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沃特听蒂梵有模有样一通介绍,愣了一愣。他显然没想到,一个鼠人也能有这么多名号。但他很快恢复了肃穆的神色,不过看蒂梵的眼神中却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忌惮。
“角鼠神赐者蒂梵,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嘶,人类玩意,我倒更好奇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矮特雷的尾巴花骑士,难道打不过区区几只诈齿鼠人?”蒂梵语气中充斥着戏谑与奚落,想从迪沃特的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虽然你那狭小的脑子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类的思维,但我有必要纠正你,是艾特瑞的鸢尾花骑士,不是什么尾巴花,”迪沃特不仅不恼怒,还一本正经地驳回了蒂梵的话,语气十分坚定,“艾特瑞乃我所效忠之公国,鸢尾花为我祖上之纹章。这是我作为一名骑士名分上的荣誉,不可辱没。”
见迪沃特身陷牢笼、遍体鳞伤,又一本正经据理力争的模样,蒂梵竟有点想笑。
什么狗屁名分、荣誉?有比身上的肌肉、手上的利爪重要么?甚至还比不过饥饿时的一块肉。
人类玩意,就喜欢整这些没用的东西。他们比大部分鼠人长得多的寿命,都浪费在这些事上了,真是可悲。
“那么,艾特……瑞的鸢……鸢尾花骑士,迪沃特”蒂梵有些费力地从嘴里挤出这一串名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个形容憔悴的人类男子,“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被诈齿鼠人给捆着扔进来的吧?骑士大人?”
迪沃特听到这,猛地咽下了一大口口水,牙齿紧咬,脖子两旁的青筋鼓了起来。他眉头紧皱,似乎沉浸在懊悔与恼恨当中。
但马上他又捏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地上:“女神在上!都赖该死的背刺!卑鄙的鼠人,都喜欢背刺!”
背刺?蒂梵愣住了,一股寒意沿着脊背泛了上来。
当时,在史考温废墟的教堂前,他就是被诈齿氏族的裁决鼠战士给背刺了。虽然最后拼劲力气干掉了一个,但却搭上了自己的右腿。被短矛贯穿腿部、在地上无力挣扎的那种疼痛与无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冰冷而坚硬的义肢在这时硌得蒂梵生疼,提醒着他身上这耻辱的印记。
“不,人类玩意儿,”蒂梵把脸贴近了牢笼边上的栏杆,用爪子点了点自己的右腿,发出金属敲击的清脆响声,“我,比你讨厌背刺多了。”
迪沃特看着蒂梵渐渐扭曲的表情,又看了看那根粗犷的金属鼠腿,似乎明白了什么。
…………
和骑士迪沃特的对话谈不上愉快,一人一鼠始终以一种敌意与讽刺交织的口吻相互试探。
但偌大鼠人下狱,四下漆黑。两个牢笼,一人一鼠,你一言我一语,竟似乎无话不谈,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而蒂梵,也多多少少摸清了迪沃特的来头。
他来自一个叫艾特瑞公国的人类国家。艾特瑞是属于亚诺特雷布诸王国中的一个小国,位置应该就在这个矿坑的不远处。亚诺特雷布诸王国是所有人类国度中一个较大的联合体,信奉骑士道。所以成为骑士、宣扬正义、捍卫荣誉,便是几乎所有贵族青年的追求。
迪沃特自然也不例外,他作为沃德雷德家族的长子,从小就受训成为侠义骑士,一步步往上爬,在十年前便已成为了艾特瑞最年轻的王国骑士,被誉为“艾特瑞的鸢尾花”,可谓是风光无限。
虽然蒂梵不知道骑士的等级如何划分,但这么听来,这个负伤的人类玩意儿,那身腱子肉不是盖的,还真有两下子。
艾特瑞周围多山林,据迪沃特所说,有许多名为“野兽人”的野蛮部族活动,时常聚群出动,劫掠人类村落,骚扰艾特瑞公国。并且自近年来发现潜藏地下的诈齿鼠人后,还时常遭受来自地下的袭击。
而他,作为艾特瑞骑士统领,在一场对野兽人的剿灭战后遭遇诈齿鼠人埋伏,被投石索砸落马下、生擒活捉。
作为骑士,最耻辱的事情便是背刺,而堂堂艾特瑞骑士统领,却不偏不倚栽在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鼠人手上。
甚至,他连剑都还没来得及拔,就被诈齿鼠人砸昏过去、五花大绑。再醒来之时,便被关到了这暗不见天日的矿洞底部。
徒有一身武力,却毫无施展机会,难怪迪沃特提到背刺时极为憋屈恼火。他过去的高傲与尊严,在鼠人阴险狡诈的伎俩面前,都一文不值、被践踏成了齑粉。
活该小瞧鼠人。虽然蒂梵对诈齿氏族这群自己的同胞毫无好感,但听罢迪沃特的遭遇,他还是在心里悄悄念叨了一通。
若不是自己此刻身陷囹圄,等出去了,迟早有一天他要让人类玩意儿见识到鼠人的厉害。
在一番交谈后,迪沃特似乎十分疲累。对过去的事,也不想再和身边这个鼠人提及。一个翻身,便匆匆睡去。
真是难办呢……一边是人类玩意,另一边是两只绿皮,希望到时候,一定可别坏了自己的好事!
蒂梵眼神飘忽不定,射向矿坑下方无尽的黑暗当中。
…………
“人类!是该死的人类!”
蒂梵是被地精蒂兹尼克的尖叫声吵醒的,只见他在牢笼里上蹿下跳,盯着另一个牢笼里的骑士迪沃特,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敌意。
“来,和俺干一架!”绿皮兽人斯库鲁的“问候”显然更为直接,他摩拳擦掌,露出锐利的獠牙,若没有栏杆阻碍,恐怕已经冲上去和迪沃特厮打在一起。
而蒂梵另一侧的牢笼里,迪沃特却丝毫不受影响。他靠着牢笼的边缘,坐得笔直。双眼微闭,手指仍以一种稳定的频率在胸膛、肩膀与额头间移动。他的嘴唇微微翻动,似乎正轻声吐出一个个字符。
是祷告,蒂梵知道人类会用这种方法向他们的神灵祈求赐福与帮助。
但人类的神,都是假的,不过是他们编造出来自我安慰的方法罢了。至于迪沃特说的那什么女神,估计也是口口相传的幌子。
角鼠在上,原谅我的亵渎……蒂梵在心里默念着,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果断地爬了起来。
在这里,什么神都不管用!还是得靠自己!
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这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