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你当我傻?
冬至过后第二日,皇宫便愈发喜庆起来。
新年将至,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忙碌不已,到处可见大红色的灯笼。
几日下来,原本深沉冷淡的皇宫被迫染上了明艳的色彩,随处可见的大红色将气氛渲染得格外热烈。
惠惠作为未来的皇后,许多事都要亲自操办,她懒,不喜欢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索性一股脑交给绿芜和绿萝,自个儿举着灯笼皮跟着师傅学做灯笼。
做灯笼的竹篾子扎手,她不留神,手指头扎进跟竹篾子,可把做灯笼的师傅吓坏了。
惠惠完全不介意,随手拔了竹篾子就要继续,被师傅们心惊胆战地阻止了。
惠惠没得灯笼做,只好提着自己做了一半的灯笼去外院无聊地闲溜达,路上碰见几个小宫女提醒装扮长雍殿的太监们。
“陛下说了,朴素殿就好,不要太奢侈,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东西赶紧收起来……”
“哎,那边那边,灯笼挂那边……”
“什么夜明珠啊!快把夜明珠收起来!皇上说了不搞奢靡,你们怎么这么笨啊……”
……
惠惠路过听了个全部,忍不住笑。
朱温是个好皇帝,知道顾民生,还知道节俭朴素。
惠惠走过去,把自己的半成品灯笼交给他们,叮嘱道:“要朴素,把这个挂起来,不要浪费哦。”
宫女们:“……”
这个灯笼好像没做好?
惠惠高兴地就要回去,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问道:“对了,朱温呢?”
“回禀娘娘,皇上在尚清殿招待客人。”
“客人?”惠惠疑惑。
“是契丹的使臣,过来送贡品的,听说来的事扎尔可达王子的心腹随从。”
“扎尔可达?!”惠惠眼睛亮晶晶的,兴奋不已,“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人在哪里……哦哦,在尚清殿,我知道了!”
宫女们没来得及告诉她这次契丹那边过来的只是扎尔可达王子的心腹而已,扎尔可达王子并没有亲自前来。
-
惠惠到尚清殿时才过了半柱香,到了门口,恰好碰见见礼之后出来的契丹使臣,是她熟人,扎尔可达的随从。
随从一见惠惠就忍不住笑了,行了个中原的礼:“皇后娘娘。”
惠惠挺不好意思的:“起来起来,扎尔可达呢?他怎么不在?”
随从闻言神色微暗,又打起精神:“回娘娘,王子他……有些事耽误了,暂时不能离开契丹。”
惠惠疑惑:“啊?所以他没来啊?”
随从道:“是的,娘娘恕罪。”
惠惠失落:“这样啊……那真是挺没意思的……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啦?”
“这个……”
“说说看,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随从想了想,迟疑道:“没什么,娘娘不必操心,待那边的事情早日解决,王子定会亲自过来。”
惠惠没问出来扎尔可达遇到何事,随从神色匆匆地带着人离开了。
惠惠感到奇怪,进了尚清殿,第一句话就是问扎尔可达那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朱温漫不经心道:“契丹王近来身体愈发不行了,扎尔可达脱不开身,他应该快要登基了吧。”
惠惠睁大眼:“什么?扎尔可达也要做皇帝了?”
“是新一任的契丹王。”朱温纠正,“皇帝是中原才有的称呼。”
“不都一样么。”惠惠嘟囔,瞥见殿中摆放着的各色契丹服饰、物品,欣喜不已。
“这是……是契丹人的额饰!”
惠惠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额饰,高兴地摆在额上,笑眯眯地回望朱温:“好看吗?”
契丹人的额饰充满异域风情,中原女子温软柔和,戴上契丹人的额饰,周身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独特的风情。
朱温微微怔住,惠惠仍在催促他:“喂,怎么不说话?不好看吗?”
朱温醒神,喉间轻轻滚动,他声音有些哑:“……好看。”
小丫头得了满意的答案,高兴得又要去挑其他的东西,身材纤瘦,腰肢纤细。
中原女子的娇软总是如此吸引人。
朱温微微偏过头,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你喜欢什么,我让人都送去你的咏春阁。”
“都可以吗?”
“嗯。”
惠惠苦恼地挑选,选不出特别不喜欢的。
见她如此纠结,朱温笑了:“挑不出来的话,那便全送去好了。”
惠惠一愣:“全给我啊?”
“嗯。”
“那不行,我就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的,很浪费。”
“没事儿,这些东西放着也不会坏。”朱温温声道,“更何况,宫里除了你,也没其他人能用的上这些东西了。”
这倒是大实话,他没有妃子,宫里就惠惠一人,有什么稀奇玩意儿,除了送惠惠,也没别的人能送。
惠惠思索之后,郑重点了点头。
-
新年愈发接近,宫里渐渐惹恼起来,前来问候的人也一波接一波。
惠惠是未来的皇后,不少世家小姐和夫人按理说都要来宫里同她见面,惠惠扶着腰应付了一整天的夫人们,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她宁愿去跳大神!
“皇后娘娘,您这是……”尚书夫人脸色古怪,“您昨晚和皇上……?”
惠惠想到昨晚和绿萝等人打牌时朱温突然过来抓人的画面,不由悲哀,遂点头:“对,我昨晚——”
“娘娘,您和皇上还未正式成亲,未免也太……”御史台夫人面色为难,仔细看,能从她眼中发现一丢丢不屑。
惠惠眼尖,瞅见了,她揉腰的动作一顿,虽然还是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不爽,更何况她都累了一整天了,她们为何还非得挑这个时候来刺激她?
于是惠惠毫不客气地怼起了人。
“哎,你,对就你,头上戴了朵大红花跟个村姑似的那位……”
被称作村姑的是御史台夫人,她面上的嘲讽是最不遮掩的。
惠惠就看她最不顺眼,要不是德用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收敛些,莫要让朱温难做,她早就发飙了。
这下可好,忍了一整天,此时此刻实在忍不下去了。
御史台夫人手里的手帕都快被绞断了,牙齿紧紧咬合,要笑不笑的:“娘娘,您是在叫我吗?”
“对,就你。”惠惠道。
御史台夫人皮笑肉不笑:“娘娘,你的称呼也太粗俗了吧?”
惠惠笑了:“我的称呼粗俗啊?你怎么不说你的装扮粗俗啊?怎么不说你这个就挺粗俗的?”
御史台夫人脸色难看得紧。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惠惠停了一下,突然改口,“哦不对,应该是,难道本宫说的不对?身为什么什么夫人——你是谁家夫人来着?”
“……回、禀、娘、娘……是、御、史、台。”御史台夫人咬牙切齿。
“哦,御史台啊,回头本宫得和朱温聊聊,堂堂御史台夫人,张口就是粗俗这种词汇,实在不成体统。”
惠惠用了朱温每次教训自己的口头语,不成体统!成何体统!
不知道为什么,这词儿用着还挺爽的。惠惠暗爽。
御史台夫人脸上挂不住,又担心自家夫君被连累,不得不屈辱地低头道歉。
惠惠大方,不和她计较,她之前说和朱温聊聊,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怎么可能真去告状,她又不是小孩,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总得杀杀她的威风。
这可是皇宫,不是她御史台府!端姿态也要看地点!
打发了一个御史台,还剩几个夫人。
尚书夫人听到惠惠这个小丫头短短几句话竟然将御史台夫人打发了,有些诧异,稍微正色,决定换个法子,面上犹疑。;
“娘娘,您叫皇上……平时都是直呼其名吗?”
惠惠毫不遮掩:“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天子的名讳,怎可直称?”尚书夫人含着礼貌的笑,用惠惠的话堵她,“这不成体统啊。”
惠惠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眯起眼。
用我的话怼我?凭你也配?
惠惠呵呵笑:“为何不成体统?我就爱那么叫他,你管得着吗?”
“……”尚书夫人憋了一口气,她好像小瞧了这位娘娘。
小丫头片子还挺聪明,知道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法子,御史台夫人要面子,便用皇后的身份压她。
尚书夫人自知自己白莲花一朵,惠惠用了类似无赖的说法堵她,她根本没办法反驳。
“再说了,朱温都不计较这种事,你计较个什么?”惠惠靠着椅背,摸了摸指甲,漫不经心道,“还是说,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份不够格,想要更高的身份?”
此言一出,尚书夫人立刻跪下,重重磕头:“娘娘!妾身绝没有那个想法!”
殿中一时寂静。
谁都想不到皇后这个小丫头片子,短短几句话就把所有人给镇住了。
她话都撂那儿了,谁若是再找她的不自在,她便扣谁一个僭越的帽子,保证一扣一个准。
“哎呀,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不吃人。”惠惠摆摆手,倒也没说让她起来,故意让她继续跪着反省。
惠惠有点烦,这些个勾心斗角特别恶心人,她都快反胃了,晚上估计都不想吃饭。
惠惠怏怏的,靠着椅背也不说话,底下人见识过她的手段,自然也没人敢出声。
正这时,外面响起——
“皇上驾到——”
各夫人纷纷松了口气。
比她们更松口气的当属惠惠,她几乎一听见这个声音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在众夫人难以置信以及众宫女太监们的“又来了”的各种目光中,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口,看也没看就嗖一下窜到来人怀里,整个人挂他身上,委屈地抱怨。
“朱温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被累死了!”
朱温抬眼扫见屋子里神色各异的重人,面不改色,拍拍她背:“下来,成何体统?”
惠惠不满噘嘴,却也老实下来了:“总之我不管了,这里交给你了,我饿死了,我要去吃饭,立刻马上!”
众夫人:“……”
早听说皇上宠皇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便走吧。”朱温说着,冲屋子里的人看了几眼,瞥见地上跪着的尚书夫人,神色一顿。
“跪安吧。”他淡淡道。
惠惠等不及先行一步,朱温落后她两步,众夫人刚起身,他突然回头。
“她是朕的皇后,各位夫人聪慧得紧,应该知道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众夫人诺诺应是。
待前面那些人走了,她们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吓死个人,皇上果然还是最可怕的,也只有面对皇后时,他才会显露出那一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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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天际飘飘洒下些许雪花,落地便融化了。
一道黑影穿梭在屋檐之下,很快窜进一间宅子中,许久没有出来。
“丞相府”
户薇正准备更衣睡觉,忽然听见门栓发出一道声响,动作停住。
她这段时间来都是绷着神经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错一步路,或者被人发现她暗地里和不死门二门主做的见不得人的交易。
有时候一旦听见风吹草动就总觉得有人来找她。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便吹灭蜡烛,和衣躺到床上。
屋子里渐渐传来脚步声,户薇猛然睁开眼。
这不是幻听。
“醒了啊?”
男人阴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户薇听来,那宛如一条毒舌,吐着蛇信子缓缓往她后背爬。
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镇定着声音道:“……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断无卓在桌边坐下,没有靠近她,闻言,笑了一声。
户薇觉得后背更冷,那条蛇似乎又缠住了她。
“我来只是提醒你……”断无卓拨开桌上的茶杯,在茶杯与杯盖碰撞声中,他的声音也渐渐降低。
“是时候动手了。”
-
次日大雪,惠惠一早起床,推门便见满目的银色,顿时乐得连披风都没披就蹦了出来,在雪堆里狠狠打了个滚。
绿芜绿萝二人吓死了,一个忙着拿披风,一人连忙扔下扫雪的扫帚跑过来扶起惠惠。
“姑娘!您可莫要再做这种事了,可吓死奴婢了!”
惠惠嘿嘿笑,拍拍身上的雪,绿芜给她披上披风,整了整她的头发。
惠惠突然提议道:“我们来打雪仗吧?”
“啊?”
惠惠二话不说蹲下揉了个雪球塞进绿萝衣领里,然后嗖一下蹦开,逃得远远的。
绿萝被冻得哆嗦,惠惠笑嘻嘻地继续往她们这边扔雪球。
绿芜绿萝也不再端着,要是再端着,等会就得被雪球砸死了。
绿萝先揉了两个雪团,嘿咻一声砸向惠惠,惠惠早有防备,闪过,随手一个抛掷,再次砸到可怜的绿萝身上。
几人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都没注意到门口停下一道玄黑的身影。
少年身量挺拔,个子极高,长发漆黑,眉眼如画,在大雪的衬托中,他素来寒冷的眉眼也稍显柔和。
惠惠先瞥见他,手里的动作没停住,雪球直直冲着他的脸蛋飞去。
“……”
“……”
绿芜绿萝吓得手里的雪球掉了。
朱温没有防备,被雪球砸了个正着,惠惠弯腰笑得厉害。
朱温脸颊抽搐,神情莫测。
惠惠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有刚做了坏事的心虚,挥挥手兴致勃勃:“朱温你也来玩儿啊,咱们打雪仗呢。”
德用偷偷抬手捂脸。
没法看了,这祖宗真的翻天了,连皇上都敢砸。
天翻了!!!快来个人把天补上!!!女娲娘娘在哪里???实在不行,快把女娲后人请来!!!
朱温应了声,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他缓缓蹲下身,修长手指挽起一捧雪,揉成团,在手心把玩着。
惠惠不解:“你怎么不扔啊,雪球要化了都。”
朱温道:“那你站着别躲,我扔。”
惠惠:“你当我傻?站着给你扔?”
朱温趁她说话,猝不及防把雪球扔了过去,没有对着她上身,只是砸到了她脚底下:“那你倒是站着啊。”
惠惠大怒:“你居然偷袭!”她也抓起一把雪,揉都不揉就扔了出去。
雪屑飘飘洒洒落了满天,在阳光下,晶莹的雪点将少女的脸颊衬托得愈发纯净。
惠惠自作自受被雪扑了一脸,气急败坏,正在原地跳脚。
朱温见状,不由弯下了唇角,素日来冷淡的眉眼伴随着飘飘洒洒的雪花,逐渐软化。
这种安逸中带着点儿闹腾的平常日子,十分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