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极漫不经心的看向徐老,见他眼中惊诧未消,便道:“人没了,这让我如何带她去,徐老先去,我随后就来。”
轩辕风实在没想到轩辕风会跳下去,他急忙敛了面上诧异,赔笑道:“既是这般,那实在是可惜了,也罢也罢,老朽这就去复命。”
说完便佝偻着身子离开了。
夜风依旧徐徐,那方台上空旷得紧,难以想象方才有一个女子跳了下去。
女子跳得十分干脆利落,没给人挽留和说话的机会,故而,女子的气息也瞬间在空中弥散了。
这凌霄阁,仿佛从未有这么一个女子来过。
元极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他很是淡然的喝了一口茶,余光瞥见台上散落的白色药纱,竟觉得有些刺眼。
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呼的风声,帷幔被吹得左右摇晃,烛影怯怯。
亭风觉得屋子里压抑得紧,又不敢说话,默默在旁人立着,甚至不敢去瞧元极一眼。
元极很是淡然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嘭——一声,元极手上的茶杯碎裂。
亭风还未看清,元极就已经像风一般到望月台上,他想也没想,纵身跃了下去。
亭风大喊:“殿下,你身上还有伤。”
待他到望月台上看时,只能瞧见些弥漫的雾泽,不见元极踪影。
轩辕风是以为自己死定了,她闭着眼,在身体漫入冰冷湖水的一瞬间,有一只温暖的手托住了她的腰。
她猛得睁开眼,眼前一片清明,她能看见了。
元极面色有些白,好像还有些瘦了,远没有往日的神气,在轩辕风看来,竟有些狼狈。
他眉头紧锁,小心环着轩辕风的腰,他嘴里说着什么,轩辕风听不真切。
轩辕风也在说着什么,元极没听见。
心里有个被悄然藏起来的地方,豁然打开了,伴随而来的是阵阵痛意。
下一刻,两人齐齐没入水中。
晚冬的湖水依旧冰冷,刺骨的寒冷覆拥上来,沁人骨髓。
元极将轩辕风紧紧抱着,努力将自己身上的热气传给她,他身上冒出一股红色的血雾,许是伤口又被碰裂了。
慌乱之间,轩辕风喝了好几口水,意识有些模糊。
元极一只手紧抱着轩辕风的腰,一手扶着轩辕风的头,将自己的唇覆盖在轩辕风唇上,给她渡气。
意识逐渐回到轩辕风脑中。
她看着元极墨色流转的眼中带着的关切,心中打开的地方流进丝丝暖意,盖过了周遭冰冷的湖水。
缙然和亭风带着一干人到梓凉湖边的时候,元极已经带着轩辕风从湖里走出来了,元极面色苍白得有些可怕,却将轩辕风搂得紧紧的。
缙然险些掉下泪来。
一干人急忙迎上去,元极将轩辕风交给缙然,吩咐道:“带小风去茗居,在给我备一套干净衣衫。”
“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参加家宴?”缙然惊道,前几天方严重失血,今天又这么折腾,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我必须去。”元极道。
语罢,元极未看轩辕风一眼,便带着亭风往凌霄阁去。
元极脚步有些凌乱,竟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得亭风扶了一把,才没有太狼狈。
轩辕风看着元极离去的背影,他是一个何等骄傲的人,也是一个何等有手段的人,今日为轩辕风搞得如此狼狈。
她突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心中有个地方为元极抽痛不已。
眼角有些湿润,轩辕风用手一摸,是眼泪。
夜风一吹,轩辕风觉得遍体生寒。
元极到达太坤宫的时候,家宴已经开始了。
魔尊坐在主位,旁边是现下最受宠的熹妃,魔后是元极生母,在元极小时候遭逢意外去世。
魔尊难忘旧情,故而没有重新立后,这也是元极受宠的原因。
在下面是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大殿下毕颉,二殿下受洺。
元极年纪最小,却是嫡出,故而位置也比他的两个哥哥高些,但是元极自己不争气,不好好修炼也不熟读兵书,每日只知玩乐。
故而旁人面前对他尊重有加,人后却十分鄙夷,不过是靠着亡故母亲的情义才得这般宠信,掌了十万兵符。
元极忍着身体的各种不适,恢复成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落坐,一来便自罚三杯,认来迟之失。
魔尊一黑缎蓝色袍子,与妖王年纪相当,留着略长的胡子,头发也有些花白,故而显得年纪大些。
“听闻吾儿新得一人族美姬,舞姿甚是婀娜?”魔尊问道。
元极很是得体的笑道:“父亲的消息甚是灵通,不过那女子性子刚烈,方才抵死不从,投湖自尽了。”
徐老站在魔尊身旁,面上微微笑着,投湖是真,但那女子的生死,却是元极执掌的。
魔尊闻言垂眸,叹道:“那倒是可惜了,本尊消息也不算灵通,毕颉方才谈起那女子,说倾城婀娜,人间难见,便想瞧瞧。”
元极笑道:“毕颉那日去过凌霄阁,许是看见了,如此看来,毕颉有心,连在我阁中看到个美丽女子,都要与父亲说道一二。”
元极说罢,便笑着看向毕颉,面上是笑着,眸子却淬了几分寒意。
毕颉只觉得那眼神太过寒毒,便急忙看向坐在上头的魔尊:“父亲,元极这般仿佛是在怪我逼死了那女子。”
元极笑得坦然:“怎会?”
魔尊却是不理会毕颉的话语,径直说道:“人族的女子大多是刚烈的,昔日的人族王后也是这般刚烈。”
元极眉梢一挑,似乎来了兴趣:“父亲认识人族王后。”
魔尊苍然一笑,竟带了几分无奈在里头:“宋婉平,我自然是认识的,昔日人王,妖王,宋婉平,你的母亲,还有我,我们几人都是熟识的,奈何世事多变,没想到许多年后,事情演变成了这样。”
魔尊没有继续说下去,只一脸笑意的看向元极,仿佛在元极身上找寻另一个人的影子。
元极低头不语,妖王为何大费周章一定要攻打人族,好像并非只是扩张这么简单。
而元极小时候,似乎也听母亲提起过宋婉平,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等渊源,以至于人族惨灭,现在妖王还追着人王不放。
“父亲为何要借兵给妖王?”元极突然发问。
元极以前从不过问军事,今日突然一问,魔尊显然还有些不适应,他敛了敛心神,道:“依着以前的情分,我是断然不会借兵给妖王,可眼下不同往日,局势动荡,无论如何,魔族都不该与妖族为敌。”
元极做出似懂非懂的样子。
茗居是元极另设的住所,位置十分隐蔽,只有亭风等一干信得过的人知道。
凌霄阁中眼线众多,元极住在那里也只是做做样子。
轩辕风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衣衫,抱着一干汤婆子坐在榻上,面前还燃着一炉旺火,甚是暖和。
茗居是一座十分简单的院子,缙然立在门前,等着元极回来。
轩辕风觉得手里的汤婆子太烫了,方才的伤口未做处理,伤口处火辣辣的疼。
轩辕风刚放下汤婆子,就听见外面一声惊呼。
“殿下。”
听语气似乎有些不妙。
轩辕风急忙跑出门去,正好看见脸色惨白的元极走到天井中,他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口的轩辕风,元极极艰难的笑了一下,然后轰然倒地。
周围的人急忙围上去。
轩辕风有什么在撞击自己的头,钝痛不已,心脏里的血好像都被人抽了个干净,只余下干涩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