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士英不是笨蛋，他心里清楚着呢，顾成林嘴巴上说的漂亮，实际上一点儿内容都没有，因此眯着眼睛不答话。
“戴村长。这事也不是没个法子。”见戴士英卖关子，顾村长趁热打铁。
“哦？说来听听。”
“叫张家兄弟从芦苇荡北边的湖边下水绕进去，那就不会一次一次踩踏了。”
“嗯。”戴士英听了点点头。
哪个混蛋给张家兄弟出的馊主意，后湾村要去芦苇荡里面捞鱼，真的刺到了前湾村的短处、痛点。
答应吧，不甘心；不答应吧，说不定跟着就来麻烦事。
前湾村不怕麻烦，可这事说出去到底理亏啊，两个村子闹起来自己讨不了好处，戴士英想来想去只觉得心里恨得想骂娘。
他用话套顾村长，顾村长说自己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张有福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张家兄弟昨天去试了一回就上了心。
吃准了戴士英不会去和张有福对话，顾村长一股脑儿把水泼在那角色身上。
接下来两人闲聊了一会，老狐狸到底是老狐狸，戴士英就是不松口，
“老顾啊。按理说你过来我得给个面子，可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这两天我和村子里商量一下再给你回音吧。”戴士英盯着老顾，想从对方脸上看到一副他比较感兴趣的表情。
“成。反正话我带到了，回去叫张有福等戴村长的消息。”顾村长知道多说反而会露出马脚，说着起身告辞。
戴士英这回把顾村长送到门口：“老顾。你们后湾村越来越活络了。嘿嘿……”
“前湾村靠着芦苇荡过得有滋有味，我们再不动动脑筋快活不下去了。”顾村长硬邦邦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这才是顾成林嘛，看来他和张有福达成了什么东西，他自己并没有上多少心，要是前湾村不答应这事，那张家兄弟就会瞄上这边，顾成林左右都不亏啊。’戴士英揉着脑门觉得有点儿头疼。
顾村长去前湾村谈判，张二张三一直在村口转悠等待消息，张有福则沉稳得多，大马金刀坐在堂屋里不出来现身。
见到顾村长出现在田埂上，张三拔腿迎了上去，被他身后的张二一把拉住：“老三。前湾村的人盯着呢，你这急吼吼的样子不是给他们露底嘛。”
“二哥。已经谈完了还怕啥？”
“不急这一刻。”
顾村长来到村口见到张二张三一句话也不说直朝村子里去，俩混混见了脸色一沉对看一眼赶忙跟在后面，看这样子顾村长是去找大哥说话了，情况不妙啊。
听到屋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张有福走了出来，见顾村长面色不善不知道说啥：“村长。。。”
“有福。咱们进屋说话。”顾村长一脸严肃。
“村长请。”
堂屋里有两把靠椅，张有福和顾村长一左一右坐定，张二张三一个拿了把小凳子一个靠在墙上听他俩说话。
顾村长把与戴士英谈判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张有福，当然，有些细节是绝对不能让张有福知道的，比如……
张有福听得非常仔细，比他聆听镇长大人交代差事还用心。
老二老三仅仅用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一张四面漏风的破网，竟然捞了三四斤鱼，这相当于他半个月的薪俸。
镇子里吃县衙公粮的只有三位，镇长大人和两个书佐，管家和壮勇属于镇长僚属性质，吃的是镇长的粮。
富裕些的镇子，壮勇的薪俸能养活一家人，本镇属于不上不下的普通镇子，薪俸只能养活自己，想要有点儿余地，那就得消息灵活、会动脑筋。
自家兄弟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聚宝盆，张有福岂能轻易松手。
“村长。你觉得戴士英会不会答应下来？”听完介绍张有福探出身体凑上前问。
“有福啊。你也知道，那戴士英就是个黑心狼，不过这事咱们后湾村占着理，不怕他们不答应，不过往后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事，到时候……”
“村长放心。前湾村要是想闹事，镇子里有我！”张有福语气坚决。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你这话，我的底气就壮了。”
他俩决定，张有福等会回到镇子里去见管事，在他那儿先留点印象，等前湾村答应后第二批鱼获捞上来，村长就去一趟镇子里面见镇长，把这事与缴税混在一起向镇长大人汇报。
有了镇长大人的支持，戴士英想反悔也返回不了了，缴税这种事，除了县太爷，别的角色谁敢乱插手！
对于镇长来说，一年的税赋足额上交给县衙，镇子里没有闹事、没有出幺蛾子，那就是一个中评，算过得去。
要是有新的税源、收入，不管是公开还是暗地里私分，在县太爷面前都能得到好的印象。
张有福很清楚，去管事和镇长大人那儿孝敬些，再加上村子里的支持，万一闹出事情来至少能与前湾村大打平手。
张家兄弟还会怕扯皮吗？
“有福啊，那我就能等你的好消息咯。”
“村长。首先戴士英那里还得你去把他拿下。”
“嘿嘿。那个黑心狼，这次怎么着也要叫他肉痛一回。”
“嘿嘿嘿。”
顾村长和张有福各自打着算盘，双方都觉得挺满意，张三见大哥和村长谈完话迫不及待开口了。
“大哥。那新网都整好了，要不我和二哥现在就去芦苇荡试试？”
“嗯。村长。你觉得行不行。”张有福想了想问顾村长。
“有福啊，咱们也不差一两天嘛，鱼儿在哪里跑不了，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要再去刺激戴士英了。”
“村长高见。”张有福哪会不知道现在不能刺激戴士英，只是事情还没确定下来，需要村长出力。
“呵呵。有福你在镇子里见多识广，就不要来笑话我咯。”对付张有福，得软的硬的都来点。
“哈哈哈。”屋子里几个角色一起哈哈大笑。
张有福回镇子里去了，顾村长在田地里转了半圈后去查看鱼塘挖掘的情况，他亲自下去检查过土层，对于黑衣人的劳作还算满意，最后他来到陆绍那儿。
走近了听到陆绍身后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传来过来，顾村长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只见陆绍身后多了一个瓦缸，水声正是从那儿穿出来的。
长竿子有点儿份量，陆绍现在是两只手轮换着钓鱼，他见村长过来来点了点头，村长先看了一眼多出来的那个瓦缸，只见到里面有一黑一白两条筷子长的鱼儿。
“啊。真能钓大鱼起来。”顾村长轻声叹道。
“一条黑鱼，一条……”顾村长想说白鱼，可是看了看又觉得与白鱼有点儿不一样，想了想自己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鱼。
“村长。白身红尾巴的那条叫小红川（学名青梢红鲌）。”
太湖野生的小红川大个的也就只有二十来公分长，肉质细嫩、味道十分鲜美，只是鱼身小骨刺比较多，清蒸红烧两相宜，是陆绍最喜欢的太湖鱼类。
“小红川？看着像小白鱼嘛。”
“对啊。算是白鱼的一种吧，就是长不大，只有这般大小。”
“咦。陆绍，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一番对话后顾村长回过神来。
陆绍听了一愣，知道自己得意之际说漏嘴了，只好硬着头皮死撑：“村长啊。我要靠钓鱼吃饭，总得琢磨出点门道嘛。”
“嗯。”顾村长见陆绍小猫鱼没少钓起来，长竿子又能钓大鱼，满意地点点头。
“陆绍。戴士英那边看来八九不离十咯，过两天我还得去镇长那儿一趟把这事给说定了，你再钓两条小红川上来，这东西送上去有面子啊。”
“村长。这？”
顾村长以为陆绍舍不得送出去，解释道：“村子里不白要你的，等张二他们捞鱼上来，我给你补足数。”
“村长。小红川不是鳑鲏鱼、穿条鱼，钓上来一条已经算运气了。”陆绍苦笑着说。
顾村长指了指瓦缸说：“你看，才第一天就钓上来了两条大鱼，说不定到收工前还能钓上来，这事不急嘛。”
“这……”
村长临走前陆绍请他带上黑鱼回去煮汤，村长看了看陆绍一脸的舍不得。
“村长。这长竿子能钓上来两条，就能钓二十条、三十条。。。”陆绍一脸的自信。
“可是，昨天才喝了一大碗鱼汤嘛。”
“你不是说吃得好才能像府城里的人一样看着年轻有精神嘛。”
“唉。咱们村子你也知道。”
“村长。明天再钓两条上来没问题。”陆绍暗地里练功夫的事情不想说出来，只能在村长面前耍无赖。
“你啊。”顾村长有点儿不情愿地用麻绳穿过黑鱼的嘴巴拎回去了。
收工前，陆绍用长竿子钓了一条大一些的鲫鱼上来，长竿子第一天的收获令他满意，不过这条鲫鱼要在大瓦缸里养两三天，开鱼塘时不能派上用场了。
陆绍注意到，这三条鱼都是在鱼钩放下去没多久就上钩的，要是等十来分钟还没动静，后面鱼儿更加不会碰蚯蚓了。
是偶尔一回还是真有什么原因？
才第一天开始钓，陆绍不敢确定，他决定试个几天看看情况，反正有几个小跟班给自己挖掘蚯蚓，大不了十分钟换一次。
收工后照例又是三碗鱼汤，陆绍碗里有半条鱼，陆绍先喝了几口鱼汤然后把黑鱼吃得干干净净，最后把剩下的小半碗鱼汤给大毛四个尝尝鲜。
等村长吃完，陆绍问黑衣人挖鱼塘的事。
顾村长说办法很简单，在鱼塘边刻上标记，给每个黑衣人分配一块地，谁要是敢偷懒一眼就瞧出来了，不过这两天的活的确又脏又累，因此村长一天给他们两个土豆作为奖励，完不成的没有。
那些角色哪遇上过这样的好事，自然比平常干活卖力多了，就连一惯发牢骚借机偷偷懒的莫继复，这回也在埋头苦干。
泡在水塘里一整天才得两个土豆，还是难得遇上的好事，陆绍听了都抽一口冷气。
“村长。那这些黑衣人通常的口粮是？”
“差不多一个礼拜给两个吧。”顾村长不以为然说道。
“啊！”
难怪黑衣人看上去一个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陆绍心有戚戚，似乎他也是黑衣人中的一份子。
说完这事顾村长把自己与戴士英的见面经过详细告诉陆绍，他俩觉得按照戴士英的做事风格，这事肯定得拖上好几天。
哪知道第二天下午，睡完午觉的戴士英就带着两个跟班来到了后湾村。
村民们赶紧去村西找村长回来，戴士英也不客气，自说自话进了顾村长家的院子大大咧咧坐在屋檐下等候。
等顾村长赶回来，戴士英起身像个主人似的打招呼：“老顾。你好歹是个村长，不用像个泥腿子一般老呆在地头嘛。”
这话到底是好心劝告还是讽刺，反正顾村长听着刺耳。
“哪能跟你比，咱习惯了。”顾村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看你。一说脾气就上来了，二十年了也不改改。”戴士英占了上风乘胜追击。
‘今天戴士英有点不对劲。’顾村长听他说完第二句话反应过来了。
戴士英表面上不把顾村长放在眼里，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唇枪舌剑争辩一番，可是在顾村长的地盘，戴士英一般不会主动挑衅。
“戴村长。你是大忙人，有话就说吧。”顾村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见顾村长不接招，戴士英只好讪讪一笑跟着坐下。
两人坐在那儿谁也不肯先开口，顾村长心想既然戴士英来了，应该是为了捞鱼的事儿，从他的举动看这事有门，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他一个台阶。
“戴村长。张家那事？”
“老顾。我这次过来正是要对你说说那事。”
戴士英说村民们绝大部分都不同意张二张三闯进前湾村的地盘，又担心芦苇会被踩倒，自己苦口婆心劝说，村民们才勉强同意他俩去那十亩芦苇荡捞鱼，绝对不准越界，踩坏的芦苇要照价赔偿。
顾村长听了一口答应，保证会严厉告诫张有财。
戴士英见顾村长态度不错总算缓下脸来，说完事之后问起了张有福，顾村长这才明白，戴士英隔天就过来是为了给张有福施压的。
顾村长告诉他张有福昨天就回镇子里去了，两个村子约定的事一定会转告给张有福，戴士英听了有一点失望。
他临走前装作无意问起了陆绍的情况。
“陆绍？这小子就在西面钓鳑鲏鱼、穿条鱼，还说一个礼拜要喝两次鱼汤。嘿嘿。不想想冬天怎么熬，美得他。”
“跟他说一声，到时候我多给他一份芦花。”听顾村长说陆绍也是个得过且过的角色，戴士英脸上没啥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戴村长。你看看。其他的村民也都不够啊。”
“顾成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芦花去换粮。”一听顾村长想趁机捞点油水，戴士英立马变脸。
“戴村长。后湾村少了整整十亩地，填不饱肚子。”
“顾成林。那十亩滩涂地大半都在水里，几百年来你们后湾村可是从来没有种过一粒青稞，”
“戴士英！”
一扯到那十亩芦苇荡，顾村长和戴士英自然不欢而散。
戴士英才走出村口，早就在那瞄着的张二张三迫不及待冲到顾村长家里：“村长。呵呵。戴士英答应了没有。”
“有财。前湾村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他们是有条件的。”顾村长再次重申一遍，要张二张三尽量不要去惹麻烦。
张有财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顾村长见他俩不以为然心里叹了口气，一个劲劝说要和气生财，毕竟这事村里也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张二张三已经顾不上与村长说话了，他俩一个觉得不必急吼吼的，一个恨不得马上就冲进芦苇荡，结果两混混当着村长的面争论起来。
‘得去对张有福讲讲，张二张三可别闹出事情来。’顾村长见了直摇头。
不知不觉中，顾村长的心思起了点儿变化，他没想到张二张三真能捞鱼上来，数量还不少，因此希望这两混混能安安生生做点事，村子也能实实在在得到些好处。
#####谢谢云青刀兄弟的鼓励。谢谢！这是志城的第二部小说，自己感觉相比第一部有较大进步，毕竟第一本小说的题材很偏。本小说有对现实社会各种现象的反思，相信读者能找到共鸣，只是情节展开有点慢，得陆绍第二回去镇子里故事才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