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的一刹那，顾昀抒顿觉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之光。她裹着棉被从床上滚下来，连滚带爬地去开门。云师兄总算来了，再晚来一分钟，她估计要英勇牺牲了。
她几乎是眼都没睁开就打开了门：“云师兄，我要被烧化了。”说罢，她以晕倒之势直接倒向来人，头昏脑胀之间，也没细辨倒向的是何人。
申邱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夜晚，他火急火燎赶到她的公寓门口，门一开，他还未反应过来，那柔软的身躯便扑到他怀里颤抖。他想推开她，却又不知为何，没有任何动作，他任她那样抱着，似乎一切都在一瞬间安静了。
她不是他的女友，可他们却那样亲密。
他们用情侣才会用的一对杯子喝水，静静睡去时，盖着同一床温暖的棉被。
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她不过当他是十七岁那年相遇的少年，他还会不会留在她身边，等待那杯第二天清晨也没喝到口的咖啡？
“小顾，是我。”申邱看着怀里的人，淡淡地提醒。
一听声音不对，顾昀抒才连忙睁开眼，一见来人居然是申邱，她吓得赶紧站直了身子，那胡乱缠绕的棉被也在瞬间掉落：“申…申邱，你怎么来了？”
“师兄太累了，让我过来帮忙看看你。”他捡起地上的被子，“你还好吗？”
“不好。”顾昀抒摇头，烧红的脸颊看上去楚楚可怜，“我觉得我要病死在异国他乡了。”
“那你还站在门口吹风？”申邱皱眉，“快进去吧。”末了，又迟疑问到，“我进去方便吗？”
“方便。”顾昀抒让开一条路，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提方不方便，他要不进来，难道准备隔空喊话探望她？
将手里的棉被放回顾昀抒床上，申邱问到：“体温量过了吗？”
“量过了，三十八度五。”她窝进单人小沙发。
“烧得不轻，吃药了吗？”
顾昀抒摇头。她一回公寓便觉浑身发冷，还以为是在寒风中站久了，倒头大睡醒来后便觉天昏地暗。第一反应便是要给云师兄打电话，哪里顾得上吃药。
“难怪师兄说跟着你累，生病了，连要吃药都不知道，还天才美少女，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申邱淡淡嘲讽，然后又问，“除了发烧，头晕，还有什么症状？”
“鼻塞，流鼻涕，咳嗽。”她说话带了浓浓的鼻音。
典型的上呼吸道感染症状。申邱从口袋里拿出事先买好的药拆开，又说到：“你先吃点退烧，治感冒的药试试看。如果烧退了也不反复，再吃个几天药，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如果烧退不下来，我明天再带你去医院。”
“嗯嗯。”顾昀抒忙不迭点头，从来没见过申邱有这么关心她的时候，早知道早点生病了。
“杯子呢？我跟你倒水去。”
“那边。”顾昀抒指指书桌。
申邱拿起杯子，只不经意扫了一眼，便皱眉问到：“昨天没洗？”这杯子里还有残留的咖啡渍。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偶尔偷个懒也不行吗？
申邱叹气，将杯子放入水槽，拧开水龙头，细心冲洗起来。
他的背影看起来好居家。顾昀抒一时间充满了温馨感。她从来只知道他很会念书，做起研究与她不相上下，但却不知他做起这些琐事更让她着迷，她更加相信，如果有一天，她能与他在一起，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吃药吧。”申邱将倒好的水递在她手上，见她仍是失神，才又提醒，“两种药之间间隔一会儿。”她这是真的烧傻了吧。
“好。”她乖巧应答，有点不可自抑的幸福感。
见顾昀抒把药吞下，申邱便建议：“你去躺一会儿，估计等下会出汗，你不要睡太沉了，我过会儿叫你起来换衣服。”
“那你干嘛？”
“我在你这儿先随便找本书看看吧。”申邱四下打量了一下，“等会儿如果你烧退了，我就回去了。”
“哦。”顾昀抒略有些失望，她一边爬上床，一边祈祷：别退烧，别退烧！
哪怕是想多看看他，也顶不住眼皮打架，顾昀抒躺下没多久，便觉睡神来袭。朦胧间，她感觉自己离申邱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触到他的脸。他的脸在橘色灯光下分外柔和，那一身的冷淡气息也似乎减弱不少。就这样真好，他在她身边，她觉得好安心。
申邱看着顾昀抒渐渐睡去，便也找了张椅子坐下。手中的书摊开着，他却觉得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玫诺小城的那个夜晚无法控制地在上演。
那个时候，他也是翻着一本书，看她渐入梦乡。想来可笑，他不过是作一场告别烦闷的旅行，却不想碰到她在他身后昏倒。她的伞，她的行李箱，散落一地，嘲笑着他的莫名其妙。
他还记得她伏在他身上的重量，还记得她靠在他肩头打针时发丝的柔软，记得她让他进退两难的戏弄，记得她落在枕间的发际馨香。她早已嫁为人妻，可他却还什么都记得。
究竟，忘记一个人，需要花多长的时间？
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小顾，”申邱走近了床边，轻轻推了一下顾昀抒，“我看你额间出汗了，把衣服换一换。”
“唔。”顾昀抒胡乱应答了一声，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小顾，”他再度叫她，音量也不觉加大，见她仍是不动，他便轻笑，“你再不醒，我就走了。”
果然，顾昀抒翻过来，睁开一双大眼，嘀咕：“我醒了。”这人真无趣。
申邱淡笑，装睡的伎量，他早就领教过了。
“你换衣服吧，换完了出来吃东西。”申邱说完走出她的卧室，留下顾昀抒一脸怔忡。他怎么知道她没吃饭？
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时，申邱刚好将一碗面条放到桌上：“本想跟你熬个粥，可你这儿没米了，我看冰箱里只有面条，便跟你煮了一碗，过来吃吧。”
“嗯。”她确实是饿了，不及多想，便立刻开动。
“小心烫。”他叮嘱。
“好。”顾昀抒双眼弯起，笑得很纯真。吞了两口面，她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
“我看见了你丢在桌上啃了两口的面包。”
顾昀抒笑，他果然细心，那是她刚回到家，胡乱填肚子却又没吃完的东西：“申邱，我觉得你照顾发烧的病人很有经验。”
申邱浅笑，她已是他照顾的第三个病人了。
待她把面吃完，申邱才问到：“好些了没有？”
“好些了。”其实她看到他的时候，便觉好多了。
“嗯。”申邱点头，他看她状态也比之前好许多，“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啊？”顾昀抒傻眼，“我还没好呢。”
“完全好得一两周，难道我一直呆在这儿吗？”申邱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回头见顾昀抒一脸的哀怨，便又安慰：“你要不舒服，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我不关机就是了。”
“真的？”她抬眼看他。
“嗯。”他略点头，便再也没有片刻的停留，临出门前，对她嘱咐了一下安全事项，便匆匆走入了电梯。只是，申邱还未走出大楼，便听手机铃响，他接起问到：“小顾，怎么了？”
“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