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挤压压的人群,韭菜盒子的味道混合着廉价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前面几个座位的小孩子在嬉闹着,打翻了一袋薯片,黑色的皮鞋踩在薯片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但是很快就被嘈杂声给掩盖了。
下一站昌盛商贸,请下车的乘客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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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式的女音在报着站点,身边恍恍惚惚的有人往站起来低头对她说了什么。
他穿着黑色的夹克,连帽的,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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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音还在循环播报,他从她身边挤了出去,旁边的位置一下子空了下来。
车子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感觉胳膊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整个人被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都别动,我身上有炸药,谁要是动一下,咱们统统都死吧!”男人冷冽的声音贯穿耳膜,车厢里死寂一样没有一丁点声音,紧接着,随着孩子的哭闹声,车厢里响起咒骂声。
冰冷的刀压在她的脖子上,她能感觉到刺痛,血流了出来,把她的白衬衫染红了。
“都别动。”男人冷酷的喊了一声,突然挥手晃了一下,刀子把想冲过来的一个男人的胳膊划破了。
男人歪倒在座椅上痛呼,旁边的女人连忙扑过来用手帕压着他的伤口。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她狠狠的咽了口吐沫,终于明白自己这是遇上抢劫的了,而自己是人质。
“秦绵?”
“秦绵?”
“秦绵?”
秦绵猛地睁开眼,白静的脸在眼前放大。
“醒了!醒了!”白静见她醒来,连忙招呼旁边的陆申。
陆申放下电话靠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秦绵?”
秦绵哭笑不得的翻了下白眼:“我又没瞎。”
“你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陆申伸手探了探她的头,秦绵连忙闭上眼,“没有,除了有点疼,都挺好。”
陆申嘴角一抽,怀疑她是怎么说出“都挺好”这三个字的。
“你昏迷两个半小时了。”白静瘪了瘪嘴,红着眼睛说,“我现在去叫医生。”说着,踩着拖鞋往外跑。
陆申用脚勾了把椅子坐在床头,低头看她。
秦绵眨了眨眼,干巴巴一笑:“你来啦!”
陆申抿唇不说话,黑着脸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一朵花儿来。
秦绵被他看得不自在,先别过头,牵动了头上的伤,疼得一呲牙,无奈道:“你能不这么看着我么?我现在是病号,你容易吓到我。”
陆申一瘪嘴,拿了颗苹果在手里掂了掂,用刀子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你都敢涌斗歹徒了,你怕什么?”
怕死啊!
秦绵瘪了瘪嘴,委屈道:“你还说,你要是早点到,我能……”
陆申抬手削了一块苹果塞进她嘴里,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说你们要设套抓张京北了么?你说张京北勒索白静了么?我若是没有提前五分钟去,你……”
秦绵拿掉苹果狠狠啃了一口,含糊着打断他的话:“不是没事儿么?”
陆申心里的火气儿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点燃,“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抢过苹果:“我看你也别吃了,好好反省吧!”
秦绵怔愣的看着他,突然“噗嗤”笑了,笑眯的杏眼里仿佛盛了细碎的星河:“你担心我啊!”
陆申愣了下,脸上莫名的一阵发热,连忙别开脸:“你想多了。”
秦绵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儿,伸手碰了下额头的绷带:“嘶!疼,张京北那混蛋被抓进去了吗?视频和录音给律师了?”
“你还有心情担心这个?”陆申恨铁不成钢的居高临下看她。
秦绵无辜的眨了眨眼:“为什么不能担心?我都被打了一棍子,要是不把他送进去岂不是白挨打了?像他这种出轨渣男就应该进去劳动改造才对。”她说的义愤填膺,未料陆申突然弯腰凑过来,鼻尖几乎就要贴到她的鼻尖。
“哎!你干什么?”
陆申瘪了瘪嘴,微微抬了下头,温热的气息呼出来喷在她脸颊上,感觉绒毛都在轻轻摆动。
“那林东旭呢?”
林东旭?
秦绵一时没反应过来:“管林东旭什么事儿?”
陆申脸一黑,干脆一把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脸,一转身出了病房。
手忙脚乱的拉开被子,秦绵一脸懵逼的看着陆申的背影:“唉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白静刚进来就跟慌忙离开的陆申擦肩而过,“你把陆申怎么了?怎么人就走了?”
秦绵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本来说着张京北来着,莫名其妙又提起林东旭,然后就那副鬼样子,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哎,大夫你干什么?你别碰我,别碰,别……”
“碰!”带着斯文眼镜的男医生被秦绵一掌拍开两米远,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秦绵扶额:“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哪也不疼的。”
“秦绵你干嘛?得给医生检查啊!”白静翻了个白眼,冲过去一把按住她,回头对医生说,“不好意思,大夫,我按着她,您检查吧,这次绝对不会打到您了。”
医生揉了揉被拍的胸口,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靠过来。
秦绵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跳加速,浑身的汗毛孔瞬间张开。
“你要是怕,要么闭眼睛?”白静难得耐心的哄她,扭头朝医生使了个眼色。
秦绵不是怕,她是抗拒啊!她真的不想再看活人大变植物怪了!那滋味太酸爽了!
医生朝白静点了点头:“嗯。”说着伸手过来撩她眼皮。
秦绵吓得连忙闭上眼睛,一只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她的右眼皮,然后整个右眼就被人撑开了,一棵巨大的,穿着白大褂的仙人掌在眼前晃。
一直到医生检查完,秦绵僵硬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额头和鼻翼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行了,看样子没什么事儿了,在观察一会儿,如果没什么就可以出院了。”医生在病历卡上写了几个字,低头对白静说。
“不是,她都昏迷好几个小时了,真的没事儿?”白静不太相信的问。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些红肿淤青,记得回家冰敷就好。至于昏迷,我看她是有些过度紧张。”说完,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白静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一旁的秦绵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你那副样子是给谁看?我没事儿还不好啊!”
“我总觉得你有事儿瞒着我。”白静回头恶狠狠的看着她。
秦绵一愣,连忙心虚的别开眼,假装整理袖口:“没有,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
白静摸了摸鼻尖,目光审视她:“你在怕。”虽然她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总感觉秦绵在怕什么,怪怪的。“以你的性子,你不该是会一直留在陆申公司的,你真的不打算重回设计圈了?”
秦绵翻了个滚坐起来,龇牙咧嘴的捂着头:“谁说我不回去了?我已经辞职啦!”
白静一愣:“啊?怎么说?不对,你别打岔,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蛮着我?难道是身体还没彻底好?”说着,伸手就去撩她衣摆。
秦绵连忙按住衣摆,哭笑不得的说:“真没什么,真没。”她还没想到到底怎么把自己的事儿说给白静听。
“我不信。”白静抱胸坐在椅子上,大有你不说清楚咱俩就没完的架势。
秦绵无奈的叹了口气儿,一想到自己的糟心事儿,整个人都蔫了。
“哎,还真有啊!”白静一见她这样子,越发笃定她有事儿蛮着自己了,“说吧,跟我你还蛮着啊?”
秦绵也不是正打算一直蛮着所有人,况且也不太瞒得住,只是到现在她都不太能够接受自己可能是神经病的可能。
拉过身后的枕头抱在怀里,柔软的棉枕抵着下巴,很快就把她半张脸包裹进去,露出一双黝黑的眸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儿出了问题,你说怎么办?”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
白静见她指着自己的脑壳,心里咯噔一下:“你,你脑袋里长瘤子了?”
“呸呸呸!你脑袋里才长瘤子了。”秦绵呸了两声,哭笑不得的的说,“我是指,我脑袋可能出了问题,或者是心,或者,精神。”她有点语无伦次,目光恍惚的看着对面苍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嚣张的窜进鼻端,搞得整个人都有些不适,
白静拿起苹果,用水果刀在上面比划了两下:“说人话。”
秦绵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就是我一碰到男人,他们就会在我眼里变成植物。”
好一会儿,病房里突然爆出一声大笑,白静一边指着秦绵一边垂着病床:“你,你,我天,笑死我了,这是什么鬼?你,男人,植物?那你看刚才,刚才的医生是什么?”
秦绵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会是这幅鬼样子,索性抡起枕头对着她的脑袋砸过去:“你可以滚了,友尽。”
白静笑得直打嗝,一边躲着枕头,一边笑着说:“别别别,真的,我给你讲,你这个,你这个可能不是神经病,你别怕。”
秦绵一怔:“我本来就不是神经病。”
白静笑够了,抢过枕头拍了拍塞到她身后,摸了摸她的头,有些心疼的说:“绵啊!别怕,没事儿的,我觉得你这个很有可能是创伤性应激反应,别怕,咱们可以找医生,会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