容置疑,那么上堂不外乎就是走个过程给柳家疯婆子看看,说穿了就是卖顾县尊一个面子。

有了这个一锤定音的结论,刑名师爷哪还肯多费心思考虑案子,根本就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大字不识一个的钓鱼小角色嘴巴这么会说,一下就顶住了他的死穴。

“说得好!”

“我县大堂容不得外人放肆!”

“渔业分司衙门一惯横行霸道。”

“……”

屋漏偏逢下雨,堂下人群中央最靠前的一些青年争先恐后高声吆喝,生怕堂上诸位大人听不到似的,诡异的是,守在一旁的壮勇竟然视而不见,任由他们喧闹公堂。

这群热血青年是县学的学生,每有重大案子都会停课到场观摩,虽说有时头脑发热导致热血过头,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善政。

想要在一群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眼皮子底下徇私舞弊、蒙混过关,主审大人的压力可想而知。

场面尴尬。

救星出场。

依旧是鲁典史,只见他对顾县尊使了个眼色走到案桌前,接过顾县尊递上的卷宗再次大声宣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