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在眼前绽放出绚烂颓靡的花朵,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粘稠液体沿着他的侧脸流淌,滚烫。身体却一点点变得迟钝,冰凉。
这些人,统统不应该存在!
去死吧!
瑰丽妖冶的眼瞳之中迸射出凶狠的杀意,如狼似虎,带着势要把猎物撕碎殆尽的决绝。
握着铁棍的手紧得泛出了白色的骨白,云伊心脏紧紧的揪了起来,许久没有过的害怕一瞬间像是潮水漫上了心田,一寸一寸吞噬她的呼吸。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是绝佳的动手的地方,恐怕今天真的有人命丧在此,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今日种种。察觉到云伊的小动作,云清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女孩儿已经从自己这里顺走了匕首脱离了他的保护。
手中的长鞭挥舞,带着皮肉绽开的可怖声响,云清朗紧紧跟上她的脚步,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对方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些人不过是些小喽啰,准确的说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云清朗冷漠的看着层层众人,突然间,视线一凛。
夏衍泽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身上已经添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是腿上的一处刀伤几乎让他失去站立的能力。
“阿泽!”云伊自然发现了夏衍泽的艰难处境,手上的匕首直直地捅入面前人的心脏,带着凛冽的恨意,一击致命。
她顾不得其他,快不上前,护在了夏衍泽的身后。
砰!
重物砸上皮肉的闷响在夏衍泽的耳朵里面无限的扩大,刺耳无比。他木然地转过身,只见云伊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他急忙伸出手去,触手一片滚烫,险些要将他的皮肤灼伤。
他们就在距离云清朗不到两米的地方,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谁也没有预料到,缠绕上男人脖颈的长鞭失去准头,男人软绵绵地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伊伊,伊伊,你不要吓我,别吓我……”两个血人抱在一起,夏衍泽整个人俨然已经疯魔了,只能一句一句的重复,好像这样子真的有用一样。
云清朗解决完最后的几个人,快步的走向夏衍泽那边,也没有管他,将女孩儿小心翼翼的横抱起来,鲜血将男人身上的白衬衫渐渐染红……
云伊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男人安慰道:“不要害怕,我带你离开,我马上就带你离开。”
云伊想要笑一笑,可是一牵动面部表情头就疼得厉害,她也只好作罢,只能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领,直到他微微弯腰将耳朵凑到自己的面前。
“我没事的,不要害怕。”
没来由的,云清朗一阵鼻酸,明明从很久之前就不曾哭过,此时此刻居然突然想哭。
“傻瓜……”刚刚杀伐果决的恶刹似乎只是假象,抱着女孩儿的手难以抑制地发抖,轻而易举就泄露了男人此时此刻的害怕和无助。
将怀中的女孩儿紧了紧,男人递给夏衍泽一个眼神,夏衍泽会意,从地上站起来。拉开后车门。
男人将云伊小心的放在后座,“你坐在她身边,处理一下你们的伤口。”顺着将车子里面的急救箱扔给了夏衍泽。夏衍泽微微怔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云清朗已经做到了驾驶位。
因为云清朗和伊伊有约,秉承着绝不搞破坏的原则,严桓直接放弃了和对方一起出门的打算,无聊地在家里面看电影,突然间电话就响起来了。
连名字都没有看清楚,严桓嘴里面还残存着没有咽下去的薯片,说话也有几分含混不清:“喂,哪位?”
“是我,”云清朗不放心的看了看后座的两个人,“立刻带几个人到xx路段,我今天动手了。”说着也没有交代清楚,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旋风一般,云清朗将车子停在最近的医院门前,他起身下车,将人从后座抱了出来。
“自己可以吗?”
“……可以。”
大概是血液流失的有些多,云伊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在车上的时候如果不是夏衍泽一直在和自己说话,她大概早就睡过去了。
熟悉的香气笼罩了一身,淡淡的味道叫云伊有些回神,“清朗……”
“嗯。”
“我好困……”
“不要睡。”
“那,给我唱歌好不好……”
提前联系好的医生护士已经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云清朗将云伊放到床上,附在她的耳边道:“等你出来。”
等你出来,所有的都随你。
云伊被送进了急救室,夏衍泽死活守在门口不愿意动弹,可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明明是他受的伤更加骇人一些……
“我说了,不要碰我!”
云清朗皱了皱眉,直接走上前去,三两下将夏衍泽押到病床上,冷淡开口,“带走。”
医生护士冷汗直下,心道:院长这是惹上了什么煞神啊,动不动就能够卸人膀子的,人家这是重伤号好不好?!
“云清朗,你凭什么这样做!”夏衍泽身子不爽利,至少嘴巴还在,说话的能力也不受影响,该说的自然是要说出来的。
云清朗站在急救室门前,冷冷地看向夏衍泽,这个男孩儿,头上血迹斑斑,车上的时候做的简单处理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这副模样叫人看着便会心生一种心碎的感觉。
可是——
“你想死在这里,我不拦你。但你不要忘了,她是为了谁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不过说了一句话,床上的人突然间噤声,医护人员还当会是一场恶战,不想戛然而止了?
浑身是血的男孩子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乖乖的躺在床上,也不说话,只是被血液书写着狼狈的脸颊上面,眼球还在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继而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些什么。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急救室的方向,好像看到了最里面,“走吧。”
推着病床的护士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男孩儿那样子执着的留下她都没有觉得难过,他悄无声息地妥协和放弃竟然让她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夏衍泽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已然干涸的血迹上面滑过,带出一道红白相间的痕迹。
如果……
如果,云伊真的因为自己……
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他的视线再也触碰不到她,再也触碰不到冬日里的温暖阳光,再也没有办法抓住黑暗中的那一缕光亮……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想死在这里,我不拦你。但你不要忘了,她是为了谁才会弄成这个样子。”虽然他讨厌极了男人一副看破所有的样子,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这是自己欠她的。
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感受着冰凉的工具在自己的伤口处游弋,伤处的滚烫炙热温暖不了整颗心脏都泡在了冰冷的盐水里的刺骨。医生看他一脸木然,还当是对方受不了,实际上对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的伤口上。
“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还在继续。”所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夏衍泽的神色暗了暗,心脏一阵抽痛,继而身上的各处都在叫嚣着疼痛,他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任由那些疤痕被撕裂,疼痛到灵魂。
自己都已经那样子对她了,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好,为什么还要舍身救自己?
其实,他早就意识到,了解到了。
云伊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真的般配的很,即使他不喜欢云清朗,这一点还是要承认。
可笑,他做了那么多,好的坏的,任性的,不计后果的,搞了那么多的事,结果就像一个因为要不到糖果而无理取闹的孩子,除了给自己在乎的人带来一堆麻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他疯掉了,疯了很久。
现在,是不是到了清醒的时候了呢?
他是飞蛾,固执倔强地扑向烛火,即使烈焰焚身,粉身碎骨。他是想要效仿夸父的愚人,想要追逐太阳,却忘记那份灼热会把自己灼伤……
许是被他一遍一遍地询问给问怕了,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直接让一旁递药的护士去盯着急救室的情况,终于在伤口缝合快要结束的时候,好消息传了过来。
小护士一脸激动地进来,“结束了,结束了,情况稳定了。”
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弛下来,夏衍泽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浑身的不自在。
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夏衍泽不由得苦笑:云清朗下手还真的狠呢……
既然云伊脱离危险了,那么,自己也应该去负荆请罪了……
麻醉的效果还没有过去,云伊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缩在雪白的病床上面,看上去脆弱极了。
云清朗搬过凳子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云伊冰凉的手。
他都不敢回想,一丝一毫都不敢。
云伊在自己地面前一身是血的倒下去的场景。于他,简直就是凌迟。
将侧脸小心地在她的掌心蹭蹭,他缓缓的闭上眼眸,在眼眶中纠缠兜转了很久的一滴泪,终于滑落。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以后真的再也不能够放开你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