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短，睡也没来得及睡便到了天亮，也是有情趣的，冬夜长，一同很深地埋在被窝，卧听远钟，也是有意思的。少年郎啊，这俗世，总之因着你，都是值得留恋的。
——青少纳言《枕草子》
林牧言走过来，林月手中牵着的小小粉面团子甜甜地叫了一声舅舅。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淡淡地对林月说道“你先回去吧，还带着孩子，奶奶的遗物，我来收拾。”
林月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哥，我……我对不起奶奶……”
说完，林月便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小小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母亲已经变成了一个泪人，他摇着林月的手道“妈妈不哭，比喻长大了一定会对妈妈好的，比喻要成为舅舅那样的男人。”
林牧言垂下眸淡淡地笑了笑，声音还微微带着沙哑，”那比喻就好好学习，嗯？“说完，他轻轻看向林月，“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先回去吧。”
小比喻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仰望着自己面前的男人，使劲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顾一心里重复着小男孩的名字，真是特别呢。
林月用纸巾擦拭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向顾一说道”一一，哥，我就先带比喻走了，那再见。“
顾一摸了摸孩子的头，轻拉他的小手，”比喻回去一定要好好安慰妈妈知不知道？我相信比喻是个乖孩子，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对不对？“
比喻咧着嘴，他喜欢这个姐姐，长的真好看，”嗯，姐姐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的，你放心吧。“
顾一十分的满意小比喻的回答，”那跟妈妈回去吧。再见。“
”舅舅姐姐拜拜。“
”拜拜。“
顾一目送着林月的离开，她抬头仰望着林牧言，语气有些委屈，”那你现在是不是就要赶我走了？“
”嗯。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顾一很懂事地点了点头，：这样打算的，那你现在真实的打算呢？”
“带你一起。”
“…………“
***
从芝县回来时，顾一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顾一看了眼林牧言，他此时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她声音不自觉得放低了点。
”喂，妈妈。“
易慧敏一听到电话里终于传出声音来了，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哦，我刚刚有点事情。“顾一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跟着林牧言一起回芝县了，从平时的微信聊天中，顾一感觉到母亲对林牧言好像是有意见似的，只要她一谈及跟林牧言之间的一些事情，她总是会打断她。
”哦，还没下班吗？妈妈有些事情刚跟你商量一下。”
“今天没有去上班，妈妈，你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商量的呢？“顾一觉得她的语气怪怪的，不禁直接问出了口。
易慧敏并没有直接地说出口，只是先问了她一个问题，”一一，你问一下林牧言，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情吗？“
顾一听此，眼睛不由得看向了正在养神的人，吞了吞口水，皱着眉头说道，”妈，你在说什么呢？难道你给他打过电话什么的吗？他答应了你什么事情？“
顾一对此十分迷惑。
”你先别管什么事情，我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什么身份了，一一，妈妈还是那句话，结婚的对象跟自己是门当户对最好，有的人咱们家是高攀不上，明白吗？量体裁衣，话一直都是这么说的，自然是有它的道理，你懂不懂？“
顾一听到自己母亲说出口的话，心里不禁想到自己的母亲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这样子的古板，她怎么可以这样？
”妈，我不懂，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恋爱自由你懂不懂，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用老的那一套来教育我？你不是老是说人都得与时俱进的吗？反倒是你，思想怎么这样子了？“
顾一话越说，心中就有源源不断的火气朝外涌，林牧言是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吗？
可话又说回来，林牧言跟自己的母亲有没有见过，她不懂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易慧敏听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她心中的火是彻彻底底地上来了，
”顾一，我告诉你，你跟他在一起，你之所以还想跟他在一起，那是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出车祸，是怎么慢慢失去记忆，是怎么从年纪第一名跌落神坛的！你本来是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学的，可你自己看看你毕业什么学校，是他，毁了你，你知不知道！“说完，易慧敏没等顾一开口，就直接将电话挂掉。
顾一听着从手机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心也开始慌乱了。
她在说些什么，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什么叫做出车祸是因为林牧言，什么叫做是林牧言毁了她？什么跟什么呀……
顾一将手机放好后，叹了一声气。
她几乎从来没有跟易慧敏吵架的历史，也几乎不会跟她大吵大闹，她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为她好，可是，这一次彼此的情绪都毫无疑问地彻底失控了。
心底很无奈，更是繁杂。
她看了看林牧言，不知道他何时睁开眼睛的。
”醒了？“
”嗯“
”是我吵醒你了吗？“说着，顾一苦涩地笑了笑。
”没有，我一直都没有睡。“林牧言淡淡地说道，捏了捏眉心，他这两天几乎没有合过眼，在车上处理了堆积两天的工作事物，身体很疲惫，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顾一心中明白林牧言的疲倦，”那就再眯一会吧，待会儿回家了就好了。“
她希望自己母亲刚刚说出口的话林牧言并没有听见，她不想让这些话伤害到他。
刚刚易慧敏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传进了他的耳朵中，他自然是记得自己当初答应过易慧敏什么，那是诛心之语，那是他不愿提起的话语。
那场车祸，改变了顾一的一生，也改变了他。
他憧憬的未来，迟到了整整七年。
七年的光阴，是多么地漫长，什么都改变了。
事物的新生，旧事物的消逝，有什么是无法改变的？
无法改变的是，自己在易慧敏眼中的看法。
那场车祸，从他的心里至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原谅过自己。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