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绾绾和赵芊芊那种期望的神情，林河还是忍住了把毛宗岗修订的那版《三国演义》写出来的冲动，毕竟眼前是两个女孩子，就算要写故事给她们看，也得是红楼梦这样的。
取了纸笔，林河倒是没打算抄什么长篇，毕竟他如今已经有了两千两银子做启动资金，项元汴这个大金主那里也搭上了线，抄书赚钱什么的倒是不需要了，眼下便写几个聊斋里的短篇给陆绾绾他们解闷好了。
看到林河忽地坐了下来，打算写东西，赵芊芊比陆绾绾都要高兴一些，她和陆绾绾两个一左一右站在林河身旁，看着林河下笔在纸上写起故事来。
林河写的第一个故事是“小倩”，当然他没有照着蒲松龄的《聊斋》全文抄写，而是想了想后世各种改编的电影电视剧版本，索性把这个故事用白话文写出来，他要看看赵芊芊这个颇能代表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的女孩对于白话文的接受程度高不高。
林河写起来的速度非常快，而他开始写的时候，陆绾绾和赵芊芊都是愣了愣，因为古人写东西都是从上到下书写，而林河却是横着书写。
尽管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赵芊芊发现，林河那般横着写故事，她看起来的感观却是要舒服得多，聂小倩的故事并不算复杂，只不过林河这个魔改版的故事写的要比蒲松龄的原版拖沓许多。
一开始，陆绾绾和赵芊芊觉得这个故事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是一个书生去金华府收债，但是当那个叫宁采臣的书生误入兰若寺，被野狼追逐的时候，陆绾绾一下子被吸引了，只不过让她意外的，她本以为应该是有什么大侠跳出来救人，结果却是一个叫小倩的女子。
赵芊芊要比陆绾绾想的多，她想着荒山废弃里的寺庙前，突然冒出来的美丽少女，搞不好是女鬼，想着想着她就害怕起来，不由往林河的身边靠了靠，直到碰到林河的衣服，她才猛地察觉，耳根子一下红了。
林河写着写着，见陆绾绾和赵芊芊都没有发出声音，便知道这白话文在这时候已经能为大众所接受了，顶多是被那些读书人痛骂几句粗陋不堪罢了。
随着林河笔下故事的展开，燕赤霞和树妖姥姥的出现，便是一向胆大的陆绾绾也有些害怕，可是越怕却又越想看到后面的内容，以至于到最后陆绾绾发现赵芊芊比她更害怕时，索性握住了赵芊芊的手。
整整一个多时辰，林河才把故事给写完整，他这个故事说不上辞藻华丽，但是却行文极为流畅，而他用的那些标点符号，陆绾绾和赵芊芊她们一开始都是被故事所吸引，却是没有在意到，等到全部看完之后，赵芊芊才忍不住问道。
“惊仙，那些是断句的符号么？”
这时候做学问，断句是件相当重要的事情，有时候大家对于孔孟经典断句的不同，都能引发学派之间的争辩，像林河这样写东西的时候大规模使用标点符号，赵芊芊自然是从来没有见识过。
“这是逗号，这是句号，用来代表一句完整的句子完结，这是感叹号……”
对于赵芊芊的问题，林河很是耐心地答道，这些东西都是他以后要在学校里教的东西，他更是希望能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尽量推广出去，要知道他之前看那套四书五经，读断句读得让他痛苦万分。
……
傍晚的时候，林河写的“小倩”，就连项元汴也看到了，对于这个故事，项元汴倒是喜欢得很。
“奴家还以为老爷会不喜欢此等直白的话本呢？”
见项元汴看得高兴，元姬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她和芸娘是一起随项元汴来陆府的，到了陆府之后，她们自是和陆府的歌姬们住在一块儿，顺便也是教她们一些新琢磨出来的舞蹈。
“惊仙老弟写的这个话本，文字虽然直白，但架构颇为精巧，而且故事也有趣，比起那些一股酸气的话本，可是看起来要爽快多了。”
项元汴放下手里的那叠誊抄的故事纸张，看向了元姬，他这个舞姬是个极讨巧的性子，以前带她来陆府时，却是无意间和陆家小姐交好，她还教陆绾绾跳胡旋舞，若不是这次她碰巧遇到陆绾绾，恐怕他就要和这个精彩的故事失之交臂了。
“是啊，这样的故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写出来，人鬼之恋，奴家看了，也觉得若有宁采臣这样的书呆子爱慕，便是做鬼也无妨的。”
元姬感叹着，虽然项元汴待她极好，甚至从金陵的教坊司为她赎身后，更是不曾碰过她，可她心中却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失去了自由，她也不知道哪一天，当自己年老色衰，再也跳不动舞的时候，项元汴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待她。
“元姬，你心中这是有怨气啊，难道我这里不好吗？”
看着元姬自怜自爱的神情，项元汴忍不住问道。
“老爷现在对奴家尚好，可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那时候奴家不过是个跳不动舞的小老太婆，老爷还会把奴家放在心里么？”
元姬哀怨地看了项元汴一眼，原本这些话她并不愿意说出来，可是看了聂小倩和宁采臣的人鬼之恋后，她却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项元汴沉默了，他没有回答元姬的问题，在他看来，一旦他把元姬收入房中，元姬再为他起舞，便不再是那么纯粹。
“云娘，弹奏一曲，我想跳舞了。”
看到沉默不语的项元汴，元姬转过了头，眼里满是不甘，可最终那份不甘又化成了无奈，她只是看向了从来言语都不多的姐妹，这个时候她忽然特别想跳舞。
冰凉的地板上，元姬赤足起舞，她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宫装，跳起舞来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让人夺目。
项元汴看着起舞的元姬，是那么艳光四射，忽然间觉得自己也许该给元姬自由，而不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当成金丝雀一般关在名为项府的笼子里。
……
平湖城外，倭寇大营里，中军的帅帐里，一片闹哄哄的，尽管徐海一直都想把手下的那些海盗给拧成一股，可是这些因为他的名声投奔过来的海盗，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凭什么让我们去送死，王麻子，我告诉你，明日要攻城，你们先上。”
“你手下的那些逃人最多，难道你要一直养着那些废物吗？”
徐海冷眼看着手下的这些海盗争吵，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说实话朝廷的官场互相倾轧，他们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为了明日谁先试着攻城，便吵成了这个样子。
过了良久，直到所有的人火气都上来，甚至有人要动兵器了，徐海方才猛地大喝道，“够了，明日谁的人马先攻城，抽签决定，哪个抽到了要是耍赖，我先灭了他。”
看到徐海发话，那些海盗头子方才没了争吵，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惹怒徐海这个海盗王，不然的话，徐海真的会直接火并了出头鸟。
“这里十根签，你们自己过来抽，按照上面的数字轮流攻城，到时候别想着出工不出力，大家都在下面看着呢，有伤亡的我日后自会给他补齐人马，等拿下平湖城，也是论功行赏。”
徐海让新五郎拿了十根签，丢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木箱子了，然后让手下那十股最大的海盗头子过来抽签。
一到十号，很快签位就抽完了，那抽到第一位的王麻子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就是糟透了，而先前和他争吵的那人则是大笑起来，“王麻子，看起来老天爷都让你打头阵，明天你可不要做了怂包，大当家和咱们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
倭寇内部，自然从来没什么兄弟义气，谁人马损失严重，那就先把弱小的吃掉瓜分，徐海说什么以后帮忙补齐人马，这些海盗们没一个相信的。
“他娘的。”
王麻子脸涨得通红，有心想要回骂，可是看到手里那根一号签，也只能暗骂了几声，然后匆忙离开了。
“自从去年王江泾大败后，咱们很久没干过一票大的了，这一次只要你们听我号令，咱们便拿下平湖城，到时候想要屠城，我也随你们。”
听到徐海的话，所有的海盗头目，倭寇都是眼里放光，五年前，徐海率部攻打嘉兴府的时候，曾经就把嘉善县给屠了，当时参与的人马可是个个都发财了。
“大当家放心，我等一定听从号令。”
看着因为屠城而被刺激的士气高涨的一群所谓手下，徐海笑了起来，只是少有几个人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那种淡淡的讥讽意味，他可不需要不听话的手下，只要打下平湖城，抓住了胡宗宪，他有的是时间收拾这帮没脑子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