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旗县的公路一马平川，深吸一口长气，越发觉得大厅那沸沸扬扬已经远去。长途客车上的人并不多，有远途也有近处的不同旗县，往常或许就如此。电话里他接到招待是一位嗓音甜美的客户经理人，头脑里泛起波澜。

“粮店左侧，下车向右再走一段，就能看到我。”

客户经理人友好恭维的语气，让他有种优越感，毕竟自己也是这家营业部的前辈，何况下来做客服指导。

九点半，客车临近，疾驰速度，仿佛要冲进那座人居的平民区，突然熄火。没待董志刚疑惑，簇拥一堆男女老少上来，左手拎包，斜跨又一个包，本来宽敞的车内拥挤热闹起来。耳边听他们言语，等了快半小时，车才到。

短暂停留，有人已经拿出笔记本电脑，手机，忙碌着象在做一件紧要事。董志刚扒头看，原来是在看股票走势图。多少有点意外，穷乡僻壤之带，有一群如此痴迷的投资人群。

下车后，还没等董志刚站稳脚跟，一阵喧闹声，被人群硬推着向左侧前行。远远看到一个中等个头、穿短衫的女孩朝他挥手，手里还夹了记事本子，他记得营业部曾经谋面一次。此刻，才知道今天来听课的就是随车一起来的这群人。

“我联系了十几人，也没想到竟然来了快一百。”

女孩姓王，脸庞迎风被吹得红扑扑的，说话简短利落，让人清朗。

走进预先准备好的会场，董志刚有点受宠若惊。

“营业部老员工都不肯来，没想到把你这个元老派来了……”

女孩似乎多少有点兴奋，激动得让董志刚觉得有点做作。

“没事，我可能要呆一段日子，慢慢聊。”

董志刚的话让女孩听得吃惊。

镜头回到上海。

第二天，陆彤恍惚醒来，刺眼阳光从窗外射入。经过昨夜，他觉得贾娅楠彻底离他远去，那个女人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时而闪现，时而消失。门打开，李梦琪羞涩地走进，轻偎在他怀里，陆彤吻了她的脸，她很真实。

“昨晚是我送你俩回来的。”

“什么？”

他想起昨晚无意碰到的东西，软软的是女人的身体，刘惠玲？

“你跟刘董喝多了，我把她放到车后座，打车送你们。”

“她人呢？”

“也在这个公寓。”

“你……”

她开心地笑了，“别紧张，她不会看到的，是公司员工给按排的，我也不知是哪个房间。”

李秘书的电话不期打进来，他告诉陆彤，今天去参观几家货站，还有经营点。陆彤地心不在焉坐上车，经过昨晚，他不好去见刘惠玲。

车上，老肖打来长途，陆彤问了一下自己的事。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他从俄罗斯带回来的报价象连锁反应，从上至下，人人自危。许多得都从中得了回扣，回扣的人又给上层送礼，利益连环却又不能深挖。

公司的股东更是不乐意，他们的投资不是这么就给人糟蹋。老肖的岳父态度起先态度强硬，后来刘惠玲与老肖劝解，但老岳父还是要抓几只鸡给猴看，而一切的依据都是陆彤的那张报表。

“知道嘛，多少人对你恨之入骨呢，公司让你辞职，暂时被惠玲压着呢。”

“我没做什么，怎么会……？”

“无意？谁信啊！”老肖再没说，挂掉电话。

镜头又加在到上海。

放下电话，陆彤有种被拨了皮，被人暴嗮的感觉。

大学一堂政经课上，那位秃顶、说话慢条斯理的老教授总是喜欢重复一句话：“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我们总会陷入自己设立的怪圈。”在说这两句话时，老教授不由自主晃悠脑袋，很陶醉。同学们都嘲笑那老教授，听到他说这两句话时，底下就压抑不住的笑。

但同学们却不知道，老教授还说另一句话：人可以犯错误，但不能犯常识性错误。所谓常识性错误，就是明知道不对，还去做；明知道骂人不好，还是骂了；明知道应该尊敬老师，还是不尊敬……那天，后座调情的小学妹“啪”一巴掌把男生放在大腿上的手打掉，睡觉的学生全被惊醒了。

他笑不起来，现在的事情似乎就被所有人定义，他就是犯了一种常识性错误：惹众怒。不光彩会挂在每一个被惹怒的人，而那些人不少位居琢尔中高层。他似乎现在就落入那个怪圈，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上。不管他这个“蛋”如何，鸡已经不再理睬他了。

“铃铃……”

李秘书的电话声打断了他继续琢磨那“怪圈”，似乎闻总向他交代什么。放下电话，李秘书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陆彤没问，觉得与自己有关。

“今天只能去一家库房，闻总让我回去办事，挺对不起您的。”

李秘书客气地解释，陆彤也懒得听，一定是听到什么风，似乎苗头不对。

果然，去这个库房过程，李秘书只是领他四处逛景，一旦他好奇地询问工作人员，就觉得李秘书神经紧张。

其实，进琢尔大半年，他对许多事还是不是明白，两眼摸瞎，老肖给哈尔滨给他按排的书案的工作，无非就是处理报表，上下报送，老天都知道，他的数学成绩在小学，中学，大学一直都有一种最大的优势：超强的记忆，过目不忘的计算。这本事说起来，还是嗜酒的老爸教他的。

从中学时候，他就跟着老爸四处找活，他当小工，其实也做不了啥，帮点小忙。盖房子重视水平、垂直，用老爸原话说：没这两样，啥房子也白扯。现在许多房子，如东倒西歪的房子、假冒伪劣的注水房、裂房、掺料房，哪怕把房子盖直了，地基打平了，也至少三五年没事。

老爸说着就拿出一条线，线上面隔一段就标了一个红点，应该是量好的，然后左右挂了两块砖头，一块一块把垒起砖头。一会儿功夫，一面墙头垒起，陆彤看直了，那墙面比光亮得象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