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不听不听,朱温念经
作者:李宗晨      更新:2019-08-22 10:11      字数:5625

第50章:不听不听,朱温念经

惠惠回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门拴得紧紧的,然后跑进屋子里把所有人赶出去,再拴上门,搬过去两张桌子抵住门,又把目之所及的凳子也全部搬到桌子上,任由绿萝绿芜在外面如何呼唤她也不理睬。

绿芜无法,只好去寻皇上,岂料朱温也正气着,两个人相互怄气,都不愿意各自退一步。

第二日,惠惠依然没有打开门,连早膳都没吃,绿芜在外面说破了嘴她也不肯开门。

“开门可以,除非朱温答应不再折磨我!奏折我不批,书我也不要看!”

惠惠气势汹汹撂下此话,之后便缩在屋子里一声不吭了起来。

她说的挺大义凛然的,实际上她先前就在屋中藏了许多小零嘴,撑上个一两天不是问题。

耗呗,就和朱温耗下去了,他不答应她就不出去,她就不信了,他会舍得?

惠惠愤愤咬了口干果子。

然而这一回朱温似乎也铁了心,非要她学会批奏折。

惠惠听见绿萝和绿芜来报时气得一口果子卡在嗓子里,在屋子里咳得撕心裂肺,还不忘警告外面的人不许破门而入,要不然她就吊死在大门口。

绿芜不敢再轻举妄动,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惠惠灌了半壶冷水,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厚厚的被子,哼哼唧唧地重新躺回床上,扭头看着旁边的窗子,听见外面人交谈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些人怎么这么傻啊,她关了门,不还有窗子吗?

也幸好他们都没发现,惠惠这才得以趁别人不注意时偷偷从窗子溜出去如厕,然后顺道拐去厨房捞两把点心。

来回好几次也没人发现。

惠惠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抱着暖炉,昏昏欲睡。

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过来了。

惠惠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砸吧嘴翻了个身,暖炉被压在身下,硌着她的肚子,她皱皱眉,不舒服地把暖炉掏出来,想扔掉,又舍不得。

这时,门外传来沉稳的敲门声,连续三次,而后,男人温润的嗓音也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惠惠。”

是陆白。

惠惠陷入沉思。

陆白一向对她很好的,他要是知道她被朱温折磨这事儿的话,一定会帮自己求情的吧?

惠惠等了一天,终于看见了最大的那抹希望,连下床的动作都利索了不少。

她光脚跑到门口,双手撑在桌子上,伸长脖子冲着紧闭的木门喊:“陆大哥你来了?”

陆白在门外应了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人,那人的脸色意料之中咣当黑下去,看自己的目光就像在看仇人。

陆白憋笑,扭头回来,温声道:“你把门打开,陆大哥和你说说话。”

“不行。”惠惠毫不犹豫,“除非朱温答应我不再让我批奏折,也不逼我看书!”

陆白没说话,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想了想,他选择转移话题:“这样吧,你先把门打开,陆大哥和你商量一下……”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吗?”惠惠提高音量,“不就是这两件事吗?就答应我这两件小事都不行?!”

可你说的这哪里是两件小事?分明就是关乎国家的大事啊。

陆白也有些头疼:“不管怎么说,你这样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好,听话,你先出来,御膳房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惠惠摸了摸刚吃饱的肚子,哼哼:“不吃,我绝食!”

朱温忍不住扶额,还绝食?她每次出来偷吃东西的时候谁不知道啊?要不是为了让她自愿回来继续处理事物,他早就让人把她抓过来了。

朱温看看陆白,陆白明白他的意思。

“惠惠,绝食会让女孩子变丑的,你想看见你自己不好看的一面吗?”

惠惠闻言,瞬间捂住胸口。

娘诶,陆白这句话可太扎心了。

“我……我就算变丑了也不出去!”惠惠咬牙坚持,反正她又不是真的绝食,晚上她会偷偷溜出去顺东西吃的。

陆白对着朱温摊了摊手,意思是这件事他也搞不定。

惠惠在里头喊:“陆大哥,你知不知道我都饿一天了,都瘦了好多!”

陆白:“……”

朱温:“……”

她瘦了才怪!昨晚上还偷吃了两个蹄髈!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这么能吃!

惠惠思索了一下,忍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硬是给憋出两滴泪花,声音颤巍巍,可怜极了。

“陆大哥,我说真的,这屋子里还冷,我又饿,晚上也没人陪我,特别可怕……”

陆白:“……”

朱温:“……”

陆白无可奈何地望向朱温,朱温已经不想再给出任何一个眼神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得了。

没见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姑娘。

可这也是他宠出来的,必须受着。

陆白揉了揉鼻子,省的自己等会儿被惠惠的惊人言语搞得笑场。

“嗯,陆大哥听见了,惠惠太可怜了。”

惠惠一无所知,跟着附和:“就是,我可太可怜了,没吃的没喝的……”

而后话锋一转,她突然道:“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绝不出去!跟批奏折和整天看书比起来,我宁愿被饿死,冻死,渴死!”

朱温真想一脚踹开门,指着她鼻子问她昨天晚上是谁从窗子里溜出去偷东西吃的!

陆白揉揉额角,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劝说了。

朱温也没有下一步指示,其他人更指望不上。

惠惠依然在门内控诉朱温的残暴:“陆大哥我跟你讲,我就没见过哪个皇帝是这样的,你说他一个皇帝,批奏折本来就是他的事,凭什么推给我啊?”

——因为很快你就要当皇帝了。

“让我看书我还能忍,大不了就是把话本子外面包上两层皮假装四书五经看嘛。”

——原来你平时就是这么糊弄人的?

“可是朱温他竟然骗我!他说他下朝之后我就能睡觉,我多信任他啊,都没带怀疑的,可是他居然欺骗我!我这幼小的心灵都碎的稀巴烂!”

——朕看你现在还挺活蹦乱跳的。

“好吧,这些事都可以勉强不计较,我都绝食快两天了,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一点也不惭愧,都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非要跟我憋着,看谁先认输!这人太坏了,太讨厌了!”

——原来这才是根本原因?!

“哦,我刚才就随口一说,就算朱温亲自来了,请我出去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出去。”惠惠最后又亡羊补牢了一句。

门外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言语。

其实这些话说到底,惠惠姑娘只是不高兴皇上这些日子不搭理她而已,不仅不搭理她,反而还逼着她学这学那。

若是放在以前,那自然是该生气的,可今时不同往日。

陆白叹了口气,手掌放在门上,声音稍稍放轻了些。

“惠惠,你信陆大哥吗?”

“当然信。”

要是你能劝朱温不要逼我我就更信了。惠惠想。

“那你听陆大哥说两句。”

“你说啊,我听着呢,我又跑不掉。”

陆白转头朝四周看了两眼,该留的留,不该留的都自觉退了出去。

“惠惠,皇上做的那些事……的确是为了你好。”陆白斟酌着开口,屋子里没动静。

半晌,传来一道轻微的踢凳子的声音。

陆白有点想笑,她这是闹脾气呢,不赞同他的话,便咳了声,继续道:“也许你现在认为皇上的做法不对,但是以后你就能明白了,你不是相信陆大哥吗?陆大哥说的话,你不信吗?”

惠惠不吭声了。

老实说,她在愤怒之余确实感到了一丝丝动摇。

连一向为自己好的陆白都这么说……可是朱温这么逼迫她究竟是为何?

“那你说,朱温那么逼我干什么?让我看书我还能勉强理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知道,但是批奏折……我一个女孩子也要学??他是皇帝,批奏折是他该做的,他逼我学,难道是想以后把折子丢给我,拿我当批奏折的工具,然后他自己去玩?那他也想的太美了吧?”

当然不是这样。

陆白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同惠惠坦白。

屋外一阵沉默。

惠惠站的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到桌子上。

“我不出去,你们说不出能说服我的道理,我就不出去。”

朱温闻言,脸色沉了下去,不想再在此逗留,转身便走。

陆白又试着劝说了几句,惠惠已经不想听了,一溜烟跑到床上拿被子捂住脑袋。

不听不听,陆白念经。

-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晚间,惠惠依旧不肯出门吃晚膳,朱温派去盯着后窗的侍卫过来报告说惠惠又溜去厨房了。

陆白看了眼正在批奏折的朱温,道:“皇上,你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朱温头也不抬,“看了她,她也不会服软。”

陆白心说你们不都一样,到了嘴边却是:“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天天吃得饱睡得香,还有精力跟朕在这儿闹!”

陆白笑了:“皇上,我还没说你担心什么呢。”

朱温动作一顿。

陆白指了指他的奏折,笑得更加开怀了:“还有啊,你这个奏折都批半炷香时间了吧?还没批完?”

担心就去看看呗,做什么藏着掖着?

朱温被他一句话惹恼了,抄起奏折就往陆白身上扔,眯眼:“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陆白利落接住,知道他这是快要恼羞成怒了,连忙忍住笑,又将奏折给他送回去,神色认真起来。

“皇上,你们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先低头。”

朱温攥着毛笔,笔尖氤氲了一滴浓墨,将落未落。

“朕这次不能退步。”朱温低下头,神情掩在鬓边的碎发中,让人瞧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这次,朕若是退了,惠惠会更加不想做事,她必须学会接受,只要她能成长为真正的帝王,让我做什么都行。没时间了,陆白,还有不到半年了,时间真的不够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暗藏着说不出的挣扎与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希望惠惠能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姑娘,而不是被他所束缚,被皇位和各种深仇大恨所囚困。

陆白懂他的心意,但是:“可是皇上,你不说出来,惠惠可能永远不会理解,她只会认为你是在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朱温默然,毛笔笔尖凝聚的那滴饱满的墨水,终于还是缓缓地滴了下来。

-

惠惠是在爬窗的时候看见的朱温。

彼时她半个身子都进了窗户里,留下两条腿在窗户外面晃悠。

然后,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

“你这样翻窗户,成何体统?”

惠惠被吓了一跳,手没撑住,咕咚一声从窗子掉了下去,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儿。

她疼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脚踩碎叶的窸窣声响起,阴影兜头罩下。

“摔着哪儿了?”朱温在她身前蹲下。

惠惠看见他,不想理他,但一动就屁股疼。

朱温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眉目笼在凉薄的夜色之中,好看的不像话。

他这个动作像是在服软。

惠惠终于忍不住内心憋了好几天的委屈,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然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把手塞回去,像是怕他会反悔,抓了他手指不放。

朱温收紧手,站起身,一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小姑娘一头扑进她怀里,毫不留情的,撞到他胸口,撞得他肋骨都隐隐发疼。

“轻点儿。”朱温揉揉她后脑勺,轻声斥了句。

“我饿了。”惠惠理直气壮。

朱温挑了下眉:“你不是刚吃完?”

惠惠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朕还知道你刚才翻窗户没翻进去。”

“……”

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惠惠不傻,想了一圈,恍然大悟:“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朱温用沉默来回答她。

“那你知道,还要看我天天翻窗户?你故意的是不是?”惠惠炸毛了,刚才翻窗户却手滑摔下来那事儿实在太丢人了。

“朕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哪来时间天天看你翻窗户?”

说的也对。

“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朱温顿了顿,没有说话。

惠惠从他怀里退出来,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他:“看起来不像是来者不善,也不像是来认错的,你肯定另有目的。”

朱温:“确实另有目的。”

惠惠立马捂着耳朵打断:“不听不听,朱温念经。”

朱温瞅着她这副无赖的模样,哭笑不得:“朕本来打算告诉你为什么要让你学那些东西,你不想知道的话那就算了。”

惠惠突然停下“王八念经”的动作,特别严肃地抬头:“不,我觉得这件事挺重要的,不如你先说,我听不听这事儿吧……看我的耳朵愿不愿意听了。”

歪理还挺多。

朱温抬手,以食指指背轻轻碰了下鼻尖,嗓音低沉,从指缝中溜出来。

“惠惠,朕是大奉的皇帝。”

惠惠点头:“傻子都知道。”

朱温:“你日后会成为大奉的皇后。”

“……也对。”惠惠反问,“这和你逼我学着批奏折有一枚铜钱的关系?”

“自然是有的。”朱温直言不讳,“你日后要代替我做皇帝。”

惠惠:“……”

半晌后。

“噗。”

惠惠捂住嘴巴笑出了声:“你开什么玩笑?你才多大?现在都想着退位了?”

而后正色道:“再说了,就算你真的退位了,和要我当皇帝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还有两个侄子呢吗?”

朱温蹙眉,摇摇头:“他们不可。”

“为何不可?”

朱温看着她的眼睛,心道若是他们做了皇帝,估计没两天就会被红豆派人弄死。

“朕和他们不亲,不信任他们。”

惠惠迟疑了。

据她所知,朱温的确和其他亲戚关系不太亲近……不对,朱温和谁关系都不太亲近,真要说亲近一些的,好像也只有陆白了吧?

除了陆白,如今又多了她一个。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拒绝。”惠惠说,“我不想当皇帝,累死人了。”

“每天看你累死累活地忙碌,我就知道皇帝根本就是老天折磨人的,虽然皇帝权利确实很大,但是我又不喜欢权利,我就想每天睡到自然醒而已。”

惠惠凝视着他的眼睛,想了想,又觉得不够郑重,遂主动伸手牵住他的手,重重握了握,向他保证。

“不过你放心,你要是实在很累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偶尔帮你处理那些事情,但是真的只是偶尔哦,你不可以逼我每天都帮你做事。”

朱温微微低下头,看着两人握在一块儿的手。

男人的手掌明显大的多,但是小姑娘的手却呈保护状地包在他的手外面,触感柔软,可其中血肉与骨骼之中所隐藏的坚持却宛如一锅烧沸了的开水,烫得他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

朱温抽回手,手臂在半空停顿了一下,而后不再犹豫,伸手将惠惠揽进怀里。

少女的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口,夜间的衣料微凉,触到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撩人。

尤其是,这料子还带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

惠惠后知后觉红了脸。

朱温收紧手臂,更深地拥住他,月色之下,他缓缓低下头,脸颊怜惜地贴着她发顶,像小狗似的轻轻蹭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