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文殿,孟夏。
芍药花终于将开了,媚娘若些聊赖地立于殿内小庭。唐帝之好恶前廷均知。所谓文治武功,实在以察,文治端赖群臣扶持,武功约莫总是将帅之功罢。至乎此战,且观之再以为何。媚娘略些讥讽地淡笑了笑。
世间帝王凡穷兵黩武未见其可者。若般样资质也可为君王麽?媚娘心底里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芍药花香气愈发浓郁了,媚娘有些爱怜地抚着娇蕊。
“才人,这芍药开得真美,不如折下一枝簪鬓如何?”
“嗯,倒真想折枝簪鬓呢,但恐惜花人要说我不是真爱此花的了,就便罢了。”言竟,媚娘微微含了笑。
“才人今儿怎这般样惜花了。平日里才人不是向着人折枝的麽?”阿菊若些不解得看着犹自抚着娇蕊的媚娘。
“嗯,平日里我倒确是爱着人折枝的。”媚娘笑意愈发浓了。“阿菊不必晓得,只今儿不折就是了。此后,且再看罢。”
“唯,才人。”阿菊顾自不解应了声,伴媚娘身后看着孟夏薰风间娇艳的芍药花,不觉亦有些沉醉了。又停了些会子,阿菊若想起甚麽,言道:“才人,新近听御殿宫人们私下议论,道司徒无忌与陛下言太子仁恕,实守文之德,天下无不钦仰呢。就陛下也称许太子驭下宽厚,言就陛下当日如太子现下这般样时节,亦颇不能御常度。道太子真难能的。”
“是麽?”媚娘听了,停了抚娇蕊的手,没有言语。
贞观十八年五月,有流星大如斗,五日出东壁,光照地,声如雷。(《旧唐书 卷三十六 志十六 天文下》)
同月(贞观十八年五月),太白、辰合于东井(《旧唐书 卷三十六 志十六 天文下》)。
长夏,金风起时。
高丽战事终于将在眉睫了。七月,唐帝“敕将作大监阎立德等诣洪、饶、江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载军粮。……下诏遣营州都督张俭等帅幽、营二都督兵及契丹、奚、靺鞨先击辽东以观其势。以太常卿韦挺为馈运使,以民部侍郎崔仁师副之,自河北诸州皆受挺节度,听以便宜从事。又命太仆少卿萧锐运河南诸州粮入海。(《资治通鉴 卷一百九十七 唐纪十三 贞观十八年》)”
冬,十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新唐书 本纪第二 太宗皇帝)。未久,唐帝车驾行幸洛阳,以房玄龄留守京师。
十一月,驾至洛阳。
“才人,原来洛阳宫这般样儿的,阿菊初来之呢。”阿菊环看着洛阳宫拨与媚娘之殿院,略些欢欣言语着。
“阿菊,你停停将这些物事皆理了,记得那领新制紫菊青狐裘取出来备着,天寒。还有这殿内用的香似不太合,你将自长安带来、伽毗国献的香用些些。你且这些皆做了,只阿蓉随我往便殿就是了。”
“唯,才人。”
洛阳宫仲冬真深寒了,宫中各处廊檐积着雪,槐树枝灰黑着,不时乌雀飞过。媚娘将身上锦青裘紧裹了裹,淡赭灰暗梅花文薄丝绵套的银制手炉还暖着。洛阳宫便殿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