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唯慕大楼的门厅徘徊了近二十分钟，万倾还是没攒到足够的勇气上去面对朱慕礼。今晨醒来，她一丝不挂的样子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昨晚那断断续续的画面如电影片段没有任何逻辑。她实在是没想到，几瓶酒竟能让朱慕礼变成申邱的模样。她坐在床上呆滞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悲哀地意识到，她和申邱真的是再无可能了。

长舒一口气，挥散掉不经意间又在心底出现的脸，万倾咬紧牙，走进了电梯。

推开朱慕礼办公室的门，万倾见他正在打电话，似乎在忙。正思忖着要不要过会儿再进去，朱慕礼却适时抬起了眼，对万倾点点头，示意她进来。放下笔，他最后交待着：“科研方面不需要再投入更大的力量，但产品的外包装上一定要再精细些。好，就这样。”

挂断电话，朱慕礼微笑着看向万倾。他一上午都未联系她是料到她一定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

朱慕礼的淡笑不语让万倾局促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时无法切入正题，她只好随口寒暄：“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朱慕礼站起身，悠哉地走到茶水台，问道，“绿茶还是咖啡？”

“绿茶，谢谢。”早上为提神喝了太浓的咖啡，胃都要喝疼。

“好。”他取了精巧的此壶，用开水将茶叶冲开，去掉第一道茶，再倒第二次水。他的动作缓慢得像是在展示茶道，万倾怀疑，他是故意在考验她的耐性。

朱慕礼气定神闲泡好茶，倒好一杯，递到了万倾面前。万倾接过杯子的手有点颤抖，她气恼自己的紧张，忙喝一口茶想要掩饰，不料她忘了那杯里是刚开的水，滚热的温度差点烫破她的唇。

“你找我是因为昨晚的事吗？”略扫一眼万倾的狼狈，朱慕礼端了茶杯走到她面前，轻抿一口，杯里的热气缓缓升腾，氤氲着他们之间的空气。

“我……喝多了。”她垂着头，尴尬得不敢看他的眼。

“知道。”他简单以对，也不问她因何而醉。若是以前，他定会细问，只是现在，他一点也没有兴趣知道。

“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万倾强撑住镇定，低声问道。

“确切地说我是今天早上走的。”朱慕礼淡淡地纠正，见她目光一缩，他又邪恶地补充，“一夜缠绵后就这么匆匆走掉好像是薄情了点，只是，”他目光一转，“我怕你早上醒来看见我睡在旁边会非常失望。做人，还是识趣点好，对吧？”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万倾心下一沉，脸色也白了几分，她不敢多问，怕问多了，反而暴露内心的秘密。

“还疼吗？”他居高临下地看她，眼里有着逗弄的神色。

万倾猛地抬起头来，他话语里的潜含义惹得她面红耳赤。

“我问的是你的头。”朱慕礼的笑容坏得出奇，且那坏笑里蕴含的意图让人琢磨不透。

“不疼了。”万倾如实回答，喉咙里仿佛卡了根刺，让她吞咽口水都困难。

“那心呢？”他接下来的问话让她的神经瞬间绷紧，她反射性问道：“什么心？”

“你喝那么多酒，想必是有很多烦心事啊。所以我问问，那些烦心事都消解了吗？”朱慕礼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并没有其他的言外之意。

“差不多了。”她如履薄冰，仿佛走钢丝一样心惊胆颤。

“那就好，也不枉你醉那一宿了。”他的笑容散开，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他一举杯，将杯中残余的茶一饮而尽。

万倾的心并未因朱慕礼的随性而松懈下来，实际上，他的漫不经心更让她不敢大意。她知晓朱慕礼擅长博弈，他越是冷静，就越是让人有危险靠近的压力。此刻，转移话题是最安全的，可万倾又知道她若是沉默，心中的疑问便一定解不开，那么她这次前来就是白费了。

大着胆子，冒着会反被追问的可能，万倾咬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昨晚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她的问题让他的冷笑自唇边漾开，延伸到心里。他料得没错，她此番来访不为其他，而是向他探听虚实，看是否走漏了有关申邱的风声的。想不到她还真是深情一片啊，失身于他这么大的事都可以先搁置在一边，先保全那申邱再说，也不知申邱是有什么魔力，竟让她这样奋不顾身。思及至此，朱慕礼心里更添凉意，冷冷地吐了两个字：“没有。”

那简单的两个字让万倾暗自舒了一口气，她了解朱慕礼阴冷的一面，若让他坐实自己与申邱的密切来往，他必定不会放过申邱。不过好在他依旧毫不知情，她高悬的心可以稍稍放下了。

“你好像松了一口气。”朱慕礼看着她，幽幽开口。

“没有啊。”万倾笑笑掩饰，“我是怕说了不该说的话。”

“比如哪些不该说的话？”他挑眉看她。

自觉说漏了嘴，万倾咬舌，只得硬着头皮补充：“我也就随便说说，并没有特指什么。我只是想表达，醉酒后说的话不要太当真。”

“哦。”朱慕礼笑容更深，“我今天才知道，酒后吐真言这句千古名言是错的。”看着她的面容再度变白，朱慕礼心下冷哼，在他面前弄巧，她道行还浅了点。放了手上的杯子，朱慕礼决定暂且放她一马，他看着窗外的阳光，似有点期待地说：“我们的婚礼日近，趁着近期天气转暖，去把婚纱照拍了吧。”

“婚纱照？”万倾下意识重复，望着朱慕礼的脸有点怔忡。

“是啊。”他轻抚她柔软的长发，低语，“你穿婚纱的样子肯定很美，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他话题的转换让万倾的心从紧张转为一点失落。她再确保了申邱会无恙后才意识到她已是朱慕礼的人了。按照婚约，她已是“好事将近”，果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插曲过后，每个人都要各就各位。她轻轻点头，答应道：“好。”

霞光投射到朱慕礼眼底，他双眼微微眯起。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的提议，他原本应是十分欣喜，可无奈他太了解她心里的勉强，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有点从未有过的难过，若是昨天他没在她身边出现，那该有多好。若是那样，他便不会在大婚将近还在心里多了这么多忌恨。命运真是弄人！骄傲如他，竟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