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太贵了……不能要……
唔……
提奥多伸手捏了捏一件缎面的长袍。
手感真好啊……
提奥多翻了翻价牌，看了眼标价，又默默的将手中的价牌翻了回去。
真是可怕啊……
提奥多跟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接待生，看起来很年轻，也没有比他自己大上多少，大概是个家境不大富裕，勤工俭学的学院学生吧。
少女一直很沉默，这让提奥多也松了一口气，感到满意，因为他最是害怕身边有人喋喋不休的聒噪了，尤其是在他处于尴尬的时候……
不过……唯一令他不爽的就是……这个少女个子也比他高……
少女一直默默的跟在提奥多后面，看着提奥多一会儿伸手摸摸这个，一会儿伸手戳戳这个，不时翻翻价签又翻了回去。
少女的眼中也没有流露出鄙夷，但她大抵也知道了提奥多的心思，心中有些许失望，毕竟如果接待一位阔绰的顾客会得到不少的提成呢，但很显然面前这位不是。
都好贵啊……
我连件衣服都穿不起……
提奥多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一套紫色的长袍，随后转过身歉意的对少女点了点头，向老教皇身边走去。
“有喜欢的吗？”
提奥多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只要一件长款的衬衣，可以吗？”
“随你，你去挑去吧。”
老教皇微微颔首，没有在理会提奥多，自顾自的在店内逛了起来。
“麻烦你能为我找一件薄款的丝制衬衣吗？唔……要价格便宜一些的，麻烦你了。”
少女笑了笑，带着提奥多走到一个略偏僻的角落。
“这些都是。”
少女轻声道，贴心的将挂着的长款衬衣取了下来，递到了提奥多手边。
“多谢。”
提奥多柔声表示感谢，手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少女的手背，提奥多一瞬间就将手抽了回来，脸色微红，竟比少女的反应还要大，提奥多不好意思的看着少女。
“唔……抱，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提奥多有些紧张的致歉道，少女感到略微惊讶。
“这还算不上冒犯，所以您无需像我道歉的。”
“唔，是吗？……”
提奥多感到更尴尬了，连忙扯过了这个话题。
“唔……这件多少钱？”
提奥多捻了捻每一件衣服的衣袖，感受完他们的厚度后，取出了其中最单薄的一件衬衣，向少女问道。
“这件十金币。”
十金币……
我怎么记得在圣城，这种厚度的只要五金币呢……
“那有没有比这个更薄一点的呢？”
少女看了眼老教皇的方向，又看了看提奥多，回身取了一件略薄的衣服。
“这件多少钱？”
“八金币”
少女轻声道，提奥多脸上有些许犹豫。
八金币他并非没有，只是八金币买一件衬衣对于他而言还是过于奢侈了。
就不应该来这种店啊……
提奥多尴尬的笑了笑
“有，有没有在薄一点的，这个对于我而言还是，还是太厚了……”
提奥多生硬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不过这个借口他自己都不大相信。
“有是有……”
少女似乎欲言又止
“那就，先拿来看看吧。”
少女蹲下身子从下面的一堆乱糟糟的衣物中抽出了一件，递给了提奥多。
提奥多摸了摸厚度，嗯……和他身上那件差不多。
“这件多少钱？”
“只要四金币”
提奥多松了口气，四金币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那就来这件吧。”
提奥多拿着衣服比了比，大概合身。
“先生，这件衣服很少有人来买的，因为太薄了……”
提奥多的手指按在衣服的另一侧都能清晰的透出来。
“我喜欢薄的”
提奥多笑了笑
“可是先生……在维也纳一般买这种衣服的很少有正经职业的人……”
少女看着提奥多的脸庞轻声提醒道。
“如果先生不是从事那种职业的人，最好还是……”
“是因为他太薄了吗？”
提奥多顿了顿
“反正是衬衣，我是穿在里面，没有什么关系的。”
“其实还有更便宜的，不过不是丝质的。”
“更便宜？”
便宜两个字吸引了提奥多的注意力，也许是手里没钱，总是还被教育到要简朴，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很多年的缘故，提奥多对便宜和金币两个词格外敏感。
“是的，但不是丝质的，是粗麻的。”
提奥多有些踌躇，他喜欢丝织品光洁的缎面滑溜溜的感觉，但又不愿割舍更低廉的价格。
见提奥多陷入犹豫，少女向老教皇的方向看去，只见老人的手上已经搭了好几件衣服了，大多都是版型，样式，布料上好的长袍和衬衣，其中有不少是提奥多刚才恋恋不舍的东西，而那衣服的价格没有一个是下于三四百金币的。
在回过头来瞅瞅还在为两三枚金币纠结的提奥多，少女疑惑的开口问道：
“那位老人是先生的什么人？”
“唔……”
提奥多回头瞟了一眼
“也许是父亲大人吧……”
“拿那件粗麻的吧。”
提奥多终于做出了选择，相较于舒适度和质感，他还是更在乎现实一点的金钱。
其实粗麻的衣服的质感还不如教廷最普通的教袍穿的舒服，比如提奥多那件长穿的黑色教袍，就是教廷制式的，衬衣也有制式的，不过提奥多从来不好意思去拿，毕竟那是大部分普通修士和执事都不会去取的。
至于提奥多为什么一直穿黑色的教袍嘛，那也是有些原因的，一是小时候老吉尔斯就穿黑色的教袍，他看习惯了，二是黑色的教袍纵然有了磨损的地方也不惹人注意……
少女道了一句少陪便离开了，半响拿着一个牛皮纸提袋递给了提奥多，牛皮纸袋子做的格外精致，高级感十足，从外表看，是完全看不出内里的东西的。
“两个金币”
其实粗麻衣服远没有这么贵，这个价格要比外面摊位上的东西贵上不少了，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大概就是卖牌子的价格咯。
提奥多接过密封完好的提袋，感激的对少女点了点头。
提奥多回过头去找老教皇，老教皇的臂弯上已经搭了不少衣服了，唔……大概有个四五件吧，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提奥多默默的站在老教皇身侧，心里有些欣喜，因为他突然发现老教皇所选的衣物，无一不是他刚才留恋不舍的。
衣物有薄有厚，薄的长衫全是光洁的缎面丝绸制品，厚的外披也都是上好的羊绒和丝绸羊毛。
他虽然不好意思主动去花老教皇的钱，所以选了最便宜的衣物，但如果老教皇愿意为他多花钱，替他买这些昂贵的衣服的话，他也是不介意的。
提奥多抿住嘴心里有些许激动，轻声唤道：
“父亲大人？”
老教皇回过头看了眼提奥多，瞅了瞅他手上密封好的提袋，随口道：
“你选完了？”
“是的。”
老教皇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什么，他只需要付钱就好了。
“麻烦帮忙把这些结一下谢谢。”
老教皇温声对少女吩咐道，看着少女将衣物拿走准备打包结账，提奥多只觉得心里甜甜暖暖的。
有父亲的感觉就是好，我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家伙嘛，最起码教父还是蛮喜欢我的呢……
提奥多心情大好，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对了”
老教皇见少女直接将衣服塞进了牛皮纸袋，微微的皱了下眉
“麻烦能不能放进盒子里，这是送做礼物的。”
礼物……？提奥多有些迷惑，难道不是送给他的吗？可是若是给他为什么要放盒子里。
“您要哪种盒子？”
“最好的那个就行了。”
与提奥多的锱铢必较不同的是，老教皇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一次与价格有关的话。
“教父，放盒子里做什么？”
提奥多看着少女将衣服放入木质的盒子疑惑的问道。
而且一个盒子只放一件衣服，格外的讲究。
“不装帧好点，怎么送人，特德有时候比你还挑剔，衣服啊什么的必须要是全新的，必须一看就很精致……”
特德……
听到这个名字提奥多的心就低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逐渐变的牵强，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心中生出些许嫉妒，后面老教皇再说什么也都没有听进去。
愣了一会儿，在回过神时老教皇已经付完了钱，准备提着袋子。
“大人……”
提奥多见老教皇没打算将重重的盒子放进戒指里，于是开口提醒道
“放戒指里吧，太重了”
“放戒指里怕盒子会被磨损，还是手提着吧。”
“那还是我帮您拿着吧。”
提奥多忍下心中的嫉妒，抿了抿嘴，伸手接过了老教皇手中的提袋，别说提袋里加了个木盒就是重了不少。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老教皇叹了一句，没有拒绝提奥多的好意。
懂事……
提奥多心里不大舒服，两手提着袋子默默的跟在了老教皇的身后。
“还去哪里逛逛吗？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往外跑。”
“不去了。”
提奥多摇了摇头，兴致不高。
“还是回去用餐吧。”
“晚上在家里吃，中午也要在家里吃？不在外面吃点别的了吗？”
老教皇挑了挑眉
“不了吧，还是回去吧，其实不吃也没关系的，反正午餐又不必要。”
大多数人都只有吃早餐，晚餐的习惯，或者加个下午茶。
而教皇宫的习惯则是六点早餐，十二点午餐，晚上六点晚餐，非常标准而严格的作息时间中则是少了下午茶的时间。
“真的不在外面吃吗？不用你花钱的。”
老教皇补充道，提奥多微微摇了摇头拒绝了。
回程的路上自然还是骑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奥多反而对骑马没有那么恐惧了，怀里抱着一堆不是买给自己的礼物沉默不语。
“明天特德就要来了”
也许是提奥多突然过于安静了，反而让老教皇感到不适的缘故，老教皇开口道。
“噢”
“他比你大，也比你先来的所以他是你的哥哥，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噢”
“你不高兴吗？”
见提奥多只是敷衍似的应道，老教皇微微蹙眉。
“没有，教父，我很高兴。”
提奥多挤出了一抹假笑。老教皇深深的看了一眼提奥多，这笑容，一看就知道是敷衍。
“他不是你的敌人，他会是你的朋友，你不舒服的同时，说不准他心里更不舒服，要知道他可是比你先来的。若非因为他有贵族身份，我就认他做教子了。”
老教皇隐隐有些担忧，鉴于提奥多之前的事情，老教皇开口补充道：
“你可不要因为一些小心思，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下作的事情，让我对你再一次失望。”
“什么事情？”
“噢，对，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老教皇笑了笑
“只要你不要再把特德赶跑就好了。”
“我以前那么霸道的吗？把你的学生弄走了？”
提奥多微微皱眉
“这倒不是，就是用了些不该用的小手段，比如往人家的东西里加点料什么的。”
树叶莎莎作响，透过树间的缝隙，提奥多已经可以隐隐看见城堡的轮廓了。
“不会的教父，我会听您的话，不会再做这种事情的。”
提奥多沉默良久后，开口说道。
若是放在之前，有人说他曾经给别人下药，他是万万不信的，但现在嘛……
“我相信你不会在做错事的。”
一直到回到城堡，提奥多还是保持着沉默，找了个由头向老教皇打了个招呼就抱着那一堆东西先行回到了房间。
在楼道内还碰到了刚准备回屋的安东尼。
“去城内玩了？”
“嗯”
提奥多点了点头
“冕下买的吗？”
“是的。”
“还真是难得大方啊，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安东尼亲昵的拍了拍提奥多的肩膀，却发现提奥多并没有那么高兴。
“怎么了？又和冕下闹矛盾了？”
“没有，只是有些不太舒服，安东尼我先回去睡觉了。”
提奥多歉意的笑了一下，用肩膀撞了一下门，把门打开后，走了进去，随后用脚把门带上了。
听着啪的一声，房门关闭，安东尼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