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外面，老教皇的作息时间依然保持的很好，也许这就是习惯吧，而与之相反的是提奥多依然在慵懒的赖在床上。即便老教皇尽量放轻自己整理床铺的动作，但依然还是把提奥多吵醒了。
“我的孩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老教皇整理着床铺，对尚还赖在床边的提奥多开口问道。
“唔？什么？”
提奥多赖在靠着窗户的床边，整个人紧紧的卷在被子里。
“你今天晚上音乐会的时候还是要用你在音乐协会注册的名吗？”
“是啊，当然了，那不就是我的本名吗？”
“名是这样的……姓也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安东尼应该很高兴。”
拉奥姆明显的发现老教皇的眼底闪过了一丝黯然，然而提奥多依然一无所知的卷着被子玩。
真不知道删掉他的记忆是好是坏呢？……是没了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了，可是……可是这始终长不大，甚至越来越幼稚，这可如何是好？……
这若要是曾经那个小家伙，怕是早就听出来我是什么意思了……
“安东尼高兴还不好吗？”
提奥多抬起头看了一眼老教皇，手里还在摆弄着那被他揪出来的一小坨被子。
“安东尼对我那么好，如果这样能让他高兴高兴也是好的。”
“安东尼对你有多好？”
提奥多蹙了下眉，有些不大满意的看着老教皇，三句话句句不离老安东尼是什么意思？总感觉教父在提及老安东尼的时候不大开心呢，难不成他们有嫌隙？天，这么久我居然都没发现。
“父亲，你是不是和老安东尼有什么矛盾啊，怎么这么针对他？”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老教皇眼神有些闪躲，他是看过提奥多的记忆知道一些小秘密，不过一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并没有在意。
“噢，这样啊，安东尼当然对我好了，我一多半魔法都是他教的，怕我在学院过得不好还给我送钱，唔，我学院的学费也是安东尼给我的，老安东尼还给我过生日，以前每次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都会偷偷给我一堆东西，叫我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就回来，反正他会护着我的……”
老教皇突然后悔怎么没把提奥多的记忆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合着记忆里全是安东尼对他的好啊……
“你小时候我没……”
老教皇似乎想起了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就必上了嘴。
“父亲也对我很好的，小时候父亲……呃……父亲……”
提奥多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貌似……小时候他和老教皇还真没有什么特别愉快温暖的回忆，提奥多摸了下鼻子，想了想，开口道：
“呃，小时候父亲把我留下了，嗯……我很感谢，那个抱歉，您知道的我忘了好多事情的……”
看来冕下没将阁下记忆全部改掉啊……
拉奥姆惊讶的看着老教皇，他原以为老教皇是全篡改一气了呢，所以提奥多才会这么亲近老教皇，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最开始提奥多之所以会亲近老教皇，只是因为他醒来第一个瞅见的就是老教皇……
“忘了就忘了吧”
老教皇不介意的笑了笑，甚小时候本来他就没怎么照顾这个小家伙，如果说是开始有些上心的话，那应该也是提奥多要跟兰斯拉夫去莫尔海姆的时候了。
见提奥多还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老教皇连忙打断道：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现在关系好不就可以了吗？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追溯又有什么用呢？”
老教皇生怕提奥多努力回想会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比如……小时候的各种冷落……不分对错先把小家伙丢进禁闭室再说什么的这类事……虽然老教皇确信自己施展的神术万无一失，可还是害怕有万一……他可不想让这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在回到从前，虽然他有时候挺怀念以前那个孩子的，但只是想想，怀念罢了，如果要是真让他选择，他必然会选择面前这个真的干净的像一张白纸似的小家伙。
“说的也是哦”
提奥多并没有起疑，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好了，上午我们是先逛逛还是怎么样？”
老教皇岔开了这个话题，音乐会是在晚上，而现在还是清晨，距离晚上还是很长一段的时间，若是干巴巴的在这里枯坐的等，别说提奥多受不了，就连他也会心烦的，于是开口询问着提奥多的意见和打算。
“随意，自然全凭父亲做主，不过父亲不打算回城堡吗？”
提奥多理所当然的让老教皇给他拿主意，随后似乎想起什么，提奥多开口问道。
“回去做什么？晚上陪你一起过去就好了。”
老教皇笑了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而且这里距离目的地也很近，很方便，他何必要多此一举呢？况且把小家伙一个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维也纳他还真不放心，即便他身边有拉奥姆陪同。
“唔……不过我觉得父亲还是回去为好，到时候和安东尼他们一起过来。”
提奥多斟酌了一下语气，试探着给老教皇提了一个建议，不过似乎老教皇并不打算采纳这个建议。
“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呆在你身边吗？嫌我烦了？”
“唔，没有的，我只是觉得父亲应该回去，不能老陪在我身边……要不然又要惹人非议的……”
提奥多稍稍解释了一下自己心中的原因，期望老教皇能够理解，他的教父自然没人会非议的，但换到他身上，什么诽谤都能造出来，本来就没什么威严，只能靠天生清冷的外表和不苟言笑的脸孔来维持他徒有其表的自尊，他可不希望自己身上在多几盆脏水。况且……如果自己缠着教父的话，教父的子侄修士也会不开心的……
“非议我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觉得也没有人会非议你的。”
提奥多默然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沉吟片刻，提奥多旁敲侧击的提醒道：
“父亲，那你也应该回去看看西奥多，晚上的时候在跟安东尼他们一起来。”
“我明白了，小天使就是想把我赶走，哎……人老了就是招人嫌弃啊……”
老教皇拿自己打趣儿唏嘘道，不过心里却是没什么笑意，不管是因为什么而被嫌弃，但被嫌弃就是被嫌弃。
“不是的……”
提奥多连忙否认，生怕老教皇误会，抿了抿嘴，硬着头皮对老教皇道：
“我只是怕西奥多修士心里有芥蒂，不高兴，西奥多不希望我离您太近。”
“……”
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老教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拉奥姆惊愕的看着提奥多。随后老教皇与拉奥姆面面相觑，只见过碰到不喜欢的人极尽手段恶心对方的，没见过这样似乎还像想法设法讨好对方的……
“你不是很不喜欢西奥多吗？难道你是在变相的告诉我西奥多是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家伙吗？”
“不是的”
提奥多连忙否认，这要是哪天老教皇想起西奥多的好来，再一想到自己告了歪状，那岂不是痛不欲生？
“我认为西奥多修士人很好的，唔……可能只是对我稍稍有些偏见罢了，嗯……我相信以后我们的关系会好起来的。”
听到提奥多的话，老教皇不禁没有露出提奥多想象中欣慰的笑，反而眉头蹙起，似乎很是不满。
“那你想怎么搞好你和西奥多的关系？”
“唔……我觉得西奥多修士总归也是有喜欢的东西或者是感兴趣的方面吧……只要投其所好，我一定……”
提奥多兴致勃勃的把自己的想法和老教皇说着，他觉得自己和西奥多的关系要是搞好了，自己的教父应该也会高兴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老教皇却是粗暴的打断了提奥多的言语
“投其所好？你这不是想办法搞好关系，而是绞尽脑汁的讨好他！”
提奥多不明白老教皇为何生气，无辜且迷茫的望着老教皇。
搞好关系和讨好不是等价的吗？哪里有这么多区别……
“你是什么身份？”
老教皇抑制住心里的极度失望，盯着提奥多的眼睛问道，盯得提奥多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默默的由在床上躺着变成了坐着。
“我是您的教子……”
提奥多小声道，这是他与老教皇最亲近的一层关系了。
“还有哪？”
“是总长，是大主教……”
提奥多的声音变得更小了，没什么底气。以前他没怎么在意过，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但西奥多那天那么一说，提奥多方才猛然发现，自己这个大主教真的没什么权力，准确的说没什么属于自己的权力，不论是宗教裁判所和异端审判局，还是一些大主教的常规事物和一些普通的任命，他都没有接触过，一直都是他的教父在代劳。和安东尼他们不同，一些可以自己处理的东西，到了他这里不管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处理都要上报给他的教父，由他的教父决定后，才会写上他的名字，被当成是他的意思发出去，而他最初的意思往往到了教父那里就会被驳回，而安东尼他们却是在处理之后，才会把结果上报给他的教父……
“大点声”
“总长，大主教……”
提奥多的声音依然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甚至比刚才更加心虚，老教皇恨铁不成港的看着提奥多。
“你还知道自己的大主教，我问你，西奥多是什么身份？”
“……”
这在外人听起来没有什么毛病的问题，听到提奥多耳里却又在无意中戳了一下他脆弱的内心。
“西奥多修士是您唯一的亲子侄。”
但在老教皇那严厉的目光下，提奥多还是不情不愿的提起了这个提奥多不愿意提起的关系。
“他是我的亲侄儿不错，但他也仅仅是一个修士，那你呢？你是教廷的大主教，一个大主教舔着脸去讨好一个修士吗？你怎么肯拉得下脸！”
其实，提奥多确实讨厌西奥多，讨厌他突兀的到来，讨厌他对自己的讥讽，讨厌那个家伙的一切……
可是……他觉得老教皇迟早有一天会又念上西奥多的好，那个家伙当面辱骂自己也只是象征性的禁闭了几个小时，就那几个小时还有吃有喝的，不像自己小时候……小时候教父情愿管他的花都懒得管自己……一犯错，哪怕是一丁点小错就是习惯性的禁闭室几日游，没吃没喝的……
由于老教皇没有消除提奥多刚来时的记忆，这一点他还是蛮清楚的，刚醒来的时候他还不记得这些，这还是提奥多过了好久之后才想起来的，虽然提奥多什么都没说，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有这么一个心结，而这个心结在西奥多的一次次挑衅后被挑的越来越高……
两个人谁在老教皇心里的地位更重一些，这高下立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况且没有血缘的关系，再加上他特殊，这关系可是说断就断的。而有血缘牵连着，不管怎么说都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在提奥多看来，这只是西奥多长久不在老教皇身边与老教皇暂时生疏了而已……生疏了些许都这么包庇，狠狠削了一位大主教的面子，就这么走个过场似的惩罚……
如果到时候二人没那么生疏了，如果再加上他和西奥多关系恶劣，那天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了？
神明在上他根本不想做什么所谓的大主教，他只想过自己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他没什么野心的，对于圣座，也只是在梦里畅想一下自己如果不是恶魔该多好，醒来后就是让他去碰，他都是不敢碰的。
人呐，还是本分一点好……
“我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不过是向他认个错低个头罢了……”
提奥多低声辩解道，他是真心觉得这没什么的，不过就是低个头罢了，他低过的头还少吗？
不喜欢的东西违心说喜欢，不想做的事情违心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