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裕睁开眼,晴朗的天空仿佛扑面而来,大地上到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田地里一片淡淡的绿色,田中牛马成群到处游荡着。小河静静地淌过草池边,流水泛起银色光彩,一直绵延到天边,微风使人觉得有了暖意。
“哈……”巴裕用尽全身力气,飞身踢在木桩上。
“用力!”师父喊道。
“哈……”巴裕眼睛已经湿润了,不到10岁的他还不能理解吃这些苦的原因。
“再用力!”
“哈……”他抬脚踢出,支撑腿却突然打滑,整个身体倒在了硬实的地面上。
“呜……”巴裕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师父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说:“起来!”
而巴裕准备任性一次,他哭得更凶了。
师父扬起细棍,巴裕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哭声也咽了回去。而预想中的惩罚并没有到来……
“真是拿你没办法……”看来师父改主意了,他抱起巴裕,才发现巴裕的那只支撑脚已经崴了。他叹口气,抱着巴裕放到了草屋门前的长椅上。
师父难得的慈爱让巴裕很开心,他也不哭了,安静地看着师父端来一盆热水。师父脱掉他脚上灰沉沉的草鞋,把他的小脚放进水盆。
“啊,烫!”巴裕叫道。
“忍住,热水对你的伤有好处。”
巴裕很听话,咬着牙忍受热水。渐渐适应后,他看着师父温柔地给他揉脚,满心幸福,说:“师父。”
“恩。”
“我要成为拳王!”
师父抬起头,笑着说:“真的?”
“恩,像师父一样!”
师父沉默了,叹气说道:“你可要知道,古往今来,拳王都是要吃尽苦头才能成就的吗?”
“我不怕!”
师父微笑说:“不仅要吃苦哦,还要足够狠心,拳王都是踩着对手的尸体走上高处的。”
巴裕做出一脸自以为狠厉的表情,道:“我能做到!”
“即使,要对完全不相关的普通人下手?”
巴裕马上懵了,年幼的他还没能明白,成为拳王为什么要和不是对手的人为敌。
师父见巴裕的反应后神秘地笑了,他坐到巴裕身边,说:“小巴,不必担心,人心就像树苗。遇到阻碍的时候要么破开,要么绕过,但总是会通过变化和选择将困难克服掉。所以,我相信你以后可以足够心狠。但如果你想成为拳王,师父真正害怕的,是你太意气用事啊!”
“什么……叫做意气用事啊?”
师父又叹口气,说:“你还记得你师叔家的小柴吗?”
“恩,当然记得了。”巴裕顿时一脸愁苦。
师父笑了,说:“看来你还记得跟他打过一架,是不是想到他脸上还疼啊?”
“哪有,伤早就好了,下次见他我肯定能赢!”巴裕倔强地说。
“哈哈,”师父笑道:“这点我倒不怀疑。小柴是你师叔的养子,没有资格学习拳法,以后肯定是打不过你的。可是,你还记得上次是因为什么打架吗?”
“恩,他要拿弹弓打小鸟,我看不惯。”
“所以,你就选择了比自己大五岁的对手?”
“我没有选他当对手……”
“那你当时,是没有被他把眼睛打肿了?”
“我……”巴裕气鼓鼓的,却不知道怎么回嘴。
“小巴,我希望你明白,哪怕是师父我,也是在成人的十多年以后才打败拳王的。”师父拍了拍巴裕的小脸,说:“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不仅是因为坚持,更是要审时度势,这,是你需要一生去领悟的道理呀!”
…………
“fight!fight!fight!”
炙热的烈炎穿过竹楼栏杆间的空隙,直射在巴裕被血水浸湿的背上,他脸上鼓起数个紫色肉包,鲜红的液体从皮肤迸裂处流出。他的对手却依然精力旺盛,围观者挤满了狭小的空间,吼叫声、呐喊声都在吞噬着巴裕的自信。
那年,他十七岁。
巴裕的喘息声变重,他知道对手的下一次成功击打就有可能将自己的意识夺走,但他还是禁不住朝房间深处那坐着的绿色身影望去。
(师父,你真的放弃我了吗?)
“嘭”,巴裕的腹部被一拳击中,围观者纷纷叫好——“杀了他!”
对手来不及下一个动作,巴裕忍住剧痛,猛地抬手用右臂锁住了他的脖子。巴裕利用身高优势让对手没办法挣脱,他死死地夹紧对手的脖子,快要消耗殆尽的意识却还在凝视着那道身着绿色军衣的身影。只见那模糊的影子从座位上站起,穿过围观者朝着他走来。
这时,巴裕左脚吃痛,原来是被对手使劲力气踩下,他不自觉地松了臂上力气。紧接着,就见天旋地转,下一刻他已经被对手过肩摔在了地面上。
叫骂声达到顶点,巴裕一丝意识犹存,只感觉一拳又一拳落在脸上……
“够了!”熟悉的声音过后,击打停止了。巴裕模糊的视线中那道绿色的身影已经走到他身前,驻足片刻后转身便走,“把他的伤治好后,送到清迈去,我不想再看见他!”
…………
“你不可能找到我的……想想吧,为什么你看不到我?”
“不可能那么快……不可能……不可能……”在三只苦无飞来的瞬间,巴裕的脑子里没有闪过任何甜蜜的回忆——没有瑶瑶、没有张栋、没有皇甫诗诗、更没有他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唯一闪过的,还是他的师父抛弃他时那道决绝的模糊身影……
在巴裕残存的清醒意识中,那个身影仿佛突然变得清晰并回过了头,像儿时一样拍拍他的脸,说:“你还是这么不争气啊……”
(果然啊,哪怕不断说服自己要忘记,可你还是我必须要跨越的障碍。那么,就听你一次吧……)
巴裕放空了大脑,让恐惧和愤怒暂时从那里消失,他定睛直视死神的那三颗利刃,确认了目标是自己的左肩、胸腔和腹部右侧。依靠着多年来打斗经验积累的直觉,他在瞬间判断出只有左肩的苦无是打不到要害的,他忍住了弥漫全身的疲倦感将上身向左后侧移动。
终于,两支利刃划过空气从巴裕身侧向后飞去,剩下的那支几乎同时间扎入了他的右肩,从后背处穿过继续在空中飞窜了片刻才落下。
巴裕来不及顾忌右肩伤口已经开始大量迸血,这只苦无的威力让他明白了两个道理——他不可能像这样再承受下一次袭击,这种力道如果击中胸部会直接把他的心脏掏出来;以及……
他飞速地拾起铁棍,朝着倒在地上的那帮喽啰们飞奔去。
“哈哈,要逃跑了吗?”嘲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巴裕飞奔的方向正是工厂的出口。
“嗖嗖嗖”三只苦无划过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朝巴裕袭来。他飞身跳起,躲过两支苦无后,又用铁棍使用巧力打掉另外一只。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后,已经来到了喽啰们瘫倒的地方,他扬起长棍朝着地下的一个身躯砸了下去……
“嘭……”混扎着机油的黄色沙土飞溅起半米多高。巴裕扑了个空,原来那具卧倒的身体在铁棍落下前竟灵活地跳了起来。巴裕好似早料到了这一幕,迅疾地提起左脚,把还腾在空中无法着力的对手踢飞了出去。
“嘭”,对手被巨力踢飞,撞到了旁边的汽车上,一口鲜血落地。看来,巴裕这一脚也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啪啪啪……”那人弯着腰还在咳血,却拍打着双手,道:“不错不错,好久没人能看出我的伪装了。”
巴裕此时同样喘着粗气,他不是不想乘胜追击,可右肩上的伤口不断失血,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神。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对手站起了身,他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摘下了。那是一张被左脸上的刀疤毁掉了清秀气质的面孔,他带着血迹的嘴角含笑,神态好似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你的暗器……人类不可能有那样的腕力,只有事先设置好了机关才能做到。况且,”巴裕咽下一口直涌上来的血水,说:“你太自大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为了让我产生恐惧感,你提前在这四周都放了扩音器吧。哼,神叨叨地,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好吧,确实是我低估了你。嗯,好事一件,至少下次我不会把你当苍蝇了……”
“哼,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在瞬间换好衣服的?”巴裕听出对方不准备再打,多少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嘛,”那人从怀中掏出一颗黑球,呈在手里向巴裕晃了晃,说:“就是魔术师的秘密了!”说完,他将黑球猛地朝地上砸下,黑球与地面碰撞的瞬间爆发出一股浓郁的白烟,等到烟尘散尽,那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巴裕看着地上留下的轻微脚印,确认他是从窗户口跑掉了。不禁觉得滑稽,自言自语道:“疯疯癫癫的。”
巴裕朝车走去,他看了看时间,确认还赶得上才松了口气,只是路上无论如何得去趟医院包扎一下了。就在要开车门的时候,工厂内四面八方回荡起讨厌的声音:“哦,忘记提醒你,不用操心泰国人会来抓你。我叫渡边拓,代叶小姐向你问好了!十秒后这里会被夷为平地,你自求多福吧!”
“叶妃雪,我……”巴裕骂了声,也顾不得地上的喽啰们了,开着车子驶出了工厂。在他开远了之后,工厂里传出了轰天巨响。他又骂了一声,不敢多做停留,驶入车道朝远处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