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临别
作者:阿幂      更新:2019-10-15 01:25      字数:3587

不说蒋璋在京预备登基事宜,再说他留在魏都的几个儿媳孙子并女儿外孙也都要接来,到时,蒋璋自家登基,他这些儿女们自然都要晋封。儿子们,少不得一个王爵,而女儿们自然都是公主,难能吧不来参加蒋璋的登基大典呢?

消息传至魏地魏王宫并几个侯府,自然人人欢喜满足,彼此相见时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是啊。一个囫囵吞的叫着王妃,郡主的又哪能与有金册金印的王妃,公主比肩呢?也就皇后太后了,可蒋璋发妻早亡,宫中后位虚悬,王妃还有些身份拘束,公主们怕得谁来。

又说自被石秀教训过,刘丽华母子这些日子来安静异常,除了不得不给蒋苓请安的那几日,刘丽华几乎是连门也不敢走出一步,蓦然听着说是魏王拿下天下了,如今全家都要往京城去,叫她收拾些细软一起跟了去时,仿佛做梦一样,还是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觉得生疼,这才算是信足了。

可往京城去又有什么好?做皇帝的是魏王,是平阳郡主的阿爹,以后平阳郡主就是平阳公主了,有他们母子在,就是石秀能再进一步,做得国公甚至异姓王,与她和她的宝郎又有什么关系?再没听说有公主母子在,轮得上驸马侧室所出的孩子继承公府的。

想到这里,刘丽华不免又有些不甘,看着收拾了一半的细软就心烦,好险没将他们打翻,便是在这时,门外听得个女子的声音道:“郡主请刘娘子过去。”

刘丽华是叫石秀吓过的,如今蒋苓身份更上层楼,她哪里敢强,急急忙忙地应一声,不及照照仪容就走来开门。

见着门外人,刘丽华悄悄长出一口气,庆幸起自己的麻利来,还强堆起笑脸道:“原来是阿兰。”

阿兰脸上也难得的带了些笑容,“郡主请刘娘子,随我来罢。”

刘丽华应一声,又说:“郡主相召,妾原不该推的,只是我方才在规整行装,东西都散着,请容我些时间收一收。”

阿兰奇道:“刘娘子这里的丫鬟不服管教吗?倒要你亲自动手。”

刘丽华心上一跳,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不是,哪里。她们倒是想替我收呢,只是我,凡事自家动手惯了,自家收的,放哪里自家记得,要叫她们手,要用时还要问呢。”

阿兰却是水泼不进,笑了笑道:“难道叫郡主等你?将门锁了罢。”

话说到这里,刘丽华哪里敢强,只能回转身将门带上,跟在阿兰身后往上房去了。

到得上房,就看蒋苓端坐在正中,福郎乖乖地靠在她怀里,蒋苓看向她,福郎也看向她,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刘丽华心上害怕起来,猜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要这对母子这样慎重其事。

蒋苓将下颌一点下面的椅子:“你先坐。”

刘丽华心惊胆战地应一声,挨着椅子边坐了。

蒋苓抬手摸了摸福郎的头发:“你也知道我们家要往京城去了。”

刘丽华想要起身答话,蒋苓又把头一点:“坐。”

“哎。”刘丽华益发不安起来。

“我收着石郎的信,道宝郎也大了,一个小郎君,还是将门出生,老耽搁在后院,长在妇人之手,像什么样子。这话说得我好愧,是以想叫他先随着我四兄的军队先走,也算打个前站。”

刘丽华嘴张了张,想要说话,又吞了回去,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什么耽搁在后院,长在妇人手上不成话!难道不是她怕宝郎出息了夺了她儿子的风采么?!一个奶娃娃,常年三灾六难的,也不晓得能不能长大呢!”

“再则,打前站么?现在天下都归与蒋氏之手,打甚个前站!怕是只有苦劳没有功劳!不是,既是她兄长带队,怕是苦劳也无有!”

刘丽华心中恨毒,口上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还得奉迎蒋苓想得周到。只是刘丽华心里怀着怨气,说的话自然不情不愿,蒋苓听见了也只当着没听懂。她从前就没将这对母子真正放在眼中,何况如今。

打发了刘丽华出去,蒋苓又把福郎的几个乳母保姆召来:“你们伺候了小郎君一场,固然小郎君习惯有你们的服侍,我也不忍心你们白辛苦一回。”说了往一边看了眼,就有几个丫鬟捧来几盘金银来。

蒋苓指着略少些的那两盘道:“若是不愿意随我进京,这些便是谢你们这两年辛苦。”又指略多的两盘;“若是愿意跟着上京,这些便是与你们的安家银子。”

柳娘子先瞥了眼金银,心里盘算了下,跟着去倒是好多四锭金子呢,只她走了,她的郎君她的孩子可都在此地呢,同在一处还没能拦住那男人典了个妾,她回回回家,回回要料理那些小妖精。自家一朝去了京城,鞭长莫及,还不晓得他要闹出什么事来。且便是公主子的乳母,前程也是限定的,倒不如留下呢。

柳娘子想到这里,先上来堆了一脸的笑恭喜蒋苓,又絮絮说了些这几年都不能照顾丈夫幼儿的愧疚,所以情愿在家,只好辜负郡主美意了。

蒋苓听了,一点头,许她拿了银子往账房去做切结。

有了柳娘子带头,余下几个保姆也纷纷表态,有和柳娘子一样舍不得丈夫儿女的,有父母多病怕一去再见不着的,也有说照顾了福郎这些年,实在放不下,索性孩子也大了,情愿跟着去的,到最后,只留了盛氏一个。

这些日子来,申氏与桃娘翻转了脸皮善待丽娘,也做新衣裳给丽娘穿,也买糖果子给丽娘吃,就是买肉烧饼都是买上两只,叫丽娘与文郎一人一只。盛氏不是不喜欢的,可她也晓得,这都是她做着小世子保姆的缘故,一朝她不再是小世子乳母,他们又会用怎么样的面目来对丽娘呢?可要舍了丽娘随郡主母子们进京,她人都不在,他们又会怎么样对丽娘呢?会不会因为她瞧不见,所以还像从前那样苛待她,连着软饼也不叫她吃一副。

盛氏为难得肝肠寸断,立在蒋苓面前颤巍巍的,要哭不哭的可怜。

蒋苓却是个心冷的,也没多少耐心听盛氏诉苦,正要发话叫她留下,就看盛氏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泪盈盈地道:“妾愿意。”

这模样儿看得蒋苓直皱眉,心下很有些不耐烦,就要发话让盛氏留下,她怀里的福郎忽然对了盛氏一笑,圆眼儿弯成了月牙。原来虽然福郎是蒋苓之子,益阳候里没有一个人敢苛待他。

可这真心相待和虚应事故里终究差了些。粗心些的成人未必能懂,可小孩子心明眼亮,倒是个个能认清,谁待是真好,谁待他是面子情。盛氏为人温柔和缓,又有耐心,恰好是待福郎最仔细的一个,所以在众多的乳母保姆里,福郎顶喜欢盛氏。

因见福郎亲近盛氏,且从魏都到京城也有数百里之遥,福郎那样小,有他熟悉的乳母保姆照看,也好过许多。蒋苓这才点头,

又说选了回家的这几个,拿了蒋苓的赏赐便回房收拾细软。能做侯府小世子的保姆,还是外头聘来的的,待遇自然比一般的管事娘子还好些,手上都有些银子,其中以柳娘子为最。

原来柳娘子的丈夫虽然有些耐不住寂寞,可家里做着不小的买卖,倒是很有些银钱的,放自家娘子出来不过是为着沾益阳候府的光。做买卖时说他娘子是侯府世子的乳母,在郡主面前说得上话,就是军户差役们也客气许多,不然怎么能柳娘子怎么能每回都轻而易举就卖了他的典妾呢?家里既然有钱,是以柳娘子这两年多的月俸,平时的赏赐都攒着,再加上今日拿的一笔,倒也不算小数目了。欢欢喜喜地打包起来,只等着到日子放出去。

而盛氏既选了跟着益阳候府走,少不得回去告别一番。她求着舅姑与桃娘善待她女儿,说不得要将月俸拿回去,上回听说丽娘重病,还将平日的积攒也送了回去,如今的盛氏除着蒋苓给的赏赐,几乎好说是两手空空,也只能硬着头皮家去。

甫一进门,就见一男童似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便是看见眼前有人也毫不停留,生生撞在盛氏腹部,将她撞倒,这男童不是旁人,正是文郎。

文郎撞倒盛氏,还不知错,从她身上重手重脚地爬起来,口中还道:“你怎么不躲呢?不关我事。”便是这时,申氏也追了出来,气红了脸道:“抓着他!莫叫他跑了!”又有两个丫鬟从房内追了出来来捉文郎。文郎生得肥壮,身手却灵巧,接着盛氏的身子绕了两圈就要往外跑。

申氏气得直跺足,又骂盛氏:“你这不贤良的妇人,死了不成!文郎在你手边呢!你不晓得伸手拦一拦么?可见你的心是黑的,就是见不得文郎好!“

盛氏叫申氏骂得委屈至极,无奈她是顺从惯的人,也不敢强,转身同两个丫鬟一起将文郎拦下。又劝道:“你怎地惹你阿婆生气了?去与阿婆赔个罪,也就好了。”

她话音才落,就听桃娘一声冷笑:“娘子现在奶着公主殿下的小郎君,果然不得了,见着文郎摔倒,都不扶上一扶。”说了摇摇摆摆过来把文郎扶起。

盛氏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又不会辩,只能说:“是文郎自家撞上来的。”说了又去看申氏,指望申氏替她分辨一两句。

申氏只做不明白,反问道:“你不在公主娘娘跟前服侍,回来作甚?”

对着桃娘,盛氏还能强几句,可叫申氏开了口,盛氏连着辩解的胆子也无,低了声道:“郡主许我回来的。”申氏听说,脸上才好看些。

叫桃娘一打岔,文郎也得了空,伸手拉一拉桃娘衣角,张了乌黑的眼睛盯着盛氏看了回,忽然道:“阿娘,丽娘不像她呢。”

听文郎叫阿娘,盛氏险些应声,才要开口,就听桃娘道:“你这孩子,忒不晓得道理!你阿娘在那头呢。”说了又拖了文郎来见盛氏。听桃娘自家说文郎叫错了,盛氏才敢抬起头,看着对桃娘说:“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