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彤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外看了又看。走廊静悄悄，斜对面偶尔听到人语，方才觉得和李梦琪过于敏感。然后又听到人声，服务员在打扫房间。又过了一阵，隔壁听到一男一女，声音恍惚，却也能从声调辨认是两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夫妇。女的声音很刺耳，他们在争辩什么，一会儿男的终于争不过女的，开始甜言蜜语。接着，耳闻到水流哗哗，脚踩在地上的啪啪声。那声音响亮又富有吸引力，李梦琪睁大眼盯着他的脸，手势似要上前掐他。

难怪如此便宜，房间竟然四面透风，一点不隔音。

这样一晚上，确实是难眠的夜，他们俩人鸦雀无声，唯恐惊动隔壁，总觉得隔壁夫妇在做着某种事情，他摸了一下李梦琪，她已经脱去长裳，平躺在床上。夫妻俩到这里到象偷情一样刺激呢？两个小时的大客，两个时辰的中巴，终于很快把他们睡意激起，一夜瞬间即逝。

第二天，他们提了简单的小包走出房间，准备去前台结账，也没看到隔壁房间夫妇俩出屋。收帐老太象昨天一样噘起嘴，显然认识李梦琪，又想起昨天的委屈，噼里啪啦半天，终于把一百元的押金递给李梦琪。陆彤差异地盯了老太一眼，看她似并没觉出什么，终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梦琪不以为意，走出旅店，俩人站在路边等待。旅行社说过，一大早会有车辆接他们去旅行点，先是影视城，再就是太湖。陆彤怪怪地瞥了一眼李梦琪，她觉得他有话要说，以为在卖关子，就斜了他一眼。

“你没觉得咱们是白住吗？”

“怎么白住，一晚上一百呢？那么大的声，烦死。宁可睡马路，也比那强。”

“好象……好象老太太没收咱们钱？”

“哼……”李梦琪琢磨了一会儿，终于醒悟。这才相视而笑，获得一种胜利的收获。

昨天那辆中巴八点半准时到了，并没向景点去，而是转了几个弯，停在一处街边的旅行社前。陆彤这才看清，这是一家面积不大，运作合理，角色分明的公司。令他意外的是，屋里就剩下俩老太太。

“对不起，导游都派出去了，车也就剩下一辆……”

陆彤与李梦琪就瞅着俩老太太加上那个中年男子，司机前后忙碌，似乎在找什么。终于最后其中一个老太太拍板，“我送他们去吧。”

中巴拉着陆彤与李梦琪俩个人，加上老太太，中年男人，司机，整个专车豪华一日游。

开往影视城途中，老太太不断解释。原来旅行社车与人足够，只是没想到客人来得分散，弄成现在这个情况。陆彤到是听懂了，也谅解老太太的窘境，唯一不好意思如此豪华一日游，怎么就配一个老太太导游呢。

车奔无锡影视城，李梦琪接到一个电话，突然不语。

老太太到是不断赞美，你们家这位真漂亮，先生也辛苦，不错不错。陆彤询问无锡的景观与人情，他挺好奇江南景色，却也没忘记扫视一眼李梦琪。车爬上坡，已经看到雄壮的三国城。老太太的热度依旧不减，不断点指介绍，唯恐哪里不周到不满意。陆彤拉起李梦琪，假意拍照，暂时摆脱老太太。

几天后，接到一个电话。

“怎么了？谁的电话？”

“我妈的，她想我了。”眼圈噙满泪珠，马上滚出。

陆彤恍悟，女人真奇怪，母亲一个电话，就莫名地哭。转了一大圈走出水浒城，导游老太太终于放弃。联系到前面的旅行社年轻导游，去太湖就可以跟团。果然，车向前走了约十分钟，与另一辆巴士相遇，陆彤向老太太示意，他们才登上那辆等候的车上。

车继续向前，进了一扇大门。终于看到气势磅礴的太湖。一路走来，李梦琪安静许多，依偎在他怀里，眼睛也好奇地探寻这片神秘的佛家圣地。

年轻的导游的确比老太太要简单明快，吧嗒吧嗒嘴，拿只喇叭话筒，小步勤快地向前奔跑。随行的还有一对南方中年夫妇，另外几个都是单客，尽管小导游步履轻盈，却也不甘落后。陆彤俩人反而吃力，毕竟是出来游转，不是龟兔赛跑。

穿过几扇月亮门，数座小桥，还有看不清的牌坊。两侧似梨树的枝头含苞欲放，散发青色的光泽。从坡顶的鼋头渚向下望，湖水波涛汹涌，蔚然壮观，两岸则是古树松柏。

湖心就是那个著名的三山仙岛。到是后来才醒悟，广告词里的“鹿顶迎晖”“鼋渚春涛”“万浪卷雪”“十里芳径”“江南兰苑”等等是什么意思。坐上渡船，走了一段，李梦琪彻底不动了。

“不走了，累死了。你一个人走吧，回家告诉我什么样就行。”

陆彤回头瞅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李梦琪就想笑，估计就没想过，出来游玩其实质到是“锻炼身体”。

“你总不能才走这么短就不走，前面还有苏州杭州等着咱们呢。”

“昨晚没睡好，一点不踏实，虽然平衡了点，也觉得不那么踏实，总象有人惦记。”

陆彤终于笑破肚皮，“你说你，又想占便宜，又心疚……”

“其实，我就没想不给，只是老太太忘了，我也没注意，后来又觉得麻烦。”

他不再理睬，不断用手中的相机拍那树，那草，那水。与贾娅楠在一起，虽然也轻松，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纠紧，不能不说对她职业的神秘感的敬重与生疏，更弄不清的，她许多背后。莫斯科坦然应对毒品犯，突然冒出的弟弟，还有绞不清的跟随她前后左右的种种男人。陆彤觉得哪怕想，都是头痛不止。那是一潭混浊不清探清底却强烈吸引好奇探索的水。

返程途中，他们已经与旅行社打招呼，直接去苏州。

听说要连夜赶去，李梦琪背后掐他一把，“你是不是也心虚，怕无锡老太伤你。”

“是，是挺怕的，没听说无锡产老太太，怎么如此眷顾咱们。”

俩人相视而笑，火车一路无语。下了车，就见到一个中年男人举着牌子，上面的四个字“上海夫妇”。陆彤四处瞅瞅，觉得没人围去，就大胆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才知道就是找他们的。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孙子想这词，太广泛太直接。可是，写名字又有点泄漏隐私。

坐上车，不等中年男人张嘴。李梦琪抢先说：“拉我们去四星级酒店。”

陆彤怪异地瞅她，不选三级五级，就选四级，肯定是杜芳的主意。中年男人先有点为难，但还是想了想，跟司机耳语几句。车向前走了一会儿，向右拐去。

“这里房子怎么都那么矮呢？”

陆彤这才向四周细望，路侧的每间房子都是两层高度，细柳青桐，层次鲜明。见怪了高楼亮窗的都市生活，眼前景象令人惊奇。

“这里政府有政策，内城的建筑高度不能高过北寺塔的第三层。”中年男人非常热情地给他解惑，俩人更疑惑，什么“塔”如此，令梦想的苏州变成这“惨样”。到了地方，所谓四星宾馆也仅三层，拿到钥匙，走入房间，他们终于体会到享受的轻松愉悦。

傍晚时分，陆彤意外接到孟凌菲的电话。

“你在哪？”

“我在苏州。”

“噢……想找你聊聊，不知为什么你一回来，我就觉得象老肖也跟你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能出去转转，行吗？”

“没问题。”

“我……算了。”电话另一头竟然听到隐隐的啜泣。

“你怎么了？”

孟凌菲放下电话，算是对他最后疑问的回答。陆彤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李梦琪疑惑的目光，他只以“一位同事的电话”淡去。看他有点郁闷，李梦琪独自去洗澡，直到听到哗哗的淌水声，他这才振作精神。

脱去衣服，他一头扎进李梦琪温润滑软的暖流里，一路的疲倦，顷刻似泄流的阀门。一身不缕的李梦琪却突然紧张，躲闪不及，令人有点扫兴。看到他一面不愉，李梦琪终于振奋地昂起头，贴进热身子，陆彤被一团白花花的肉瞬间吞噬，他已经不能自抑。

欢渡之后，李梦琪躺在他手臂下，静静地合拢眼。

“臭丫头，刚开始怎么不让我碰你？”

“谁说的……就是有点突然不舒服。”陆彤用手端起她细巧的下巴，另一只手已经伸入被褥游行。

她迟疑不决，又合紧眼，似欲说不语。他已经困倦，倒下头，酣声渐起。听到酣声，李梦琪向上昂头，眉头皱紧。那是一件童年的事，她早就忘记，却一只是内心的结。她害怕说，说出，眼前这个男人会看不起她的。

“记得给你父母买些礼物，我不太会选，总不回去，寄点东西，也让他们两位老人不至于多想。还以为把女儿无条件拐跑了。”清早刚起身，陆彤就反复叮嘱她，身后却被热乎乎扑紧，他听到她异常的心跳。

“爸妈养我不容易，就一个孩子，有时候就觉得自己辜负他们。”

“不行，过一阵接他们来上海住几天。”陆彤突然冒出的话，已经从背后热身子感受到，搂得太紧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