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儿脸色惨白,那双大大的杏眼里全是惊恐。
“我,我好像染上了瘟疫……”
东风一怔,她睁着眼睛,眼球瞬间爬上血丝。
“你说什么!”她有进一步。
“别靠近我!”婧儿惊恐的退后一步,眼眶里渐渐浮上泪水。
“婧儿!你别怕,不会的,你可能,你可能只是普通的不舒服而已,我们进城去看看大夫就好了。别怕。”东风轻轻的伸出手,示意婧儿牵过来。
婧儿确实摇头,她泪眼模糊道:“是瘟疫,阿姐,我知道,就是瘟疫!”
“胡说!”东风红着眼睛大叫,声音尖锐,仿佛要穿透天际。
“你不会染上瘟疫的,走,现在就跟我进城,找大夫抓副药就行了。”说着,她就脚步急切的走进婧儿。
“不要过来!”婧儿慌张的退后,她推手示意东风不要再靠近她。
“婧儿不能进城了,婧儿身上有瘟疫,会传染给更多的人!”婧儿哭着大喊。
东风一怔,内心深处在发颤。
她几乎束手无策,爬上血丝的眼睛无措的四处转动,像是在找什么。
“婧儿,你,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找大夫,好不好?”
婧儿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擦眼里的泪水。
“小姐,治不好了。镇子上那么多人都死了,婧儿也会死……”
“不会的!是镇子上的大夫没本事!一定有大夫可以医治好你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就算倾尽所有,只要能救你,我都给你找来!”
婧儿流着泪,说不出话。
“婧儿,别怕,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好吗?”东风睁着含泪的眼睛,祈求的望着她。
婧儿抬起泪眼模糊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东风立刻笑起来,她转身,抬手施展遁地术。
她找了很久,才找到城池所在。
“大夫!快跟我去救一个人!多少钱都行!”东风急匆匆跑进一家医馆,气喘吁吁道。
坐堂的大夫上上去五十来岁,他上下打量了东风几眼,才拿起医箱起身道:“快带我去吧。”
东风吞了口口水,带着大夫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后,转身拉住大夫的衣服,施展遁地术。
那大夫被吓得不轻,再次出现在地面上,他懵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他指着东风,惊吓的退后。
“大夫,我不是妖,这是法术,不会伤人性命。”东风焦急的解释。
“大夫,快替我看看我妹妹!”
大夫强吞下一口口水,将目光转向不远处坐在土丘上的姑娘。
他走过去,想要给她把脉。
“大夫!……”
婧儿突然站起来,微微退后一步。
大夫不解,他抬头道:“这位姑娘,请将手伸出来。容老夫为你把脉。”
婧儿焦虑的望了眼东风,再将目光落在大夫身上。
“我,我可能染上了瘟疫……”
大夫立刻瞪大双眼,慌张的退后一步。
“瘟疫!”
东风急切上前。
“大夫,还不确定,您看看到底是不是得了瘟疫。”
那大夫吓得脸色青白,他气愤的瞪着东风,“你们这两姐妹真是不知轻重!得了瘟疫还让老夫来看!我看你们是想害死老夫!”
气愤的一甩袖,那大夫独自一人朝城池的方向走去。
东风立刻追上他,“大夫,您不能看看吗?我妹妹才刚刚染上。”
那大夫冷战一声,“恕老夫无能,这瘟疫一但染上,就算是宫里的太医也不见得有医治的方法!老夫只是一介坐堂大夫,同那些个御医比起来差远了。”
东风顿住脚步,失落的垂下眼睑。
“阿姐,别问了,我治不好了。”婧儿摇摇头,万念俱灰。
东风不相信!她不信婧儿真的治不好,一定会有人救的了婧儿的!
“婧儿,你放心,刚才那大夫在吓唬我们。我这就去城里找大夫,总有人能只好你的。”
说罢,她再次施展遁地术,前往城内。
然而,所有的大夫都是一样的反应。没人肯医治婧儿。
东风第四次去城里找大夫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
她神色疲惫,却不敢放松,眼里都是血丝。
当她带着你大夫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婧儿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东风愣神了。一种不好的念头升起。
婧儿……婧儿可能逃走了!
大夫说晦气,非逼着东风送他回去。
东风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将腰上的钱袋砸在大夫身上,“全给你!不要再烦我!”
那大夫捧着钱,不悦的看了东风几眼,嘴里不知说了什么,一个人朝城池的方向走去。
东风手脚打颤地打开火折子,点上一根蜡烛,冲着静谧的旷原哭着大喊:
“婧儿!你在哪儿!没关系的,谁也不能带走你!你快回来啊!”
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旷远,尖锐的声音几乎喊破!
可没人回应她,她捧着一根蜡烛,就像无助的野猫,只能凄厉的大叫。
谁都不会留下,谁都会离开。
这是东风哭了一夜,找了一夜才明白的话。
她用尽了身上的法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但她没找到婧儿。
手里的蜡烛早就燃尽了,她那只手上全是烛泪烫下的痕迹。
好像失去了感官,她累得筋疲力尽,软软的跪坐在地上,憔悴的脸上,是血红的双目。
旭日东升,她会坐在那儿,犹如雕刻一般。
她忽然听见很多马蹄声,还有沉沉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东风原本呆滞的目光,渐渐升起一抹希望。
她踉跄的爬起来,脚步虚软的朝那声音来源跑去。
是一只军队!
她粗喘着气,踉跄的跑过去。
“什么人!”一道怒喝!
东风像是疯了一样,冲向那军队最前面的人。
“殿下小心!”
全军戒备,一名弓箭手抽出箭支,撑开弓箭。离弦之箭穿空而去!直直射向女子!
利箭穿透肩胛,东风犹如树叶一般脆弱,倒在了地上。
可她还是不死心的抬起头,伸出手爬向那领军的人。她血红的眼里痛苦的流着泪,原本白皙的手全是肮脏的泥土!
领军的男子忽然皱起凌厉的眉头,他猛地翻身下马,惊恐的跑向中箭的女子。
“风儿!”
他惊吼出声,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将女子抱在怀里。
“风儿,你怎么在这儿!花卿呢!花卿他去哪了!”
此人正是李麒玉!
东风的双眼滚下灼热的泪,她眉头痛苦的皱着,嘴角溢出鲜红的血。
“求你……救救我的妹妹……我,我找不到她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她虚弱的哀求。
“好,你说什么都行!风儿,你要撑住,军医马上就过来了。”李麒玉用手抹掉她嘴角的血,他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东风中午微微的笑了,她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军医匆忙的跑过来。
“殿下,先扎起帐篷吧,微臣一会儿替这位姑娘处理伤口。”
不等李麒玉开口,他身后站着的中年男人就立刻指挥士兵安营扎寨。
帐篷很快就扎好了,李麒玉抱着东风走入营帐,将她轻轻放在床板上。
军医已经准备好一切,营帐内只剩下他和李麒玉。
他微微弯着腰,冲李麒玉道:“殿下,请您出去一下。”
“不用了。”他冷冷出声。
军医有些为难的低下头,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替东风拔箭。
李麒玉又想起什么,他皱眉转身走到营帐外,对着站在营帐门口等着的赤驹道:“派出五百人,方圆十里,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还有……那个发箭的人……杖责七十!”
赤驹一愣,随后抱剑点点头。
李麒玉再次回到营帐内时,军医已经剪开了东风中箭处的衣服,雪白的肌肤被鲜血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李麒玉沉步走过去,一双寒眸死死的盯着东风的伤口。
军医额头冒汗,觉得只要自己稍微触碰到女子的皮肤,就有可能被李麒玉用刀砍死!
经过一个时辰的救治,东风的伤口总算包扎好了。
军营里没有男人,李麒玉派人去城里雇了一名妇女来照顾东风。
病人梳洗是极为麻烦的,况且东风的伤口才刚刚包扎起来。
等到那妇人替东风洗漱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李麒玉默不作声的守在东风身边,看着她消瘦憔悴的小脸,心疼的双拳紧握。奈何他也发泄不了,只是心里早已将花卿碎尸万段。
既然娶了她,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么多苦?
以前在瑜京的时候,东风脸颊总是肉肉的,红彤彤的,那双黑眸总是绽放着最绚烂的光彩。
可现在呢?她瘦的只剩下骨头,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往昔的光彩!
这一年多里,她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才能将当初天真浪漫的姑娘变成现在这样!
“殿下。”营帐被掀开,赤驹提着剑进来。
“有消息了?”李麒玉目光不离东风,声音沉着冷静。
赤驹犹豫了一会,才道:“嗯,不过……那姑娘不肯让人碰她,她说……”
“说什么?”李麒玉这才将目光移向赤驹。
“她说,她染上了瘟疫。”赤驹微微低下头。
“瘟疫?”李麒玉皱眉。
“嗯,军医已经赶过去了,暂时没有兄弟被传染。”
李麒玉薄唇紧抿,那双星眸微微眯起。
“先想办法带回来,她总得一切都要经过火化。”
“是。”赤驹领命出去。
李麒玉双眸再次落在木床上的女子,他情不自禁,抬起粗糙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东风微微皱眉,觉得脸上痒痒的,她睁开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一名容貌俊美英气的男子。
她想起来,这是那只军队领军的人。
“你醒了?”李麒玉语气里透着惊喜。
“将军……你找到了我的妹妹吗?”东风声音虚弱的问。
李麒玉抚摸东风脸颊的手一顿,他眉头轻皱,“你叫我什么?”
东风不解,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冲撞了他,她忙轻声回答:“将军恕罪,民女不是有意冒犯。”
李麒玉脸色更加难堪,他赫然起身,那双深沉的双眼微微眯起。
“将军?”
东风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不是将军吗?”
李麒玉直直的盯着东风看,良久,他才嘲讽一笑,“你既然不记得我了?”
东风更加听不明白,“我,认识你吗?”
李麒玉重新坐下来,他再次抬手揉着东风柔软的发,道:“当然,没想到花卿竟然让你忘了我。”
东风内心一怔,她睫毛一,目光惊异的望向李麒玉,“你怎么知道……”
李麒玉双目温柔的落在东风脸上,“我当然知道,因为是他,从我身边夺走了你!如果不是他,你要就是我的太子妃了。”
东风眉头一皱,太子妃?
“你……是麒玉王?”
李麒玉嘴角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是麒玉太子。”
东风此时的内心早已不能用惊愕来形容。她微微睁大双眼,眼里闪过一抹排斥。
“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谁。”
“嗯,我知道。”李麒玉沉声点头。
“所以,你也知道,是你们李家,杀了我所有的家人!”东风立刻红了眼眶,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触动伤口。
她疼痛的皱眉。
“风儿!”李麒玉立刻紧张的摁住她的肩膀。
“东家灭门确实是我父皇下的旨,可是是你哥哥起兵造反在先!我本想偷偷救下你的父亲,但是父皇特意不让我掺合其中。我废了很大一番力气,才救下东平儿。”
东风一愣,她泪花闪烁的眼睛对上李麒玉的眼睛。
“你说……平儿,还活着?”她声线都在颤抖。
李麒玉见东风中午平静下来,这才松下口气,点点头。
“她在哪儿?”东风急切的问。
“太子府。”
东风眼泪都快要流干了,她似想起什么,又问到:“我的妹妹呢?找到了吗?”
李麒玉皱眉沉声道:“找到了,但……她染上了瘟疫。”
“求你一定要救她,只要你救她,要我做什么都行。”东风伸手,不顾伤口的疼痛,轻轻抓住李麒玉的衣袖。
李麒玉皱眉,看着那只虚弱的手,再看看一脸哀求的东风,开口道:“无论要你做什么都行?”
东风一愣。
“如果……我要你这辈子都待在我身边呢?”李麒玉黑眸里,是深不可测的冰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